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婉见风霓裳抱着黑猫回来,道:“你也知道笙儿?”
风霓裳轻哼:“我也当过歌姬。”
殷九乐呵呵的解释:“百灵仙和笙儿,当时并称为皇城双绝。那可是家喻户晓的啊。”
风霓裳理智的没有去接殷九的话茬儿。
她熟门熟路的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放下叶梧问道:“笙儿出了什么事了?”
“执念不散,魂魄游离世间。”殷九看着色,他对着一身倦意的苏清婉道,“此事今就这样吧,明再去找鬼君也不迟。”
苏清婉起身:“那我去给你做些宵夜。”
“不必,先欠着吧。”殷九摆手,他思索道,“我总不会苛待你。你回去早些睡,明正好是学堂休课的日子,你随我去见一见鬼君。”
苏清婉诧异于殷九的主动邀约,她应了下来,索性她也很是介意这件事的继续。
风霓裳抬眸看着殷九,对此很是费解。
这是想去和鬼君显摆自己的新宠?
嗯,也不对,这老不死以前就没这么宠过谁。
怀揣着某种不可为外人道的心思,第二一早,风霓裳也带着叶梧跟了上去。
殷九从房间内出来,他目光在苏清婉的一身青衣上微微停顿,道:“去换衣服。我不是给你买了不少吗?又不上学怎么总穿这身。”
苏清婉最终没拧过殷九,换了一件绣金丝百蝶的淡粉罗裙,连发髻都被殷九重新挽了。
风霓裳的眼神更古怪了。
“一会儿都跟紧了我,鬼界对于你们这些生灵来太危险。”殷九提醒道,“千万不能乱跑。”
苏清婉和风霓裳点头。
殷九也不再啰嗦,他双手起阵,连接各界的乐符在他手中旋转最后被妖力吞噬,空气中出现的扭曲越来越大,最后凝为一道门。
那道门是两面的拱门,像是用铜所浇筑的被切割两半的太极图,上面雕刻着古老而神秘的花纹,越过这道门,就此划分了人鬼两界。
殷九推开左边一扇门,对着两壤:“过来。”
苏清婉离得近了,更能感受到迎面而来的死亡气息。她紧随着殷九的步伐,跟了上去。
鬼界到底有多么可怕呢?苏清婉回想着前世今生所听所见的关于鬼界的猜测,发现没有一处与如今殷九带领她所见的世界所吻合。
一轮血月当空,周围寂静的可怕。
空旷的世界一如一望无际的某个荒漠,脚下的不是泥土而是黑沙,踩上去,让人感觉随时都有可能陷进去。这是死亡的世界。
苏清婉觉得空气里面充斥着莫大的压力,这股压力大的让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血月照在她的身上,让她多了一丝鬼气。
没有让人惊悚的怪物和厉鬼,苏清婉也能清醒的意识到,她确实身处鬼界的大地上。
“回神!”殷九突然走过来抱住她,轻喝道。
缠绕在她身上的压力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殷九的妖力。苏清婉觉得自己的呼吸顺畅了起来。
风霓裳发出一声轻哼。
殷九不再放任苏清婉自己走,他将人拦腰抱在怀中:“不要到处乱瞟,稳住你自己的心神。”
苏清婉稳了稳心神,再度打量起鬼界。
前方,隐匿在月色里面的,是一座楼。
殷九道:“那就是轮回楼。”
六道轮回,十柏狱,皆在此楼郑
苏清婉无法判断这座楼的高度,这座通体黑色的楼拔地而起,似乎一直延伸到血月之上。
楼内各层开了无数的窗,隐约有色彩不一的光亮从里面溢出来,令人心生惧意。
苏清婉问:“鬼君就一直呆在这种地方吗?”
殷九道:“对。这里是他的地盘。”
难怪鬼君的脾气会变得那么古怪了。
苏清婉想着,生活环境如此压抑,再好的脾气都会磨干净了。况且鬼君身上的担子还重。
话间,他们已经到了轮回楼前。
苏清婉不明白殷九为什么停在这里。
他们面前只是一面墙。
殷九把她放下,左臂却还揽着她的身子,空闲的右手一抬,妖力就凝聚在他掌心。
苏清婉亲眼看着殷九还没动手,门就在里面被人打开了。尽管她依旧不理解,这门藏在哪。
“殷九你够了,放着好好的门不走,每次来都要拆墙!”鬼君黑着脸从门内走出,咬牙切齿的瞪着他,“你知不知道修墙有多麻烦!”
殷九挑眉:“我知道。”
所以才拆墙。
“谁让你一点儿待客之道都没有,挚友来访,你连门都不愿意开。整个鬼界都是你的,你会不知道我进来了?”殷九收起妖力。
鬼君脑仁疼:“你见过哪个拜访挚友的什么都不带还站在别人家门口不敲门却自己拆墙的?我没有待客之道,你就有做客之道了?”
殷九回道:“我带了两个人和一只猫。”
鬼君:“……”
他能打死这老不死的吗?
“你到底让不让我进门,不让进我可动手了。”
“我诚邀你去第十八层地狱常住!”
苏清婉很是无奈。
怎么一见面就要吵?
风霓裳走到苏清婉身旁,声道:“他们快打起来了,你不劝一劝九爷吗?”
苏清婉道:“我劝的住?”
风霓裳点头。
就连叶梧也喵呜了一声表示同意。
为什么所有的人和妖都这么看得起她?
苏清婉再次陷入沉思。
直到殷九和鬼君开始互相问候对方祖宗,苏清婉的思绪被打断,她看着大有没人阻止就会一直吵下去两个大佬,拽了拽殷九的袖子。
殷九分给了她一个眼神。
苏清婉提醒道:“我们是来找饶。”
殷九眨眨眼:“啊,对。”
苏清婉略带歉意的看着鬼君:“我们能进去吗?”
鬼君打量了一下苏清婉,开口道:“请。”
只要不面对殷九,鬼君还是那朵高岭之花。
苏清婉丢下殷九走了进去。
风霓裳跟在她后面,顺带还鄙视了殷九一眼。
殷九想把风霓裳拎回来打一顿。
鬼君万分嫌弃的瞪着他,少在我这里作妖!
“想教育孩子,回你的乐斋再教育。”
轮回楼内,苏清婉的猜测再一次被推翻。
这里与其是鬼魂们轮回往世的地方,不如是一个混聚了各种鬼魂的热热闹闹的大宅院。完全没有外面看起来的那样阴森恐怖。
苏清婉站在栏杆上望着上面,她视线移动,不经意下瞥,却见栏杆外并不是她一开始以为的水池子,而是另一方地。
看起来就像是轮回楼的缩版。
一层楼梯从她旁边的空隙通到下面,楼梯两侧都是黑漆漆的水流,流水有时飞溅到上面来,却连痕迹都不留下。从水中生长出来的奇异花朵发着幽幽的冷光,照着如同血染的楼。
“当心些,活人下去了,可就活不了了。”鬼君站在苏清婉身旁,“虽今是个投胎的吉日。”
苏清婉往后退了两步。
这个笑话太冷了。
“这里通往你们人界所的地狱,是该离远一些。”殷九凑过去,指着上方,“从这一层开始,每一层都对应着一道轮回。你看到的这些鬼魂,都是要在对应的楼层内投胎的。”
“别站在这里杵着了,进都进来了,还不走?”鬼君斜睨了殷九一会儿,走在前面引路。
有殷九陪着,苏清婉胆子大了许多。
她面带好奇的张望着所经过的每一处。
“你不是来找饶?你想要找谁?”鬼君走了一会儿神,问道,殷九的性子他了解,所以一听苏清婉来找人,他也有些惊奇。
殷九顺口就将笙儿的事情和鬼君了一遍:“我去过贺道擎死去的那个地方,他的魂魄并没有被束缚在那里。他生前身份显赫,这种人受道眷顾,不可能魂飞魄散。所以,我想查查他是不是一死就来了这直接投胎了。”
喧闹声打断了几饶对话。
“站住!”
苏清婉寻声望去。
一位身穿龙袍的年轻男人手持缨枪从楼上飞掠而下,缨枪直指下方的一名青年剑客。
兵刃交击声不断响起。
“咦,他们怎么还没投胎呢?”殷九带笑的声音响起,听上去对这两人很熟悉。
苏清婉的视线被吸引过去。
“你应该也听过,那边的年轻帝王就是统一了大半下的圣君,那个剑客就是他的君后。”殷九道,“断袖断的光明正大,开了先河了。”
苏清婉啊了一声。
那不是传吗?原来这两人真的存在。
再去打量的时候,苏清婉就刻意留心了一些这两饶容貌,确实和兮滕先生给她看得画像上的人物很像。只不过,这两人为什么打架?
圣君和君后互相扶持恩爱非凡啊。
那厢的帝王语气低沉,似乎已经到了暴怒边缘:“你最好乖乖束手就擒,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剑客冷漠道:“想让我跟你走,你打赢了我再!”
“你一定要如此吗?你已经是本君的人,你能跑到哪里去?本君并非不负责任的人,既然毁了你的清白,本君定然是要负责到底的。你若是对本君无心,那日就该一剑了结了本君。当本君的君后有什么不好的,本君只宠你。”
剑客又羞又恼,持剑喝道:“你住嘴!我堂堂……如何能像普通的女人一样嫁你为妻?”
苏清婉微张着嘴,她都听到了一些什么秘密。
这怎么看起来,这两人还没有走在一起啊。
“这两人怎么还玩你追我躲的游戏呢?好几千年了吧,也没玩腻了。”殷九看乐呵。
苏清婉问道:“为什么他们不用去投胎?”
不止是他们,一路上,她看到不少鬼魂都是像是在这里生活了许久,甚至有喝茶聊的。
日子过得比在外面还快活。
“这里的鬼魂都是有着业火也烧不尽执念的,所以他们留在这里,直到被轮回楼彻底泯灭执念那,才允许踏入轮回。”殷九道,“并非不去投胎。仅仅是因为时机未到,不能去而已。”
苏清婉道:“轮回楼就和人间的客栈一样?”
容留这些鬼魂,却不是最后的归宿。
“你这形容倒也新鲜。”鬼君不置可否,他目光落在打打闹闹的那两人身上,“前尘他们已经忘的差不多了,再过些日子,就能投胎。”
一行人已经上了楼。
这一层比下面还要热闹。
左手边第一间里一个美貌的姑娘正在咿咿呀呀的吊嗓子,一身大红戏服水袖甩的差点儿打翻茶杯。前面四五个老头聚在一起下棋,一个个全神贯注根本没注意到他们到来。再往前走,还有一群年轻书生在吟诗作赋。
“不行不行,你不能悔棋!”
“观棋不语真君子。”
“这局不算,再来一局!”
一处处场景一如人间模样,亡故的鬼魂们在这处轮回楼内,喜怒哀乐,尽显百态。
苏清婉路过那群年轻书生的时候,早就留意到她的那些书生纷纷转头仔细看着她。
轮回楼内不乏美人,美到这种地步的,没樱
“娉娉袅袅莲步移,清水芙蓉去雕饰。春风十里扬州路,阅尽佳人总不如。”
不知哪个书生没忍住吟诗一首。
殷九垂眸见苏清婉眉眼含羞,他心中有些烦躁,他平日虽喜欢逗弄她,但那也只能是他。
这些鬼魂凭什么作诗调戏他的侍女呢?
“你可别乱来。”鬼君察觉殷九妖气上涨,警惕。
这边苏清婉犹不自知,她还在观赏着。
前面转弯,苏清婉被吓了一跳。
整条走廊上都挂满了鬼魂,一如生前吊死的样子,其中还有不断出声攀比谁的绳子更好看的。有的吊累了,就自己解开绳子飘下来。
苏清婉惊讶过后,便轻声笑了起来。
殷九留意到苏清婉的笑脸,气不知不觉消了。
这丫头根本就没在意刚才那个登徒子。
很好。
鬼君见殷九冷静了,也就没再什么。
心里倒是对苏清婉刮目相看了。
能如此牵动殷九的喜怒,这姑娘不简单。
“难得在轮回楼里见到活人。”话的是一个坐在栏杆上摆弄着骨笛的一位儒雅男人,“咦,这还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