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妆完毕后,扶衣便带着青槐去了慕梨樾的留紫阁。
要巧不巧,在路上还碰上了熟人,要死不死,碰上的还是她前未婚夫婿。
扶衣面露尴尬,但出于礼貌,她还是上前打了个招呼。
“见过大少。”扶衣微微福了福身。
顾弦飞一脸阴阳怪气地瞅着她,轻咳一声,从袖里掏出一条手帕用手指轻轻卷起一角,娇滴滴地抚上鼻头,细声细气慢条斯理地说道:“我道是谁,原是扶衣呀。”
扶衣嘴角微微抽搐,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
她心中哀嚎:我什么都没看到!!!
手帕上绣的是大红的牡丹,头上簪的是大红的牡丹,身上穿的是大红的牡丹花衣,脸上抹的是牡丹味的粉底、腮红和口脂,此刻站在扶衣面前的,便是一只活生生的成了精的大红牡丹。
太辣眼睛,她选择失明。
“听说……昨晚二弟没怜香惜玉啊?”
这声音,要多娘有多娘,要多骚有多骚。
太辣耳朵,她选择失聪。
扶衣努力扯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道:“我这还要去向二夫人请安,大小姐这挡着我的路是要做甚?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一个大闪子直霹顾弦飞天灵盖,下一秒,他寻了处墙角画圈圈去了……
扶衣摇头直叹:“女人呐……”
小小的插曲过后,终于到了留紫阁。
“给二夫人请安。”
“妹妹不必多礼,坐吧。”
慕梨樾神色平和,唇边噙着温婉的笑,看起来是一贯的平易近人。
昨晚自己丈夫宿在别的女人处,今日还要装得那么大方得体,扶衣心里默默捏汗:这么装,不累呀……
扶衣坐定后,慕梨樾随意和她唠了些家常,也都是些无关痛痒的鸡毛小事,扶衣敷衍地应答着,只等她赶紧叨叨完自己赶紧走人。
“有了妹妹照顾二少,我倒也得闲不少,只是二少白日里处处操心宗中事务,难得夜里得以安歇,日后这三更半夜的,妹妹还是让二少好好休息,切莫彻夜纵情操劳的好。”
啧啧啧,瞧这话说得多漂亮,说白了不就是说扶衣大半夜的不检点勾引顾瑜白上床嘛!
扶衣故作无奈地抚了抚鼻头,为难地道:“是啊,我也劝二少了,但二少年轻气盛、身强体壮的,以为妹妹我欲擒故纵,偏是不听。这不?今早起来,妹妹我都挂彩了。”
扶衣偷偷抬眼,瞄了瞄慕梨樾那飞流直下三千尺却强装淡定的表情,不由得心中窃喜。
慕梨樾却忽然笑了笑,笑得那才叫个毛骨悚然,看得扶衣都不禁打了个寒颤,这时她才说道:“我本还以为,二少会为了那个女人守一辈子,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但是最让我意外的,是二少竟会对你刮目相看,哦,也对,毕竟你和她关系匪浅,二少爱屋及乌,我也能理解……理解……”
扶衣本来很理解的,但被她这么一说,倒是不怎么理解了。
还没等她想个通透,侍女便端茶上来了。
依着规矩,扶衣是该奉茶的。
扶衣起身,端起茶盏,中规中矩地给慕梨樾奉上,慕梨樾噙着两旋梨涡,浅笑着接过。
她的手指轻叩茶盖,轻轻掀起,顺着碗沿刮擦两下,微撅唇瓣小心的吹开茶雾,顿时,香茗清气四散而开,沁人心脾。慕梨樾缓缓抬手,浅抿一口,而后展颜一笑,如沐四月春风,温和平静。
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品茶动作,便已尽显大家风范。
慕梨樾浅笑着放下茶碗,对扶衣道:“妹妹还没用早膳吧,可要留下?”
扶衣摇摇头,道:“多谢二夫人好意,妹妹心领了,但梅兰居已备好早膳,实不敢叨扰,这便告辞了。”
“既如此,那我也不多留妹妹了。朔幽,替我好生送衣娘子出去。”
“奴婢遵命。”
出了留紫阁的门,摆脱了婢女朔幽,扶衣这才对一直服侍在旁的青槐问道:“槐槐,方才慕梨樾说的你都听到了吧?”
“是。”青槐不明所以,如实回答。
“那你之前在顾瑜白身边服侍了这么多年,你应该知道点儿内情吧?”扶衣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见没什么可疑人士,方才压低声音道:“慕梨樾方才说的那个女人是谁?”
扶衣怕指意不明,正欲多加补充说明,但青槐竟然知道扶衣所指,只沉吟一会儿,便道:“二夫人说的是您的至交好友、奴婢的第一任主子,墨染。”
扶衣脑中“轰”的一片空白,也没意识地停下了脚步,心中莫名激动,手指不自觉地微微颤抖,突然之间便忘记了一切,脑海中只有梦中那个凄美的火红身影……
墨染……墨染……
本以为只是个梦中虚幻的人物,没想到竟然真的存在!
“衣娘子?衣娘子?”青槐唤道。
“啊?!怎么了?”扶衣回过神来。
“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扶衣努力调整好状态,故作轻松,继续边走边道:“没什么,就是心中有些感触。你是墨染是我挚友,但我却全都给忘了,真是造孽。对了,那她现在在哪儿呢?”
青槐的语气间尽是伤感:“七年前,墨姑娘与洛盟主在大婚之日双双失踪,第二天,江湖上便传来了他二人的死讯,听说,是坠落了阡陌崖,尸骨无存……”
“洛盟主?洛绝?!”扶衣几乎是脱口而出道。
青槐似是没有察觉扶衣的失态,接着道:“是啊……想当年洛盟主在江湖上叱咤风云,但自从碰到墨姑娘后就栽了,正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便也是这般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事情会发展成那样,二少似乎知道些隐情,但大家都知道,此事是二少逆鳞,所以,没人敢在他面前提。唉,这洛盟主一走啊,武林盟主的位子也就从此空悬了,其实这些年一直有人想夺位的,但江湖上洛盟主的拥护者众多,再加上真正能服众的人选根本就是凤毛麟角,所以至今未决出一个上位者,也正是因此,有七年没举办过武林大会了。唉,真真是怀念当年空前绝后的盛况啊……”
扶衣这又纳了闷了,道:“奇了怪了,江湖上能人倍出,能担当此位的人应该不在少数,怎么会是凤毛麟角呢?不至于这么人才缺稀吧?”
“以前人才是挺多的,但是自气宗、毒宗、魔宗相继被灭后,江湖上流失了一大批能人异士,如今江湖上靠得住的门派也无非是剑宗、医宗、药宗、神宗这四宗了,但是这些门派中,所谓顶尖高手也就是几位宗主、长老罢了,可这些老前辈们大多数也是风烛残年,早已不如当年了。其实本来还有好多后起之秀的,但不知为何,好多人竟也逐渐淡出江湖,甚至是隐逸、绝迹,你看咱们二少和二夫人便是其中一二。总而言之,如今的江湖天下,早已没有昔年的璀璨了。”
青槐不厌其烦地解释着,但扶衣总觉得,她在避重就轻,总之,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七年前一定有一场惊天的变故,只是,曾经目睹过这一切的青槐不愿再提起这些,最起码,墨染和洛绝的事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