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把这两人擒住,不论生死。”祁承运冷冷道,守府的兵士都是他一手调教的,个个身手不凡,唯命是从,当即组队将那两人分隔开,打得好不热闹。
“把她放下,我可以饶你一命。”
牧元昊对他的话嗤之以鼻,冷笑一声,不欲与他多做纠缠,把羲和高高往上一抛,趁他目光追随分神之际,从腰间抽出软剑,亮光一闪,祁承运忙收回已伸出的手,闪避间左肩被划开道口子。
羲和稳稳落回到他的怀中,牧元昊着她飞身翻出高墙,祁承运亦是不顾伤痛,紧追不舍。
一见这情势,黑衣人之一挥舞着一把长刀,突破围堵与另一人贴身背靠背,低语声“撤!”随即仗着一刀一剑轻松逼退数人,腾身离去。
不能让他带走阿若,满脑只有这个念头,祁承运的左肩血流不止,追赶中,他随手扯下酒家外的条幅,裹扎住伤口。
见甩不掉他,牧元昊也不慌,他早有准备,几个圈子绕下来,直奔白湖而去。
湖边早有只小船在等候,待他的脚一落下,船夫便一蒿子撑离了岸。
头露在外加之在追逐中被冷风一吹,羲和已清醒了大半,拍拍牧元昊的胸口示意他放下自己。
“醒了?”牧元昊见离岸已有十数米,而负伤的祁承运才追到岸边,稍放下心,小心翼翼把她放落在船头,然后望着祁承运,露出一抹倨傲嘲弄的笑。
可他低估了祁承运,强烈的自尊心和永不言败的坚持让他居然义无反顾跳入冰冷的湖水中,哗啦哗啦游了过来。尾随来的兵士急忙去找其他小船,更有几个水性好的也跳了下来跟着游了过来。
羲和揉揉额角,很快明白了怎么回事,抬头看了眼牧元昊,把小雪狮往他怀里一塞,淡淡道:“你还真是不听话,代我照料它些时日。”说完,便纵身一跃,跳入湖中,向祁承运游去。
“羲和!”牧元昊一时气结,无奈的低吼一声。
冬末的湖水冰冷刺骨,祁承运伤口本就在流血,体力下降很快,渐渐意识有些模糊起来,依稀看到有人朝自己游了过来。
羲和前世本就是龙神,翻江倒海本就是家常便饭,虽然托胎肉身,但是水性也是极好,可说是天生的本事,见祁承运体力不支,越游越慢,她赶忙加速游了过去,在他快沉下去时,灵巧的一个翻身勾住他的脖子,尽力带着他向岸边游去。
不一会,几个兵士也游了过来,羲和放心的把人交给他们。
牧元昊随船越行越远,黑夜里,已完全看不到踪影,好不容易寻到船的兵士,见祁承运和彭城伯小姐安然无恙上了岸,也就放弃了赶上去的念头,忙找了御寒衣物,为他们披上,驾了马车赶回了镇西候府。
奔驰的马车里,羲和独守着祁承运,她捋了捋湿漉漉的碎发,撩了车帘,借着月色,见他苍白着张脸,左肩血还在不停流出,人已陷入昏迷中,她迅疾掏出模具,从他怀里摸出钥匙和令牌,先小心印了模子,再细细看了看令牌正反面,以手为尺,量了量尺寸,全都完毕,她把钥匙和令牌放回原位。
刚刚放好,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就被祁承运一把握住了手腕。
羲和一惊,以为被他抓个正着,等了一会不见他有其他动作,也没有出声,便再凑近了瞧,发现他仍然双眸紧闭,咬紧牙关,适才不过是无意识抓住了自己的手,就如溺水的人抓住根浮木。
羲和努力了下,发现他攥的紧紧的,无法挣脱,正在这时,只听外间一片喧哗,最响亮的嗓音中气十足,正是镇西侯发出的:“快,把人抬出来!”
早得了消息的长公主差点晕厥,硬撑着在门口接俩人,在看到羲和安然无恙后松了口气,又见兵士从马车里抬出昏迷中的祁承运,瞧着没什么大碍,连道了两声阿弥陀佛,就让开了路,随后拿大麾裹住她,道:“天可怜见的,还好阿若你没事,都湿透了,快去洗洗换身衣裳。”说完,询问下人热水可有备好。
镇西侯跟在后头,给儿子擦了擦湿漉漉的脸,负手摇头道:“运儿敢情是捡来的?”
长公主瞪了他一眼嗔道:“多嘴,臭小子自从练武就没少让我这做娘的操心,日子长了,心也操不过来,”边说边瞅羲和被祁承运紧紧攥着的手,话里带话道:“以后啊,就交给你了。”
纵使未经情事但灵慧非常的羲和也猛地打了个激灵,明白了过来,想着待把东西给了秦英然,是时候离开了。
祁承运被送回了西苑,羲和也回了听雨楼,洗了澡更了衣,便摒退下人,拿了笔墨把令牌描画了出来。
第二日,羲和就去见了即将出府的秦英然,待四下无人,便悄悄把钥匙模子和图纸塞给了她。
“多谢了。”伤势渐渐好转的秦英然松了口气,有了这两样东西,他们从侯府救人的把握就大多了。
“我的朋友麻烦您再照顾两天,”羲和已有打算:“还有替我转告他,再过两天我就会找机会出府,请他照顾好我的小狮子。”
话刚说完,已有人进来说是祁承运醒了,要见她。
秦英然握了握她的手,羲和唇角微弯,反握了握她的,两人在画舫上共同对敌,又经历这些日相处,性情相投,颇有些惺惺相惜。
羲和并不担心祁承运发现什么,毕竟令牌和钥匙都放回了原位,她想着兴许是要从她这里了解带走她的人,可她很快发现自己居然猜错了。
请她的人领着她回的是听雨楼,楼四周都有兵士把守,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连周遭的院子都守卫森严。
羲和一进门,就见祁承运斜靠在一楼厅里的软榻上,正与副将商量着什么,见她进来,不由放心的一笑。
他本是习武之人,虽然受了点伤,但恢复的极快,一早就醒转,不见羲和,居然难得的朝人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后来知道羲和无恙,思索一番,命人收拾了下,就搬来了听雨楼。
“将军你,”羲和语塞,她早明白经过这一次,自己肯定要被看的严严的,但是受了伤的祁承运亲自来,还是超出她的预料。
祁承运凝视着她,他从来没想到会有这么一个女子,可以重要到让自己奋不顾身,也从来没想到有这么一个女子,会奋不顾身跳进冰冷的湖水里救了自己,不觉的嘴角轻挑,眸光柔和许多,连一旁的副将都看出了端倪,忍不住轻轻咳嗽了一声。
祁承运朝他一个眼神示意,副将识趣的走了出去,经过羲和身边,朝她欠了欠身。羲和则点了点头,缓缓走近到他身边,坐在榻前小矮凳上,明是关心暗带责怪道:“将军受了伤实在是不宜走动。”
“一点小伤,我不放心你,听雨楼里再住一人应该不是问题,为防歹人再来,今后我就住一楼,东西不多,不会打扰到你,”他眸色深深,柔和的语气里透着不容置喙的强硬,按耐下再靠近她一点的念头,诚恳道:“还有,谢谢你救了我。”
猝不及防,羲和有些惊讶他一声道谢,脸不觉微微一红,道:“没什么,将军客气了。”
见过她的从容,也见过她的慌乱,但今天祁承运格外喜欢看到她难得一见、一闪而过的羞怯,但亦微微有些恼她举止言语透着的生疏礼貌,直起身凑近她道:“我不是说过吗,阿若,你可以叫我承运,别总是将军将军的。”
阿若,承运,羲和微簇眉尖,横想竖想都觉着苗头不对,祁承运一下便看出来了,忍不住笑出声,戏谑道:“看样子让你改口很难啊,阿若。”
羲和装作有些恼怒,一拂袖上楼去了。
祁承运垂下眼,暗想来日方长,拍了拍手,守在门口的副将又回了进来。
伤口扯动有些疼痛,祁承运又斜靠回软榻上,冷冷道:“昨夜贼人有查到什么吗?”
副将摇头道:“三个贼人武功都不弱,除了将军追上去行船走的那个,其他两人我们在菜市口追丢了,我作主拿了将军令封闭南北城门,今日我们排查了上郡城里可能会藏身的地方,都没发现,说明这几人定是早有准备,城里应有他们的落脚点。”
祁承运冷哼一声,想了想,道:“贼人对府里的地形、防守了如指掌,定有内应,给我查,查到秘密报我,不要打草惊蛇,给我顺藤摸瓜,我要看看到底是谁敢进我府里掳人,传令下去,加派精兵,在府外巡逻。”
副将喏了声,问道:“将军这两日不能入宫,宫里怎么办?”
“给我盯紧了陈贵妃和云齐,这对母女不是什么省油灯,其他人也闹不出什么幺蛾子,”祁承运早已给两人准备了份“厚礼”,奈何最近事情一桩接着一桩,他腾不出手来:“王上那边有平公公守着,你就放心大胆照之前安排去办。”
“是,将军。”副将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