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的鬼魂们都看向了苏清婉。
就连还在相爱相杀的圣君和剑客都停了下来,落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盯着苏清婉看。
吊在栏杆上的鬼魂飘下来,递给苏清婉一条云锦:“姑娘,来呀,一起吊着玩。”
苏清婉很想上去掐着儒雅男子的脖子质问。
什么仇什么怨,他才这样害她!
“此人生前是飘渺剑宗最后一任的大司命。”鬼君道,“他估计是给你算过命格了。”
苏清婉听到鬼君的话反而不那么害怕了,这里是鬼君的地盘,何况殷九还在她旁边。
风霓裳和叶梧站在离苏清婉三步远的地方凭栏眺望,老不死在这里,苏清婉的死活哪用的着他们俩来操心,还不如看风景。
鬼君抱臂在一旁看热闹。
殷九嘴边始终挂着一丝若有如无的笑意。
这些饶举止无疑不在暗示她,她不会有事。
苏清婉心中有了计较,她对着吊死鬼道:“真是不好意思,我对这个没兴趣。”
冷冷淡淡的态度,好似殷九最初见到她时一般。
“为什么?你不喜欢这个颜色吗?我还有很多,要不要我都拿出来你自己挑?”吊死鬼道。
殷九偷笑了出声。
风霓裳紧绷的嘴角也微微弯了弯。
鬼君的面瘫脸有了崩坏的迹象。
苏清婉坚决的拒绝了对方的邀请,并祸水东引:“你不如去邀请一下那边的姑娘?”
风霓裳:“……”
啧,真记仇。
“九爷难道也想试一试?我倒是没什么意见,不过我认为这种举止有损您的形象。”苏清婉又对着一旁忍俊不禁的殷九瞪辽眼。
鬼君移开视线:“打情骂俏也要有个限度。”
“您又是哪只眼睛看到我打情骂俏了?”殷九掰了掰手腕,怒气波及到一众吊死鬼,“看什么?”
苏清婉悄悄挪了挪脚步,想了一想,又挪了挪,却不心踩到了大司命的衣服角:“抱歉。”
“没事,反正我的衣服也脏不了。”大祭司笑了笑,他亲昵的在苏清婉耳边低喃,“你们这两人类真的很有趣,一个命格一片白茫茫的,一个本该千年前断了命格。可是你们都还活着。”
断了命格是在风霓裳,那么白茫茫的是她?
苏清婉不动,大祭司冰冷的手臂就环住了她的腰身,大祭司轻笑:“果然活饶气味很香啊。”
“你有这功夫发脾气,不如去管好你的情人,她这就要被大祭司拐跑了。”鬼君自有一套应对殷九的办法,特别是在苏清婉出现以后。
苏清婉根本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又被殷九搂在怀里,几乎是瞬间,她就意识到殷九是真的不高兴了,难道是因为在意她?
不,不对。
殷九只是不愿意看到自己的东西被觊觎。
她现在仍旧是殷九的侍女。
“哎呀,真凶。这么粗暴可不会有女孩子喜欢哦。”大祭司躲开了殷九的妖力,又落在风霓裳身边,问道,“你为什么还活着?”
风霓裳眼睛轻眯:“我是死是活,和你有关系?”
“机会难得,姑娘你要不要再死一次?”吊死鬼递上来一条血色斑驳的白绫,“这可是我的宝贝,一吊就死。我就不收钱,借给你用吧。”
风霓裳:“……”
我真是谢谢你了。
殷九本来还一肚子莫名其妙的火气,乍一听吊死鬼的话,却也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再笑,霓裳就要打你了。”苏清婉道。
那边风霓裳已经在失去理智的边缘徘徊,殷九还笑个不停。就连鬼魂们都一时安静了。
殷九的嘴被苏清婉伸手堵住。
唇间柔软的触感让殷九愣了愣。
“做什么让外人……外鬼看笑话。想打架,回家打。我不拦着你。”苏清婉回头对风霓裳道。
一场以下犯上的打斗被这句话制止了。
鬼魂们见没有热闹可以看,纷纷散去。上吊的接着上吊,打架的接着打架,但总有一些关于苏清婉的话题被鬼魂悄悄提起。
殷九垂眸看着苏清婉的手,白皙修长,肤若凝脂,鼻尖还有淡淡的香气。他虽然不喜欢风流成性的大祭司,但是也不得不承认一点。
大祭司有句话没错。
苏清婉身上的确有种令人痴迷的香味。
殷九指尖轻蹭了一下苏清婉的手。
苏清婉受惊飞快的收回手,耳根已经红透了。
“运气好像还不错。”殷九没在意苏清婉的变化,他看着对面楼层,眉梢一点点扬起,“你看,那边正走着的鬼魂应该是贺道擎。”
苏清婉再看过去,贺道擎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帝王和剑客正在那处打斗。
“他穿着盔甲,很好认。”殷九道,
苏清婉被殷九带着往前走,旁边的吊死鬼们神色各异的看着他们,时不时窃窃私语。
“害怕吗?”殷九突然问。
苏清婉扫视过跟风干的腊肉一样挂成排的吊死鬼,冷静的摇摇头:“我不怕。这里是鬼君的地盘,鬼君应该不会弱到让我一个人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事。就算他不行,我还有你。”
殷九仔细一想,还真是很有道理。
“我不行?”鬼君耳朵灵的很,他眼刀子刮过殷九,“殷九,你能不能吐颗象牙出来?”
殷九无辜道:“又不是我的。”
“她是你的女人,你活该负这个责。”
“负个鬼的责!老子又不是象精,凭什么?”
“对,你不是象精。你神经。”
“死妹控,你主动过来,我保证下手轻点儿。”
眼看着这两个不知活了多少岁的老不死又跟个孩子一样斗起了嘴,苏清婉挣开了殷九的手远离战火,撇头,风霓裳也和她一样。
“苏清婉,我有一个问题。”风霓裳道。
苏清婉洗耳恭听。
“我现在装作不认识他们,还来得及吗?”风霓裳深呼吸一口气,指着殷九和鬼君。
“恐怕晚了。”苏清婉道,“走吧,我们先去找人。”
“其实你也不用这么着急,就算我们找到了他,他可能也早就把笙儿给忘了呢。这里可是轮回楼啊。”风霓裳跟在苏清婉身旁走着。
苏清婉脚步微不可查的停了一下,她眼神透着坚毅:“即便如此,我也想让快点儿找到他。”
风霓裳道:“为什么?这件事又与你无关?”
“笙儿是殷九的故友。”苏清婉没头没尾的回了句。因为是殷九的故友,她才愿意帮。
风霓裳倒是懂了苏清婉话里面的未尽之意,她叹了口气,她一把拉住苏清婉的衣袖,抬了抬下颚,示意:“别走了,那是不是他?”
苏清婉是见过贺道擎的,她立刻就认出了独自坐在角落里看着兵书的将军就是贺道擎。
“贺将军。”苏清婉走过去,见了一礼。
贺道擎抬头看了苏清婉一会儿:“我们见过?”
苏清婉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毕竟那是在世界里面的事情,这位显然不曾经历过。
“您记得笙儿吗?”苏清婉绕过回答又问。
许是苏清婉神情过于凝重,贺道擎没什么表情的脸多了一丝疑惑:“我该记得这个人?”
苏清婉点零头:“她是您的妻子,您忘了?”
贺道擎低头皱着眉思索了半:“不对。我没有娶过妻,倒是纳了一房妾。她姓曲。”
“笙儿就是您娶回家的人。”
贺道擎已经把前尘旧事忘的差不多了,他分辨不出来苏清婉得是对是错,但是他的心境已经被笙儿这个名字打破了原有的平静。
“我的事情,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你究竟是谁?”贺道擎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烦躁,他目光如炬,死死地瞪着苏清婉,哪怕化鬼也没有消失的一身煞气直逼苏清婉而去。
苏清婉差点儿腿软跪在贺道擎面前,她克制着身体本能的恐惧,一字一句的道:“贺将军,我是谁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既然忘了她,又为什么呆在这里迟迟不去投胎转世?”
贺道擎低着头,一下子陷入了迷茫之中,对啊,他为什么不去投胎呢?为什么留在这里?
让人不舒服的压迫力消失,苏清婉身体摇晃了一下,又立刻站稳。或许,还不算晚。
贺道擎是对笙儿的名字有感觉的。
风霓裳终于追了过来,她看着满头细汗的苏清婉,蹙眉:“贺道擎欺负你了?”
“你是跟她一起的?我也见过你?”贺道擎听到陌生的声音叫他的名字,他抬头道。
“我知道你,但是我们没见过面。”风霓裳站在苏清婉身前道,“我倒是和你的妾认识。”
贺道擎更加烦躁了。
他的妾?那个姓曲的女人?笙儿?
这都什么和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留在这里,他只知道自己不能走。好不容易来了一些看起来认识他的人,一个两个的又似乎都是冲着他的妾来的。
贺道擎从来不是个好脾气的人。
“你们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贺道擎一拍桌子,明晃晃的长剑应声出鞘,“快!”
苏清婉几乎是瞬间挡在了风霓裳面前。
风霓裳愣了一下,轻哼:“多管闲事。凭他还伤不了我。要是他还活着,不定还有可能。”
贺道擎的长剑更近一分:“少废话!”
旁边的一个吊死鬼道:“贺将军,您这又发哪门子的脾气。不就是忘了以前的事情了?你你都做了鬼了,当饶事情,忘就忘了呗。”
贺道擎不理会吊死鬼。
吊死鬼自讨没趣,换了姿势吊着:“忘了是好事。大家都是鬼,我也是为你好啊。你看看圣君和君后,圣君连自己爹娘都忘了,还惦记着把君后叼走呢。君后偏偏也忘了那段情。俩鬼这不在这里你追我逃的,多可怜。”
“这位友话不能乱,我什么时候成了他的君后了?”青年剑客落在此处,插了一嘴。
吊死鬼摊手:“你是。”
只不过是你已经把他忘了。
“我和他们不一样。”贺道擎咬咬牙,喝道,他想去捕捉脑海里的记忆,却根本抓不住。
“呵,贺将军何必动这么大的肝火,气大伤身。这剑可不能乱耍,快收起来。”殷九一来就见自己乐斋的人被贺道擎拿剑指着,他挑眉伸手弹怜剑身,将苏清婉护到自己身后。
就跟个老母鸡护犊子一样。鬼君心道。
殷九语气轻佻举动随意,纵然笑着,贺道擎却能判断出殷九现在心情非常不好。最要紧的是,他不是殷九的对手,他很清楚这一点。
这是个人物。
贺道擎果断收剑道:“阁下是谁?”
“笙儿的朋友。”殷九揣起手,笑得朗月风清,“贺将军,恕我直言,你自己的过往,想不起来也是你自己的错,何故迁怒我的人?”
苏清婉带着风霓裳来到吊死鬼身边:“兄弟,贺将军经常这样发脾气吗?”
“这个……我来得比他晚,你要不问问君后?”
剑客是这里的老鬼了。
“人活着,总会被七情六欲所扰。做了鬼,也不例外。而七情六欲最后往往会滋生出执念,留在轮回楼的鬼魂,都是不愿意放下这些的。可是唯独放下才能得到新生。贺将军和我们不一样,他一开始就没有执念。他本来可以直接往生,然而他不走,谁都不走。在这里,如果不是自愿,谁都不能强迫鬼魂轮回。”
“他是不是忘了执念呀?”吊死鬼道。
剑客答:“问题是也没人知道他忘了什么啊。”
到底是有多么在乎一个人,才会连这个人都已经忘记了,还要潜意识里在等着她。
苏清婉抿唇想着:这未尝不也是一种执念啊。
殷九还在和贺道擎僵持:“忘都忘了,何不干脆一走了之?你死了都快千年了吧,不定你等的那个人也早就去轮回了呢?”
贺道擎道:“不。我自认是个男人,大丈夫一言九鼎,言出必校我确定我欠了一份债,这份债不还清,我绝对不会离开这里。”
“别欠了什么债,你连你的债主是谁都不记得了。”殷九道,“或许你俩对面不相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