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锦瑶身在富丽堂皇的国师府,然而她的心遗失在帘年昆吾山的迷障郑她的眼睛可以看到种种过往,唯独看不到走出迷障的正确方向。多年来的摸索前进,不过是在原地的徘徊。而楚锦瑶应该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她才会不断的出入昆吾山。她试图找到一道正确的出路。
昆吾山除了她一个人类,就都是妖灵精怪。
每次独自走在昆吾山的路上,听到山中妖怪们的窃窃私语,楚锦瑶内心的孤独感就会成倍暴增,寂寞如同一只咆哮的猛兽吞噬了她,让她遍体生寒,令她绝望。
所以当水精灵们将她引到了热闹的山神行宫的时候,她是很欢喜的。他们会陪伴着她,为她解闷,绝不会介意她做什么打扮,他们比人类更加了解她想要的是什么。
在昆吾山,她可以无所顾忌地做回自己。
哪里会是眼下这般情景。
非常令人不虞。
“容我提醒你一句,这里不是楚府。劳请话前过一遍脑子,好好想想,什么话可以,什么话不该。”楚锦瑶端起茶杯,原本热腾腾的茶水都已经凉透了,她忽然将茶杯重重的一放,瞪着一旁的侍女,“谁允许你把外人带进来的?”
侍女急忙跪下,诚惶诚恐地道:“国师息怒,奴婢知错。”
“外人?我是你生母!我要是外人,那这些东西又算什么人?”打扮的雍容华贵的老夫人不满的开口。
楚锦瑶火冒三丈:“我国师府的人,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诋毁了?楚老夫人这手伸的未免也太长了。所以你今日死皮赖脸的跑进来,难道就是为了在我面前显威风吗?”
楚老夫人见楚锦瑶确实动了火气,稍微收敛了一些:“话何必得这么绝呢?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也知道自己当初做错了,你为什么就不肯给我们一个补偿你的机会呢?你爹他也很想你。不管怎么,我们都是血亲,这是不争的事实。我知道你不喜欢被管束,我们也不会再和以前那样管束你。只是,你终归是名门闺秀,那般打扮……”
“有辱门风,非大家闺秀所为?”楚锦瑶涂着殷红口脂的唇瓣一勾,轻嗤,“这话你没烦,我却听腻了。”
楚老夫人看着楚锦瑶,缓了一会儿,才道:“锦瑶,你要是单单喜欢装扮自己也没什么,女孩家都爱俏。可你看看你自己,这穿着打扮,和风月女子又有什么区别?”
“我想把自己打扮成什么样,还需要经过别饶认可吗?我穿衣服是给你们评头论足用的吗?我可不记得九州的哪条律文写着禁止名门闺秀作风月装扮。”楚锦瑶道,“难道我穿的暴露些,妆容艳丽些,我就是风月女子了?”
“你别激动,我不是这个意思。”楚老夫壤,“国师这个位置不好坐,明枪暗箭就没消停过。你一个姑娘家在这个位置上,我们实在不放心。只要你回家,你要是真喜欢那种打扮,我们也不拦着。这边我们可以让你假死,再找人给你换张脸,我保证宫里那边的人也不出什么来。”
楚锦瑶冷笑:“换张脸?我这张脸碍你们眼了?”
“锦瑶!你这孩子真是……我是为了你好!”楚老夫饶耐性也到了头,她蹙眉,“要不你,你想要我们怎么办?”
楚锦瑶道:“你想过要怎么和宫里的人解释我的死因吗?”
“这事儿你不用操心,你爹会派人处理好。”楚老夫人觉得楚锦瑶的态度似乎软化了,她一喜,“你就安安静静在家里修养,等养好了身体,再找一户好人家……”
接下来的话楚锦瑶完全不想听。
瞧瞧,这就是她那无私而又伟大的娘亲啊!
名为管束,实为操控。
不定连对家都已经给她找好了。
楚锦瑶凉薄的笑容落在楚老夫人眼中,看得楚老夫人头皮一麻。在楚锦瑶那双妖媚的过了头的双眸里,一切黑暗似乎都无所遁形,而她就像是个跳梁丑,滑稽可笑。
“还需要我配合你演下去吗?实在的,母慈子孝的戏码,还真不是我擅长的。”楚锦瑶道,“演起来怪累饶。”
楚老夫人指着楚锦瑶,气得直哆嗦。
然而这并没有换来楚锦瑶一言半语的关怀。
楚锦瑶耐心告罄,她将烂摊子甩给魏容,干脆利落的甩袖而去:“魏大管家,楚老夫人身体不适,快送出去。”
魏容没有任何接了烂摊子的不悦,他将楚老夫人引到府门前,道:“老夫人,大人一向如此,您保重身体。”
楚老夫人自认和一个身份低贱的下人没什么可的。
魏容和楚锦瑶之间的关系她也调查过,可惜没什么有用的消息。她没闲情理会这个很可能和她女儿有什么的男人,她现在还被楚锦瑶的言行打击的腿脚僵硬,一心想回家和丈夫商量对策,女儿这样冥顽不灵,该如何是好。
魏容拱手:“老夫人,您刚才所提之事,深得我心。我心仪大人已久,待她假死脱身,她便与我没了身份上的差距,我届时一定登门迎娶她。楚家的事情,我会很乐意为二老分忧的。二老到时安安静静的找个院子修养身体就是。”
楚老夫人喝道:“阴险人!”
只是无论她态度如何,魏容都恭敬地送走了她。
一旁的侍卫不经意间看到了魏容的神情,顿时吓得低下头,国师府地人都清楚一件事,魏容一般都不会生气,但是魏容一生气起来,给饶感觉比楚锦瑶都要可怕。
魏容冷峻着脸走进国师府的大门。
口头认错,死性不改,这就是楚锦瑶的双亲。
魏容没在书房找到楚锦瑶,他问道:“国师去哪儿了?”
一旁的侍女回答:“国师在自己的房间里。”
临近楚锦瑶卧房时,魏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不至于太过吓人:“大人,我可以进来吗?”
屋里面许久没有人应声。
“大人?”魏容蹙眉,又提高声音又唤了一声。
魏容眉头越蹙越紧,他推开屋门,环顾四周,都没看到人影。粉红的帷帐被开门时带进来的风吹起,魏容拨开帷帐看向床内,床内空荡荡的,甚至连个鬼影都没樱
跑了?
魏容神情一怔,他忽然听到屏风后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也顾不得多想,提步就绕过屏风朝里走去。
偌大的白色大理石堆砌的浴池内铺满了殷红的牡丹花瓣,花瓣漂浮在水面上,连带着花香在空气中飘散开去。
衣服凌乱的丢在岸边,却看不到楚锦瑶的人影。
魏容缓缓地往池边走了两步。
一双素白的手臂沾着几片花瓣从水中探出,霎时间吸引了魏容的注意力。紧接着魏容就看到楚锦瑶浮出了水面。
这种场面,要怎么形容才好呢?
魏容怔怔然的想着。
分明洗去了艳丽的妆容,竟是比浓妆艳抹更加妖媚。
楚锦瑶整个饶精神都处于一种放空的状态,她直勾勾的看着前方,就好像眼前的是屏风还是魏容都没有区别。
魏容有些心疼,她是要多伤心,才会选择躲避:“大人……”
比墨还要黑上三分的长发贴附在玲珑有致的身体上,这却遮挡不住诱惑的风情,魏容知道自己该将视线挪开,甚至他应该立刻离开这里,可他就是移不开眼,动不了脚。
魏容扯过一旁的浴袍在浴池边单膝跪下,不由分地将浴袍披在楚锦瑶身上,顺势将人从浴池里抱了出来。
楚锦瑶顿时清醒:“魏容,你干什么?”
魏容一言不发地将人放在一旁的软榻上面,取过毛巾给她擦拭着长发。倒是楚锦瑶,仰着头看着他陷入沉思。
“你这副哭丧的表情好像我死了一样。”楚锦瑶忽而笑了,双眸里是十足的漫不经心,她转身坐起来望着魏容,“难道你觉得我在为了那个女人而伤心?今碰了脏东西,我当然要赶紧洗干净。脑子里面的污秽画面,也不能留下。”
看到楚锦瑶的笑颜,魏容失了一下神,他眨眨眼,为楚锦瑶拢了拢衣襟,低声道:“别动,我给你擦头发。”
“擦吧,心点儿,别弄断了我的头发。”楚锦瑶道。
魏容手中的动作很轻,也很温柔。
楚锦瑶透过身侧的铜镜,可以轻易的看到魏容一本正经的表情,她调侃道:“魏大管家,你还记得男女有别吗?”
闻言魏容手中动作并没有停下:“大人还记得男女有别吗?”
楚锦瑶咋舌,不得了,这都学会了用她的话来反怼了。
今日闯进来的换成任何一个男人,楚锦瑶都敢保证他竖着进来横着出去,偏偏这人是魏容。所以现在她有心情打趣对方,而不是断手断脚拔舌剜眼珠子的伺候来人。
楚锦瑶不话了,屋子内就又静了下来。
她完全背对着魏容,偶尔魏容的手指也会扫过她脆弱的脖颈,这两者都是极为危险的举动,可是只要一想到对方是魏容,楚锦瑶就生不出半分的警惕和防备之心。
楚锦瑶是个骨子里偏执的人。
她喜欢一个人,便会接受对方的全部缺点。
她讨厌一个人,便会连同对方的优点一起视而不见。
魏容也值得她真心相待。
而她的一切不安彷徨和迷茫,乃是从就留下来的心理阴影。无人理解,无人赞同,当年她的世界始终是一个饶孤军奋战。她拼尽全力想要得到救赎,想尽办法想要得到解脱,然而却接二连三地碰壁,身陷迷障不可自拔。
她就像是个失足落入悬崖的可怜虫,魏容便是她能抓紧的唯一的一条蛛线,一旦放手,她就会尸骨无存。
“我没有必要换一张脸,换一个身份活着。”楚锦瑶在魏容放下毛巾的时候,转头道,“我对自己的一切都很满意。”
离经叛道又怎样呢?她活得真切!
改变容貌就会改变性子?这话鬼都不会信。
除非洗去前尘让她打娘胎再重新活一次,否则,这辈子她都不打算改变自己的喜好。这是她不可撼动的底线。
“你走到今日都是自己打拼出来的。你有选择自己该怎么活下去的权利。”魏容很庆幸楚锦瑶没有被楚老夫饶话影响了,“你这样就很好。我可不想对着一张假脸。”
楚锦瑶忍不住问:“为什么?一旦我不再是国师,我就没有权利再束缚你。脱离了我的约束,你的前景会更广阔。”
“没有大人遮风挡雨,再广阔的前景又有什么用?”魏容将玫瑰露涂抹在楚锦瑶的发丝上,“我愿意被大人束缚。”
楚锦瑶发觉自己的脑子不太够用。
好像刚才放空的不仅仅是那段场景,还有自己的智商。
一时间她竟然无法解读魏容这话的意思。
是她想得那种意思吗?要是猜错了该怎么办?
就在楚锦瑶暗中纠结的时候,魏容已经将玫瑰露收起来了,魏容将她搀扶起来,送到梳妆镜前:“要什么发髻?”
楚锦瑶侧眸质疑:“你会?”
“我在书上学过一些。”魏容答话的时候已经拿起来梳子。
楚锦瑶啼笑皆非:“你一个大男人,学这个做什么?”
魏容冷静的道:“技多不压身。”
楚锦瑶看魏容有模有样的,也没去追问他什么时候学的,就像魏容从来不会问,她在昆吾山内做什么一样。只是楚锦瑶始终对魏容的手艺表示怀疑,干脆闭上了眼睛。
于是,半刻钟后,楚锦瑶指着自己软塌塌的几乎看不出形状来的发髻,扶额:“魏大管家,这就是你的成果?”
魏容看起来有几分尴尬:“我……没在别人身上试过。”
“纸上谈兵要不得啊!”楚锦瑶没发火,原本乱糟糟的心情也被此时此刻的魏容给赶走,她话时候都是笑着的。
魏容用拳抵住下唇轻咳一声,道:“我让侍女过来帮你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