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羲和还有些感动,但很快,她开始怀疑起这是死狐狸的报复。
先是让她找木头扎木筏,待她做到一半,又告诉她自己想起来,房后有他用隐身法术藏的一艘小船,待上了船,又说自己没恢复,唯有她一人摇桨,待好不容易上了岸,这狐狸又喊着要坐大车。
“哪来的大车,你将就点。”
“不行。小车颠得慌,我现在灵力差不多尽失,比凡人还不如。”
“唉,行吧。我去找。”
车轮滚滚,向云国都城上郡方向驶去。
上郡城里,积雪未消,镇西侯府小姐十八岁生辰很是轰动,城内几乎排得上品级的官家小姐都去贺寿,连宫里的老太后都派人送了好几份礼物出来。
秦英然早几日便接到请柬,几番谋划下,一早便盛装打扮,带上重礼,坐车赴宴。
行至东市,地面湿滑,马蹄频频打滑,秦英然已有所察觉,频频叮嘱车夫慢行。
却不料,还是与迎面而来的马车撞上了。
猝不及防,秦英然额角磕青了一块,另辆马车上也传出“哎呦”一声叫唤。
两个车夫都跳下车理论,争执声越来越大,秦英然蹙起眉,刚给侍女使了个眼色,让其下去制止,就听外间响起一个天籁之音:“天气之故,与人与马都无关,两位大叔不用动气。”
又听那人劝了几句,秦英然对其顿时生了几分好感,忍不住挑开窗帘望去,但见对车前立着个着白裘戴毡帽的年轻少女,容颜清丽,顾盼生辉,气度万千,让人见之忘俗。
羲和安抚完两个车夫,正欲上车看看白羽状况,察觉到背后有两道探究的目光,遂看去,见对向马车上一貌美女子向自己微笑着颔首致意,于是也礼貌的回以一笑。
“姑娘是刚来的上郡?”秦英然走南闯北多时,这会看她装扮,听她口音,便已知她不是本地人。
羲和点点头,大方回道:“我家车夫急着载我们投店,有所冲撞,还望见谅。”
“哪里,前方有家一石居,是我开的小店,姑娘可去投住,就说是秦东家的朋友,定会好好款待。”秦英然愉快的回道,说完,互道了别,放下车帘,继续赴宴去了。
羲和回到马车上,小雪狮立刻扑了进怀里,这几日外间下雪,它有些怕冷,一改以往黏着羲和的做派,躲在车里,而适才叫唤之人,此刻一脸委屈的看着自己道:“我说要绕城走,你非要进来投店。”
羲和道:“天快黑了,绕城走万一没投到店,你愿将就露宿一晚吗。”
她选择进城,一则是因着他还未恢复,需要好生休养,二则私心里还想着找机会去寻宋诤,问问拾得境况,当日一役,她隐隐察觉拾得与宋诤有些渊源。
他们的秘密她不想探究,只要知道他平安即可。
“不行。”白羽揉揉鼻子,自然不知羲和的打算,歪靠着羲和肩头道:“那我们快去投店吧。”
羲和嗯了声,对车夫道:“大叔,就去一石居吧。”
路上耽搁了些时辰,秦英然赶到镇西侯府已经快开席了。
侯府小姐紫陌被众星拱月,加之云齐公主亲临祝贺,她无暇分身,只能让贴身侍女迎了她,带往宴席靠上方的位置就座。
席间姹紫嫣红,官家小姐个个盛装打扮,衬的秦英然素雅出挑,不拘不傲,气度颇与众不同,让隐在纱帘后的云齐公主也不免多看了两眼。
收到紫陌频频投来满含歉意的目光,秦英然回以了然安抚的一笑,心里却是在计划下一步。
镇西侯显然很是宠爱紫陌这个女儿,全程和长公主都未露面,生怕让大家拘谨,却把个寿宴安排的妥妥贴贴,每名来客身后都有陪侍侍女,递毛巾、夹菜,倒酒,歌舞杂耍说书不停,整的是热热闹闹,甚是尽兴。
酒至半途,突然有个贵女喊了起来:“哎呀,我的玉佩不见了。”
马上,另个贵女也叫了起来:“我的钗子也没了。”
秦英然也顺势看了下,轻呼了声,惹得随侍的侍女马上紧张问道:“贵客也丢了什么?”
“我手串上的一颗东珠不见了。”她作势有些慌乱,四下张望寻找。
紫陌得知立刻中止宴席,一番清点,竟然有大半的宾客都有物件丢失,且大都是首饰。收到消息的镇西侯大怒,马上派副将护送云齐公主回宫,并封锁了所有出口,盘查下人,捉拿贼人,一时竟无所获。
秦英然安慰了会紫陌,见贵女个个面上都带着不耐,遂向她出了个主意,让贵女分组去府里各处查找,一则可以显示侯府气量,二则也可以撇清失窃关系。
于是,贵女们三三两两结伴在镇西候兵士的护卫下,寻找失物。秦英然则状似不在意的陪着紫陌散心。
镇西候府占地极大,亭台楼阁,极尽奢华,紫陌心情本是一落千丈,幸有秦英然陪伴说笑,方才平复了些,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各路去找寻的纷纷回报,都未有找到失物,瞬时又变得焦躁起来。
“都找遍了吗,怎么会找不到呢,那贼人难道凭空就消失了?”紫陌声色俱厉,气的眼泪含在眼眶里打转。
那贼人可是全天下都少有的快手,一直被秦英然安排执行很多重要的任务,这次都在贵女们快进府就时,被他神不知鬼不觉取走了,当然这些东西过不了多久就会在回去的路上被他们发现找回,秦英然接道:“是不是还有什么地方没找仔细,贼人藏到那里去了?”
“对,对,铁定是这样。”紫陌贴身侍女忙答道。
紫陌厉声问道:“府里还有何处没有找过?”
一个清朗的声音横空而出:“还有我住的西苑和水牢。”
看清来人,紫陌惊喜喊道:“哥哥。”
祁承运一身戎装,英气逼人,大步流星向她们走来,他是目前除了宋诤外公认的少年将军,武艺高超,聪慧过人,也是镇西候最骄傲宝贝的儿子。
秦英然朝他福了福身,祁承运点头回应,随即就安慰妹妹道:“哥哥来晚了,让那贼人扫了你的兴致,哥哥这就帮你出气。”
紫陌本强忍着,一时间泪如雨下,嘟嘴道:“害的我在云齐面前出丑,太可恶了,哥哥,捉到了一定要狠狠惩治。”
“一定。”祁承运拍拍妹妹的后背,朝向秦英然道:“既然为了避嫌,让贵客在府上查找,不知这位小姐是否愿意随本将往西边一探,也好做个见证。”
秦英然想不到计划比预期的还要顺利,原以为会再费点周折,但与他炯炯有神、不容拒绝的目光对视之下,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油然而生。
如果说祁紫陌被镇西候府宠养成了只小白兔,那祁承运则被放养成了只老鹰,她面上依然平静无波,允道:“听凭将军安排。”
她慢慢尾随于后,没想到祁承运没走几步,就停步等她,一路并行往西苑去。
“秦小姐是舍妹的好友,她时常提起你。”祁承运大步流星,但隔一会就会刻意慢下来等她一等,边走边道:“能得到她赞许的,你是头一个。”
秦英然默然,小片刻后微笑道:“紫陌天性单纯良善,能得她的青睐,是我之幸。”
祁承运深深看了她一眼,同样微微一笑道:“是的,紫陌太单纯,所以总有人想在她身上打主意。”
“紫陌有侯爷、将军护佑,想必那些宵小之辈都不会得逞。”秦英然正视前方,坦然道。
及至西苑,已有几个贵女徘徊在门前,被守兵拦着,不敢进去,但又因仰慕祁承运,不愿离去。
突见祁承运回来,几人皆喜不自禁,刚迎上去就被他的亲兵推开了去:“将军有令,捉拿贼人,闲人勿进。”
守兵把门打开,祁承运长手一展,道:“秦小姐请进。”
对贵女们投来的眼刀视若无睹,秦英然淡淡说道:“将军客气,务须唤我秦小姐,叫我英然即可。”
西苑是祁承运居住之所,甚是僻静,但书房、武场、卧房、客房和小厨房一应俱全,整洁有序,没有多余的物件摆设,一看就是武将的风格。
秦英然跟着兵士搜了一圈,都没任何发现,于是便朝立定在院中的祁承运福了福身,道:“将军这里没有异样,我就先告退了。”
“等等。”祁承运挥手吩咐兵士道:“再带英然小姐去趟水牢。”说完,似笑非笑对她道:“既然来了,就走全吧,免得外人以为我们把贼人藏了起来。”
秦英然也不多话,依言跟着兵士去了水牢。
水牢内潮湿阴暗,各种味道夹杂这扑鼻而来,不说秦英然,就是兵士也掩住了口鼻,行过一间间牢房,秦英然心细如尘,状似无意,但内里一切都尽收眼底。
没有,没有,不是,当走到最后一间时,秦英然微微叹了口气。
出了水牢,祁承运见秦英然脸色不佳,走路也有些不稳,想着之前表现再刚强也不过是个女人,心生愧意,亲自送她回到了紫陌身边。
随后不久,一些提前返回家中的贵女陆续找到了失物,得到消息后,祁紫陌才重展笑颜,带着万分愧意让人护送了秦英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