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漾摆了摆手,心情有些忐忑的回复:“不用了,你去忙吧,我下午正好看会儿书。”
顾南御将手抽回,盯着她毛茸茸的头顶看了片刻,也不多做调侃,淡然的一笑,“那我就回公司了,晚上一个人记得好好吃饭,我尽量早点赶回来。”
秦漾心头狠狠的一抖,不敢表现得太勉强,乖巧的把头一点,道:“嗯。”
……
车子平稳的行驶在公路上,车内一片安静死寂。
叶墨归感觉气氛有些压抑,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开口道:“顾先生,你明明知道BL的慈善晚会秦辞会去,为什么还要答应夫人的要求?”
叶墨归也是在刚刚才得知,秦漾竟然想要同顾南御一起去参加那场慈善晚会,这并不稀奇,但奇怪的是,顾南御居然答应了下来。
依他的性子,是绝对不放心将秦漾带去,毕竟他可以做到时时刻刻将秦漾带在身边,寸步不离,却不能百分百保证秦辞不会偶尔一瞬间瞧见秦漾。
秦辞可能无所谓,他不喜欢秦漾是众所周知的事情,秦漾假死的事情,他也没参与,却一直都知道。若是让秦漾发现秦辞看见自己并不惊讶,又难免引起一系列的误会以及怀疑。
最怕的就是,事情麻烦棘手。
后座的男子,正闭目养神,听了叶墨归的话,神色微微温柔了起来,可嘴角淡淡的笑,却牵扯着不易察觉的苦涩,好大一会儿,他慢慢放松着身体,最后将眼睛睁开,轻轻侧头,目光落在了窗外,他像是在回忆着什么不太好的事情,表情显得有几分伤感怀旧,终于还是出了声,音调却有一丝极轻的哽咽:“夫人,很久没笑了,我想,让她开心一点。”
叶墨归脚下的油门,忽然就不自觉的松了松,意识到自己被此刻有些沉闷而悲凉的气氛渲染到了情绪,立马就找回了注意力,专心致志的开车。
外面下起了雨,车内响起了一阵轻微的雨点敲打在玻璃上的声音。
顾南御的眼神,忽而停留在被冷雨乱砸的车窗玻璃上,雨滴顺着地面的方向往下滑落,很快便模糊了原本清晰的街景。
他不自觉的眨了一下眼睛,走神的样子,显得有几分失魂落魄跟挫败。
他翻开笔记本的第一页,上面用工工整整的楷体英文写着六个大写字母。
QY,WDXY。
……
欧洲地下协会总部,设在寸土寸金的金融中心北部,这家公司原先是一家资金链倒闭的企业,后被分部的人收购下来,征得顾南御的同意后,才进行了一系列的内部改造,但始终无名,只是作为欧洲地下协会处理公务、起决定权以及相关人员处理纷繁复杂的工作各分部汇报工作情况的地点。
欧洲地下协会不分散,即是一个以总部为中心的庞大组织,以华国文字命名,统称为一个简称——北乔枝。
在这块大洲,除北乔枝以外,另有众多势力蛰伏在背后,出名的就有恨狱、圣罪、葬门、罗曼罗兰等等。
多有势力结成联盟形式,唯有北乔枝闭门谢客,极少同其他势力打交道,也极少起过冲突。
公司内部。
情绪恢复过来的纪陌年,神色有些颓废的坐在会议室的椅子上走神,一旁嘴贱的简佳暮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既然谁都明白顾南御惹不起的这个道理,想必纪陌年也不好过多放在心上,再加上纪长心本就管不住,纪家对她没抱太大希望,这件事情,也无关痛痒。
况且,顾南御能够放过纪家,就已经是一件令人感恩戴德的事情。
对待一件事,他要么冷漠到底,要么,就一定狠到没人性。
能在这两个万年不改的选择下,站在中心位置上决定事情,倒是有史以来第一次。
会议室里的人个个年级不超过三十岁,只有那么一到两个人,年岁稍大一点。
人没来,第一次迟到,其他人都安安静静的不动,唯有简佳暮坐不住,左顾右盼的望着会议室的大门,嘴里念念有词:“艹!我今晚七点半的Z国飞机,他到底还来不来了?!”
坐在对面的白思君,眉眼间也是充满了疑惑,闻言,掀起眼皮子,淡淡的扫了他一眼,随即收了目光,语调又平又稳:“别急,可能是堵车,再等等。”
“啥?”简佳暮投过去一个“你是智障吗?”的表情,古怪的叫了一声,“堵车?伦敦TM会堵车?”
白思君挪了挪身体,换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坐姿,继续盯着电脑屏幕,波澜不惊的开口说道:“或许你能说出更好的理由。”
简佳暮最受不了白思君一副“老子天下独一无二”的态度,情绪开始炸毛,“你……”
后面的一句“就他妈的会耍嘴皮子”立刻被忽然推开的会议室大门硬生生吓得逼退回了肚子里,众人只见顾南御跟个没事人一样,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随后坐上了首席位,手指轻放在了面前的电脑键盘上,语调平静道:“路上堵车,让大家久等了。”
堵车?!
等等!
确定么?
简佳暮跟吃了苍蝇似的,立刻看向了对面的白思君。
恰好白思君也抬了眸,两个人的目光好巧不巧的撞在了一起。
白思君嘴角微微一勾,留给他一个“你玩不过我的”神色,便又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正经工作上,丝毫不受简佳暮的影响。
简佳暮吃瘪的冷笑:“一个十七岁的小屁孩儿嘚瑟什么!哥哥打你八岁!”
白思君懒得塔他的话,置之不理。
叶墨归默默的将一份文件放到顾南御的电脑旁边,忍不住悄悄抬眸,打量了一眼男子此刻的神情,见他淡然得很,心下却是万分疑惑。
这一路来,雨虽不大,可哪里堵车了?
分明是见着夫人以后不舍得离开,自己在家多待了一个小时,刚好就耽搁了半小时的会议。
唉……撒谎居然也会在顾先生身上派上用场,实属难得。
叶墨归暗暗叹气,自觉退到了一旁。
这时,终于有一位F国人,以正经的工作语气开口道:“顾先生,想必圣罪的人,杀害我北桥枝分部十余人性命,您早已得知。不知道的是,您打算如何讨回这笔债?”
话一出,瞬时,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朝着顾南御转移了过来。
没错的,今天集会,除了要商讨如何安顿罗曼罗兰家族的事情,另一件大事,便是圣罪的人,在昨晚八点,无端挑衅,肆意屠杀北桥枝在瑞典的一处分部的精英人员。
圣罪原是Y洲东南亚地区的一处黑道势力,近些年来因为圣主多有得罪其他联盟,被追杀之际,只好逃到欧洲瑞典来发展存活,因其内部精英居多,实力不凡,短时间内一跃超过恨狱等联盟。
但因其圣主多有狂妄自大的本领,因此与其他势力来往多以刀兵相见,久而久之,这大名鼎鼎的圣罪一方势力,也成了臭名昭著之徒。
但实力总不能翻越北桥枝,甚至被甩了十万八千里不止,就好似老虎见老鼠,掀不起什么作妖的风潮。
可近些日子来,听说圣主换了人,圣罪一下子变得安分守己了不少,其内部被改造成了和平的局面,原先形容的大多是不要脸的一群傻-逼,现在也有人点头笑笑,倒是愿意同圣罪合作,并夸上两句佳言妙语了。
可事情的突然性总是出乎意料,刚刚没太平几个月,结果圣罪内部高层身边的杀-手,居然浩浩荡荡的跑去抢-劫北乔枝分部,钱什么的都没问题,毕竟圣罪“穷的吃土”的外号早已坐实,可嚣张到随意杀-人的地步,况且还是无人能及的北桥枝,确实让人替圣罪暗暗捏了把汗。
要知道,北乔枝的人,不管是总部还是分部,也无论职位高低,身份贵贱,甚至见没见过九皇主的面都不重要,他们从不无端得罪任何人,从不主动挑衅其他黑势力盟会,更不会干些偷-鸡-摸-狗、烧-杀-抢-掠的恶徒之事,这也一直是加入北乔枝的首要原则标准。
当然,若是刻意想要得罪北乔枝,将其不放在眼底,那么等待他的,也将是世界末日般的灾难血腥……
早些日子,有准备二十年余久的一群自行经营的杀手,公然想要覆灭北乔枝羽翼下的古老贵族罗曼罗兰,结果计划不成,反倒连累了家人一起,最后也只是有去无回,尸骨无存。
这次圣罪的挑衅,也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那处分支,对北乔枝来说,虽然微不足道,可是这件事情,却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打了北桥枝的脸,把圣罪当成了欧洲的独一无二。
若是北乔枝不管,相当于是,给了圣罪一把往上爬的天梯。
闻言,顾南御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手下敲击键盘的动作依旧流利顺畅,等解决完一个比较复杂的病毒漏洞以后,才好似不在意似的,随口讲道:“是谁去闹的事,就让圣罪把谁送过来。记得说清楚原由,不是我北乔枝没胆量过去瑞典,而是向来没有百姓闹事,皇帝亲自劳驾的道理。”
白思君一听,忍不住轻轻翘了下唇角。
是啊,小百姓作妖,无关痛痒,就大可不必大动干戈,亲自上门血洗一遍,古往今来,从不曾见过这样的事例。
说明白点,那就是小巫见大巫,皇主根本就没把这次闹事放在眼里,相当于是说,圣罪丝毫撼动不了北乔枝一分一毫,不必同小人计较,浪费心神,也显得斤斤计较、睚眦必报,反倒还坏了北乔枝的名声。
一个年纪大概二十八岁的D国男人,见大家纷纷点头没有异议,想了想,才说:“先生,昨晚去分部的人,我们已经调查清楚,是圣罪内部几个高层身边的得力杀-手,怕是不好……”
纪陌年抬起眸子,目光淡漠的扫了过去,冷声道:“这样的人要多少有多少,死了也可以再培养。如果他们真的对那几个高层特别重要,昨晚就不会派他们来抢-劫,懂?”
简佳暮听的头头是道,一拍纪陌年的肩膀,看着他露出一抹崇拜的微笑,“还是你会分析!”
那位D国高层,也立马意识了过来,抿着唇,点了点头,道:“嗯,既然如此,”说着,转头看向顾南御,又说:“先生,我这就下去办?”
顾南御没接话,反而白思君讲了起来:“小事而已,不必太过操心,我自会让所有人知道圣罪这次得罪北乔枝的后果。好了,接下来,我们谈谈另一件事,关于罗曼罗兰家族旁支叛乱,毁坏我北乔枝名声及利益之事,不知各位打算是保留罗曼罗兰,还是一举毁灭?”
瞬间,会议室里死一般寂静。
大家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是叶易开口问道:“顾先生,这样做,怕是多有不妥……”
白思君一拍手,打断了他,“先生有事需要忙,大家的意见,尽管向我这边提。另外,意见只分我刚刚说的两种,其他带有任何个人感情的意见,最好别提。”
简佳暮这会儿不吊儿郎当了,正经道:“罗曼罗兰是欧洲有名的贵族势力,又向来与我们交好,从不曾做过任何不利于北乔枝的事,既然是小小的旁支叛乱,想必就一定是绿石联会煽风点火,有意为之,我想这无关大题,没必要因为一处旁支,毁了一个百年贵族。况且,仔细分析最近的情况,大家也会有所发现,罗曼罗兰一直都非常信任并且依赖北乔枝。”
顾南御继续敲打着键盘,听简佳暮一通啰嗦完,也没说出个重点,只好以最简洁的语言,向大家表明:“可有可无的存在,若是大家不介意,就按照简少爷说的去办。”
……
云居,后花园。
秦漾等顾南御走了以后,便也没闲心一个人待着,而是打了把伞,带着管家,去后花园采集一些玫瑰花瓣,打算做糕点。
在厨艺方面,她自小就特别精通,也不知为何,倒是挺喜欢拿刀的感觉。
管家见她丝毫不介意水珠溅洒到名牌大衣上的淡然又从容的样子,微笑着提醒道:“夫人小心刺会扎手。”
秦漾却摘的分外利索,一笑,便回:“怎么可能,我以前可是做惯了这些粗活,它扎我,还不如说是我扎它。”
管家微微扬了扬唇角,“夫人真会说笑。”
采集好了玫瑰花,秦漾这才带着管家,又兴致勃勃的跑去了距离房子有些远的菜园子里,准备拔一些白萝卜回来。
菜园子一点也不普通,足有两个后花园那么大,显出一股浓浓的细雨田园风情。
秦漾将菜篮子递给管家,挽好了袖子,认真挑了一个个头大许多的白萝卜,弯腰就伸出手,揪好有些小毛刺的叶子轻轻松松拔了出来。
管家:“真没想到,这么大个园子,竟然是先生当初,一个人折腾出来的成果。”
闻言,秦漾的身子,微微晃了一下,只是这细微的动作,让人注意不了她有些失去色彩的神情。
一个人打理,该有多累?
纵然不太喜欢,她也有些动容了。
管家正回忆着简佳暮那天的多嘴,停了几秒,又接着感叹了一句:“并且啊,还是特定为了夫人你,一个人整理出来的。不光是一个小小的菜园子,整个云居,都是先生在仔仔细细的推敲之后,才派人一点点建造好的。”
为了她……
秦漾低头,看着手中白花花的大萝卜,心底竟有一种,想要塞到嘴里,痛哭流涕的啃一顿的冲动。
那就……谢谢他这么用心?
不对……情况很不对……
云居是这两年当中就一直在建造的,也是最近几个月才完工,差不多她刚一被绑过来,云居就修建完毕。
那么也就是说……这两年里……
秦漾忽然想起什么来一般,倏地瞪了眼睛。
莫非……!!!
秦漾回到他的书房,在柜子里面翻翻找找,最后翻出一本日记。
她觉得这上面可能暗藏玄机,于是就翻开了第一页。
而且,这本日记,真的只写了一页……
秦漾无语的啧啧一声,开始阅读上面的内容。
没有标注日期。
以下为内容:
越南的雨很大,比起伦敦,没有那么令人烦躁。
不过这个地方,倒是出了个稀奇,我碰见一个叫秦漾的女孩,她二话不说,当场就踹了我一脚。
嗯,的确挺稀奇,我直接跪在了地上。
这是第一次。
秦漾:“……WC……”
突然地,秦漾的脑袋,忽然剧烈的疼痛了起来。
顾南御……顾南御……
她好像记得他,又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他。
秦漾抱着脑袋好一阵子,才忽然觉得不疼了。
但是,一股怪异的情绪,很快涌入了心间。
秦漾猛的睁开眼睛……
那双眼睛,同前两个月相比,完全判若两人。
仿佛就是刚刚的一瞬间,让她瞬间找回了自己。
是的,她叫秦漾,但绝对不是这样的秦漾。
她站起身,走到椅子旁边坐下,冷静的将日记本放回了抽屉里面放好。
女孩依旧是那个女孩,但是想法却完全不一样了。
她必须去那场慈善晚会。
或许,从秦辞的态度,就能够知道,她究竟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