夜幕降临之时,菱歌城里的各条大街小巷都张灯结彩,来往行人身着盛装,语笑喧阗。
若瑾从未见过如此热闹场面,兼得她听香玉说九菱居后方的街巷里举办踏百草的民俗游戏。踏百草,就是龙舟节前夕,姜国女子们会纷纷结伴去郊外采药,收获之余,她们便在今夜将自家新采的药材,花草摆在坊间,互相比拼谁家的药材、花草最新奇,品类最多,其中的优胜者官府还会发给一斗米作为嘉奖。
若瑾一听还有新奇药材,她便耐不住想去观赏。这一路行来家家门前都装饰着、摆放着花草、药材,可都是些寻常花草,还有她一眼便能识出的药材。
眼见着街市里的人愈发多,人流愈加拥挤不堪,他们本想离开,谁知西边来了一队侍卫,人群纷纷避让,他们二人也被挤散了。
若瑾索性就近找了户人家,站在这家的屋檐下等着烈曜阳来找她。
那队侍卫手持长矛,将众人驱赶到旁侧,中间留出丈许宽的路面来。只见姜国二公子姜笙穿着油绿油绿的绸缎长袍,扭着大肥腰,手持一把桃花折扇,大摇大摆地走过来。
“这里的药材全给我带走。”他收拢折扇一点街市两侧,立即有侍卫上前去取。药材的主人自是敢怒不敢言,无人敢阻挡这位公子的抢掠行径。
忽然屋檐下传来一个小女孩的哀声哭泣,“这是奶奶的救命药,比赛完我还得拿回去用的,你们不能拿走。”
原来这小女孩面前摆放的是一盆九节莲,她扑过去双手护住花盆,侍卫们一把将她推开,搬起花盆就走。
姜笙见状哈哈大笑,“本公子才不稀罕你这盆破草,本公子就是寻乐子来的,你这小丫头眉清目秀还挺机灵,不如跟本公子回府享福去。”
他懒洋洋地一挥折扇,旁边侍卫拽起小女孩就走。
“慢着!”若瑾忍无可忍一个箭步冲过去,她挥舞乌晶剑,剑芒乍现,那侍卫的臂膀上多了一条寸许长的伤口。若瑾趁那侍卫吃痛松手,她拉起小女孩就往街巷深处跑。
“抓住他!”姜笙大喝一声,左右侍卫领命追上前去。
若瑾她们跑进一条狭窄的巷子,经过一户人家时,那家的大门微开,里面伸出条手臂将她俩拽进去,门轻轻合上,烈曜阳站在门后警惕地向外望。
门外人声鼎沸,十几个侍卫追出巷子又返回来,小女孩轻声说这巷子尽头是曲阳湖,侍卫很可能发觉湖面无人就返还巷子搜索了。果然侍卫们开始砰砰砰敲门准备挨家挨户的搜查。
烈曜阳抽出昆吾剑挡在门后,只待那些追踪的侍卫一进门就收拾了他们。
忽然,对面一户人家的大门吱呀洞开,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站在门前,“是谁在外面喧哗?”
这女子竟是那日在九菱居召唤石印的宫女,烈曜阳将大门轻轻推开一条缝,和若瑾一起观看。
“红杏姐姐,我们是奉了二公子命追查凶犯。”
“这里哪有什么凶犯,你们别在这里喧嚷惊了我家公主!”
“是,是。”那些侍卫似乎害怕这院子里的主人,彼此交换了下眼色,慌忙退出巷子。
对面的门砰的一声关闭了。
远处的姜笙还在暴跳如雷,“没用的奴才,怎么连个人都抓不到!”
那侍卫想是禀告他公主在此,姜笙的声音才渐渐低下来。片刻之后姜笙竟率领众侍卫亲自来到了那扇门前,他谄媚地叫道:“姑母,侄儿今日搜集了不少灵药,侄儿这就给您老人家送药来了。”
烈曜阳曾听闻姜国国君有姐妹二人,姐姐芊玉公主早年丧夫如今住在寺庙里一心向佛,妹妹芊雪公主自小有热疾所以极少露面,姜国国君自小就与妹妹亲近,他这些年来四处搜寻灵药就是为了给芊雪公主治病。
约莫半炷香功夫,红杏方打开门,“公主已经歇下了,二公子请回吧。”
姜笙踮起脚尖越过红杏的发顶向宅院里眺望,只见里面烛影幽暗,并无人影,他一拂袖悻悻离开。
若瑾他们回到街巷时,那里已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砸碎的盆罐,连根拔起的花草,可以想象姜笙适才吃了顿闭门羹出来就发了一通无名火,在此地打砸了一番。
若瑾将小女孩送进家,询问了她奶奶的病情,又开了药方留下些银钱,才与烈曜阳并肩离开。
他们刚走到巷口处,突然红杏推开了大门,她将一个头戴帷帽的女子送出门外。那女子柳腰纤细,风姿翩然,她头也不回地向曲阳湖方向走去,若瑾不禁多看了两眼,只觉得这个背影甚是熟悉,像是--傅瑶。
若瑾心头猛地一跳,若那女子真是傅瑶,傅家与九黎子孪族关系密切,也与神出鬼没的黑衣人有关联,如果能找到她,或许能解开煜国皇宫之中一些未解谜题。
她顿时停步,仰起头问烈曜阳:“你可觉得适才那女子像是一位故人?”
“谁?”烈曜阳适才并未多看。
“傅瑶?”
“啊?怎么是她?”烈曜阳很是惊讶。
二人急忙穿过巷子追上去,巷子尽头果然是曲阳湖,只见湖波浩淼,湖面上没有一艘船。巷子两侧则是高墙,莫非那女子是跳下湖游到对岸不成?
“这里也可能会有密道,我们仔细找找。”烈曜阳燃起纸媒伏在地面仔细勘察。
果然一侧高墙下有个浅浅的掌印,烈曜阳附掌一推,墙面纹丝不动,若瑾蹲在他的身边仔细观察,只见那个掌印五指界限并不清晰,似有摩擦的痕迹,她附掌过去顺时针转三圈,墙根徒然向内侧倾斜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
烈曜阳率先钻进地洞,洞里有台阶蜿蜒向下,下去约两丈有余地势渐渐平坦,周围空气潮湿,夹杂着淡淡的腥气,“地面湿滑,石壁上有渗出的水滴,莫非我们身在湖底?”若瑾触摸着洞壁,在这阴暗狭窄的地洞里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惧怕。
“是的。”烈曜阳压低声音,他伸手将若瑾的手握在掌心,一股热流自他的掌心传递到若瑾的心里。若瑾只觉得自己就像惊蛰那天被春雷唤醒的小虫,四肢百骸瞬间温暖满溢。
地洞幽深狭长,他们约莫走了半个时辰才望见远处有一点明光。待走近了才发现光亮处是个洞口,洞口虚掩着一丛蓬草,拨开蓬草,原来是天虞山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