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暗,羲和他们终于找了处破庙落脚,车夫牵了马车去藏好休息,两人已在庙里利落的生起火。
羲和有过和白羽一起烤东西的经验,找了几根木棒弯折起来,做成烤架,把带来的食物加热,与秦英然分食。
秦英然接过,尝了口,赞叹道:“好似没什么是羲和妹妹不会的。”
羲和笑道:“这没什么,还是我一个,一个朋友教我的,对了,就是那日我托你照料的家伙,如今应该在玄国了吧。”
秦英然顿时停住了动作,面露愧意,欲言又止。
她都忘了,那人突然消失的消息一直没告诉羲和,这会要说吗,她犹豫了。
就在这时,突然有道白色的影子如闪电般飞快的冲了进来。
秦英然下意识的把吃食一扔,自怀里掏出匕首,倒是羲和张开双臂,把那一团雪白抱了住,既惊且喜道:“哎呀,你怎么来了?”
见这般,秦英然慢慢收起了匕首。
小雪狮低着小脑袋,在羲和的怀里蹭了又蹭,然后又舔舐她的手背和满布疤痕的脸颊,发出暴风般的呜呜哭泣声。
羲和拿下巴回蹭它,开心不已的安慰道:“不要哭,你不是找到我了吗?”说完,她飞快意识到是有人带着它找到了自己。
是谁?她立起身,秦英然也跟着站起,望着入口,但见青衣蒙面人缓缓走进,身背一把长弓,左手握着两把长剑,右手提着一筒羽箭。
秦英然忙护在羲和身前,厉声喝道:“你是何人?”
青衣蒙面人本冰冷的眸光在看到她的一瞬,有了些许温度和波动,又看了看眯起眼打量自己、脸上疤痕交错的羲和,微微皱了皱眉,忍不住发问道:“你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幅鬼样子?”
他以面具遮脸,嗓音与之前大不相同,故而羲和也没能认出他,但听他的口气倒像是自己的熟人,不觉一愣。
“罢了,现下不是合适的时间,赶紧走吧,追兵马上就到了。”青衣蒙面人边说边向秦英然扔去一把长剑,又解下长弓连同箭筒递给羲和。
秦英然莫名其妙的抱住长剑,下意识不觉得他是敌人,且能带着小雪狮找来的应该是王上派来的。
想不到来得这么快,羲和把小雪狮裹进怀里,利落的接过长弓和箭筒,问道:“还有多远?”
青衣蒙面人对两人的反应很是满意,三两下灭了火堆,答道:“不到二十里,不用半个时辰就能到这里了。”
三人匆匆走出庙门,青衣蒙面人盯着马夫歇息的地方道:“马车不能要了。我去把马牵来,你们两人身子轻,可以同乘一骑。”
翻身上马,羲和在前,秦英然在后,重心有些不稳,微微晃了晃。
骑在马背上的青衣蒙面人掩不住关切,提醒道:“小心。”
秦英然深看了他两眼,谢了声,两匹骏马即刻撒开四蹄,奔驰而去。
走了还不到半个时辰,暗卫前锋百余骑兵就抵达了破庙。
陈豫领了追踪的人进去探查了一番,仔仔细细搜了一圈不见人,而地上的火堆刚刚熄灭不久,丢弃的吃食也尚有些温度,想着应该刚走不久。
不一会,两个暗卫押着没跑远的车夫回来了。其中一人回道:“大人,这车夫是个不识字的哑巴,什么也问不出来。”
陈豫冷然道:“马车呢?”
暗卫摇摇头:“车还在,但马被骑走了。”
陈豫咬牙道:“应该没走远,你们两人把车夫带去给后面的风大人,其余人跟着我继续找,上马。”
迎着霞光,发丝飘飞,三人两马奔驰在旷野上,依稀可见远处高耸的山岳和漂移的云朵。
青衣蒙面人紧跟着她们,也不多问,仿佛只要她们去哪儿,即便是天涯海角,都会这样护着一直走下去。
听秦英然说东山近在眼前,羲和眸光坚定,内心犹如翻腾不息的大海,没有片刻的宁静。
四哥,你说过只要我召唤你,你都会出现,可那么多天过去了,都没见到你,你是在东山等我吗,四哥。
青衣蒙面人突然回头看了眼,伴着呼啸的风声朗朗道:“他们追上来了,我拦住他们,你们继续走,不要回头。”
秦英然与羲和担心的看着他,虽然他像阵风一样,突然的到来,但短短一夜下来,带给她们巨大的安全感。
青衣蒙面人扯住缰绳,停下马,抽出腰间的长剑,准备迎敌。
马不停蹄,看他的身影渐渐成了一个黑点,秦英然抱着羲和,幽幽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我应该认识他。”
羲和垂下眼,她何尝不是有这种感觉,现下扔下他一个对敌,即便走成了她也不安乐。于是一扯缰绳,停了下来。
秦英然不解的问道:“怎么不走了?”
羲和笑笑道:“姐姐,要走得一起走不是吗?丢下谁都不行啊。”
秦英然眼底闪着晶莹,强忍着满腔酸涩,道:“我留下助他即可,你走吧,羲和妹妹,去找你的四哥。”说完,便翻身下马,抽出长剑,向他奔去。
羲和策马回头,追了过去,在她惊讶的目光下,不容拒绝的把马鞭和缰绳塞到她的手上:“这匹马你用的着,他们要抓的是我,你带着他赶紧离开,回家吧,秦姐姐。”
不远处,暗卫的铁骑卷起漫天尘土,奔腾的马蹄震动大地。
挡在他们之间的,是那道看似孤寂却无坚不摧般的身影。
“不!”秦英然只来得及发出这一个字,羲和把小雪狮抱出来,一拍小脑袋道:“看你的了。”
小雪狮骤然涨大,摇头摆尾,威风凛凛,发出震天动地的吼声。
羲和跃上它的背,搭弓上箭,迎上前去。
同一时间,迎着铁骑,青衣蒙面人大喝一声,直冲上去,一个旋飞回身,甩开长剑连砍数人。
呼啸而至的羽箭力破千钧,暗卫一个接一个从马上栽下。
霎那间蒲牢关外的场景重现,陈豫变了脸色,收住缰绳,前排暗卫马上改变策略,拿出盾牌,专攻为守,后面的则飞身而上,与青衣蒙面人展开贴身肉搏。
秦英然策马疾驰而至,与几个暗卫缠斗在一起。
羲和冷静的一箭接着一箭,策应着秦英然和青衣蒙面人,一时间竟然难分伯仲。
陈豫藏在盾牌后,双眼死死盯着犹如神助一般的羲和,不知道从何下手,正苦恼间,身后响起了一阵铁蹄声,一时间愁烦顿消。
主上来了。
风生衣身穿铠甲,带了大队人马尾随而至,见前方已是战成一团,冷冷下令道:“长箭手准备。”
对不起,承运,这个女人我不能带回去给你,她会让你忘记你的抱负,软化你的雄心。
“放!”
数十枝的飞箭划出漂亮的弧度,朝着三人所在直射而来。
小雪狮背着羲和,它是上古神兽,能感应到危险,虽然身躯庞大,但灵巧的躲闪,青衣蒙面人眼疾手快,刚揪过一个暗卫,可一看秦英然没有遮挡,一个飞身竟然为她当挡箭牌。
“咻”手臂上中了一箭,他护着身后女子,继续挥剑挑落雨点般的飞箭。
不行,羲和见形势不利,趁雪狮蹦到一匹马身旁,一拍马屁股,大喊道:“你们赶紧上马,走!”
青衣蒙面人抱着秦英然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雪狮驮着羲和往东山狂奔,虽身后追兵紧追不舍,但羲和还是为青衣蒙面人和秦英然的逃脱松了口气。
见她忽而侧身忽而低头,躲过一枝枝羽箭的偷袭,仿佛身后长了眼睛般,风生衣惊叹她的冷静沉着和雪狮无敌的速度。
不远枯树上,白羽飘然立在枝丫上,把这发生的一幕幕尽收眼底。
他盯着羲和疾驰而去的身影,傲然道:“臭丫头,叫你扔下我,让你多吃点苦,我再出手。”
虽这么说,可终究还是心软了软,生怕那么多箭会射中她,微微屈指弹出道符法,相护于她。
渐渐的,东山近在咫尺,山脉若隐若现,恍如一幅清淡的水墨画。
羲和露出淡淡笑意,对着小雪狮道:“乖,我们去那里。”
雪狮迸发神力,犹如飞起来一般,一鼓作气,冲进蜿蜒的山路,很快消失在丛林深处。
一瞬间,路口闭合消失了,丛林中不断弥漫出白色的迷蒙烟雾。
风生衣、陈豫领着暗卫追至,四下寻觅,不得入口,很快的,白色烟雾铺天盖地,夹杂着说不出的气味,不少暗卫吸入后开始咳嗽。
风生衣发现不对劲,连忙喊撤,一行人逃也似的离开了。
东山里静谧得好似不存在任何生灵,毫无生机,既听不到鸟叫声,也看不到任何动物。
雪狮感受到危险远去,开始放慢脚步,踩着残枝落叶,鼻喷热气,走的小心翼翼。
羲和一摇一晃,情不自禁拿出了怀中不断发亮的一串补天石,顿时,林中的草木像得到了滋养,枯叶回春,枝丫舒展,花朵绽放。
沉睡中的鸟儿也睁开了眼,发出清脆优美的鸣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