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发弩箭升空,奥克兰做得不错,与他承诺的一模一样,弩矢的位置不高不低,风的吹拂与马匹跑动都考虑在内,马文只需要稍微抬高枪口就能轻松命中。
他下意识地开枪,颠簸之中他的手腕纹丝不动,宛如旧帝国时期健美而刚毅的雕塑。
弩矢在视野之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朵盛开绽放的红莲,爆炸产生的冲击波令战马都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峡谷上方不断有积累被震撼坠下,大片大片的雾人被砸中。巨大的伤亡似乎更加激发了他们的凶性,他们的速度更上一层,难怪雾人能被称作是移动的天灾,它们奔跑到极致完全就是起飞的初速!
马文直视着它们,此时此刻他仿佛看到一辆装载了火神机枪的兰博基尼在朝他逼近。
来不及了。
奥克兰必须全神贯注操纵马匹,能分心把弩矢完美投掷已然是难能可贵,马文不能指望他腾出手来帮忙
——那就只有靠自己。
他松开一直紧抱着奥克兰的手臂,单手换弹的速度慢得出奇,如果再不射出第三发弹丸,他们的结局已然注定!
忽然感到腰间的压力一松,奥克兰当即就明白马文想要做什么,但他却没有阻止,总有人需要做出牺牲,哪怕身为总司也毫不例外,有阿道夫这个前车之鉴在,奥克兰相信这是马文自己做出的决断。
他隐隐对这个年轻人有了一丝敬意。
即使是最不要命的疯子在面对雾人时也会难以遏制地从心底感到恐惧,然而马文此刻却并没有半点害怕,不仅如此他甚至还要骑在雾人脖子上拉屎。
某种奇异的力量压制住了恐惧,马文想起以前在景区,同学们怂恿他去走玻璃栈道,几百米的高度光是往下看一眼都会觉得两眼发黑,更别提四周只有简陋的保护设施,每踏出一步,脚底下的玻璃就会自动展现出即将破裂的特效,几乎没有人能安然无恙地走完全程。但马文他走完了,甚至越走精神越倍好,支撑他走完全程的不仅仅后面站着暗恋的那妞,更是他要把那群一肚子坏水的傻缺暴揍一顿的冲动!当然,最后他没动手,只是一脚把那群人踹到栈道上老远的地方。
所以,现在,同样是如此!
雾人?就你TM能压着老子打?我TM轰散你们啊!
不得不承认,很多时候由憋屈引发而出的愤怒往往效果显著。马文干脆直接在告诉奔跑的马背上10度大转身,这完全是拿自己命当儿戏的做法,其中过程任何一个地方出现哪怕一丁点的差池绝对就是暴毙当场。
各种意外叠加下来,这套动作的成功率几乎为零!
但对于此时的马文而言,所谓概率只有两个,要么能成要么失败,没有第三种选择,所以所谓的成功率瞬间飙增到百分之五十!赢面相当大。
还好在马文即将失足摔下马背的时候,奥克兰及时伸手抓住了他的衣领,一发力,他就重新坐稳了身子。
道谢过后,马文双腿紧紧夹住马肚子,极为娴熟地上弹装填。
“动手!”
马文示意自己准备就绪,奥克兰也配合地丢出第三发爆裂弩矢。
枪口在极短的时间内校正好弹道,随即,便是那声熟悉的爆鸣。
风声依旧呼啸...
动能耗尽,弩矢在空中轻飘飘地打转,最后被风雪裹挟着无力坠地,某个倒霉的雾人被正中靶心,这就是这发昂贵弩矢所造成的全部杀伤。
马文空枪了。
意料之中的爆炸冲击并没有如期传来,奥克兰回望了一眼马文,但视角受限他仅仅只能看到半个侧身,所以他并不清楚之前发生了什么。
峡谷的出口越来越近,奥克兰目测他们之间已经不足两百米。一个转瞬即逝的距离,如果再不在这段时间内制造出足够的爆炸,那么即便他们在出了峡谷成功引爆,也会跟着这群雾人大军一起没命!
雪崩可不会挑食。
“最后两发弩矢,不要失误。”
没有时间去责备马文为什么空枪,奥克兰继续等下一次最佳时机。
马文用手肘碰了碰奥克兰,示意自己明白。
他垂着头,佝偻着腰,像是有座山压在背上。四肢的触感在瞬间内麻木了,左手癫痫般颤抖着,马文都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从腿上抽出匕首的,一股没来由的困倦感淹没了他,让他想起了读书时似睡非睡的状态,但幸好,在他彻底睡死过去前,锋锐的匕首彻底没入了他的大腿。
另一阵剧痛再次袭来,刺激着已经崩溃的神经,昏厥感骤然消失。为了把自己固定在马背上,他双腿绷紧了肌肉,紧迫状态下,他的鲜血一路狂飙,尝到了甜头的雾人闻到了血液的芬芳而变得进一步疯狂。
马文的手掌不见了,整个右手被拦腰斩断,上面残留着凌乱的齿痕。在上一发弹丸射出的前一刻,为了提高马文的命中精度,奥克兰稍稍放缓了速度,然而这好意却被雾人抓住了机会,它们凌空而起,就像是发狂的杀人蜂,它们扑空了很多次,但只需要扑空一次,眼前的猎物就将唾手可得。
事实上,它们也做到了。有一个最为狡猾的雾人踩着扑起的同类发动了二次起跳,它成功地咬住了马文的手腕,坚固的铁手套在半秒钟内碎裂成数十块铁屑。它就像一颗钉入了马文体内的钉子,牢固到肯本不可能松开。
宛如当年西部牛仔间的对决,失败的一方被人用臂膀粗细粗糙的绳子套住脖子,拴在马尾上一路狂飙。然而现在充当绳子的是马文的手,想要挣脱的也不是被扯动的一方。
最开始撕裂的是皮肤,它居然比铁手套撑得还要久一点,雾人的牙齿撕破它甚至还费了番力气,雾人左右挪动它的脑袋,牙齿就像齿锯那样来回切割,手腕上残留的触目惊心的齿痕就是这样留下的。
随后,是肌肉,肌腱,血管,骨头,想来自己的骨头口感还挺好,马文听到了相当清脆的断裂声。任何抵抗在这种情况下都是徒劳的,基本没有能在雾人的袭击下生还的先例,甚至连伤者都不常见,但不常见不代表着没有,只要当事人有着壮士断腕的勇气!
马文直接放弃了从雾人口中保全自己的躯体,他左手一拳又一拳冲雾人头上招呼,直到它的颅骨凹陷成一个大洞,它的牙口终于有了一丝丝松懈,趁着这个机会,马文才有功夫掰断已经僵硬的右手手指从其中抢夺下来手铳。
而这,才是他们存活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