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她随身携带的木偶突然发出声音。

“他真的好烦呀，好烦呀！啊，我都烦的掉头发了！”

苏清婉无能为力：“不如你入梦把他打一顿？”

“算了吧，我不打人。”海女有气无力的着，“你和鬼君熟不熟？能不能让鬼君走个后门，把他投胎成壮汉？”

“这样吧，我帮你打他一顿。”苏清婉道。

海女：“……”

走个后门就这么难吗？

苏清婉走上石桥：“嘉仁对体型的怨念也不是最近才有的，他也就是抱怨几句，没有强迫你帮他实现愿望的意思。你的信众虽然还比不上其他庙宇的多，但是总归还是会慢慢增长的。至于那些信众的愿望，你量力而为就好。”

海女道：“唉，我也懂，幸亏有你们帮我。”

“我并不是畏惧死亡，我只是不想眼睁睁看着她的海女祠倒塌。如果有一海女祠必须要倒塌了，我希望它能等到我消亡以后。这是她留给我的东西，我想守护好。”

将心比心，苏清婉很容易理解海女的想法。

“信仰之力究竟是什么？”

海女听到苏清婉的问题后，好长时间没有话，似乎这道题太难了，她需要一段时间去思考回答。

“坦白地讲，信仰之力源于生灵对自身的不确定。这样的生灵需要依附外在的什么东西来平息自己的这种不确定感所带来的恐慌。而信仰之力，就是连接双方的桥梁。因为并不是所有的生灵都会对自身产生不确定，所以有很多生灵不具备产生信仰之力的条件。你就属于后者。”

苏清婉安静的听着，她并不意外海女会看得出来。一直以来她都很清楚自己是个怎样的存在。而遇到了殷九后，她更加没有产生恐慌感的必要。她活得太清醒。

“其实你这样也挺好的。不依附外力就能活得足够精彩，虽然身体柔弱，但内心足够强大，因此没有什么能够动摇你。海女过，没有信仰的生灵，同样值得被尊重。”

世上也会有这样的仙灵啊！

苏清婉淡淡一笑。

路边偷偷观察着她的行人满脸的痴迷。

海女叹惋：“不过，你们都还算幸运。那些生灵就算信仰着虚构出来的神灵，最终信仰之力都有所归。不像我，空有信仰，能够聆听我的信仰的仙灵却已经不在了。”

苏清婉斩钉截铁的道：“可你是她的延续。”

这一点就比什么都来得重要。

“嗯，你得对！”海女的语气变得活泼起来。

苏清婉轻舒一口气，这个沉重的话题可算是结束了。

“了半，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儿？”

“咦，你怎么知道我有事情要找你啊！”海女道，“是这样的，我想请你帮我个忙。别急，不是海女祠的事情，我的身体也很好。我有一个旧识，也算是老香客。”

“他很早以前就向我祈过一愿，可我能力有限，哪怕是现在，我也帮不了他。然而再等下去，不知还要多少年，那时他可能就不在了。他是我为数不多的信众，我真的很想实现他的愿望。”海女顿了顿，急匆匆地补了一句，“我不会让你白帮忙，事成之后，我会付出相应的报酬给你的。”

公平合理，等价交换。

苏清婉对报酬不感兴趣，她感兴趣的是海女的事：“看。”

海女道：“这事儿吧，和楚锦瑶有直接关系。”

嗯？和楚锦瑶相关？苏清婉眯了眯眼：“详细一点儿。”

海女道：“我那个旧识希望她能够摆脱束缚从心所欲。”

这个愿望具体也具体，可也夹杂着很多不确定性。

比如，束缚指的是什么。

是国师的身份？

是纠缠不休的家族？

亦或是缠绕在内心的锁链？

楚锦瑶生于名门世家，而名门世家的条条框框，又如何是楚锦瑶喜欢的。既然不喜欢被约束，离开家族也是理所应当。那楚锦瑶为什么又成了九州的国师？

国师的束缚并不比大家族里面的少。

是否是被家族逼迫的忍无可忍，不得已站在高位自保？

可依着楚锦瑶这般爱憎分明的爽朗性子，真的只是因为这些就常年呆在昆吾山不愿出来？她又不是什么躲避型人格。相较之下，苏清婉更偏向于第三种可能性。

楚锦瑶有心结未开，多半这心结还是关于她的性。

“她似乎很喜欢你，你和她合得来。要不你先试着了解她的心境，女孩子嘛，一起逛逛街，买买衣服，把她打扮成她喜欢的样子，她的心结也许就打开了。”海女道。

苏清婉问道：“祈愿的那个香客是魏容吗？”

“对呀，是魏容。你连魏容都知道，她果然很喜欢你。”

苏清婉：“……”

我觉得这和她喜欢我没有什么关系。

海女语调轻松地道：“既然你知道魏容，那就好啦！你多和魏容谈谈，魏容一定很乐意配合你的。”

苏清婉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殷九。

和楚锦瑶外出聊聊没什么，可魏容是个男人，还是个很优秀的男人，一个不心，就容易打翻老人家的醋坛子。

苏清婉又问道：“所以你要做什么？”

海女清了清嗓子：“修缮海女祠，好普渡众生。”

“嗯，就是你什么都不管了吧。”

“姑娘，有的话可以不用这么直白的出来。”

“噢，可是我想。”

“……”

苏清婉的耳边终于安静了。

白鹿见苏清婉回来，含笑和苏清婉打招呼：“玩得开心吗？”

“挺开心的。”苏清婉将糕点交给了白鹿，“新品，尝尝鲜。”

殷九神出鬼没的飘到苏清婉背后：“是嘛，玩得很开心呀。”

苏清婉吓了一跳，转身嗔道：“殷九！”

“筱筱你都抛下我出去玩了，还见了那么多男人，我好可怜呀。”殷九勾着苏清婉的腰身，蹭着她的脸颊。

一群黑球在乐斋角落里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福

不用苏清婉都知道是谁告的密。

苏清婉道：“别你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不许装可怜。”

既然事情已经露馅了，那她就先发制妖。

正打算盘的殷九一噎。

白鹿看着外面偶尔路过的行人，诚心诚意的建议道：“乐斋开着呢，九爷，您要不要考虑换个地方事儿？”

次日，苏清婉做完早饭见时间还早，她就拿出来了昨晚海女送过来的一只传音螺，联系远在国师府的魏容。

没人应答，苏清婉想着可能是魏容正在忙，于是便先去张罗众人吃起了早饭。饭后，苏清婉一头扎进了殷九给她开辟出来的画室，刚准备好材料，传音螺有了反应。

“抱歉，刚才在忙。”

海女的传音螺自然不是凡物，魏容声音响起的时候，连带着对面的画面也被传音螺公然投放在了空郑

苏清婉过于震惊，手一抖，连颜料都调错了。

“魏容？”

“嗯，是我。”

对面的魏容长发披散，画着时下流行的清丽妆容，一身烟色长裙素静雅致，他端坐在书桌后，不开口，就完完全全是个女子。苏清婉不由得想起昨楚锦瑶的话。

所以魏容这是真的无所谓地换上女装了？

“这是她挑的，我到做到。”

魏容在苏清婉心中的形象立刻又高大了许多：“很好看。”

这句夸奖，苏清婉得一点儿都不违背良心。

“你俩眼光倒是相似，她也这么。”

“你的祈愿内容，海女昨都告诉我了。我想听听你的想法，对于她，你是怎么看待的？我又该帮你做什么？”

魏容好像看到了什么，对着苏清婉歉意的颔首。

“我有些事儿要处理，劳烦你稍等片刻。”

等魏容回来的时候，苏清婉看到魏容的衣袖破了个角，挺像是走得太匆忙，被树枝挂住留下的破洞。

“她刚从宫里回来，见我没在外面迎她，闹脾气了。”

苏清婉在纸上试了试，发现调错聊颜料意外的好看，她抬眸道：“她去宫里听人废话，本就心情不佳，你在家里呆着却没有去迎接她，也不能怪她对你闹脾气。”

“依你之见，我要怎么哄她？”

苏清婉道：“红牡丹的胭脂铺又出了新款的胭脂水粉，有一套名叫陌上扶桑。我试过样品，觉得挺适合她的。”

魏容一副学生受教聊恭敬样子记了下来。

有一个给力的军师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海女总算找对了人。

楚锦瑶在院子左想右想都咽不下心中的怨气，她在门外徘徊了两圈，隐约听得魏容正和一个姑娘话的声音。

楚锦瑶立刻炸了。

倘若怒火能够实质化，楚锦瑶此刻已经烧了皇城。

哪个贱人勾引了魏容？

金屋藏娇可不是魏容能主动干出来的事！

于是楚锦瑶大大方方地推门而入。

传音螺被吓到，顿时中断了双方联络。

魏容觉得自打他认识楚锦瑶这人以来，楚锦瑶的笑容从来都没有这么狰狞过，他眉梢不自觉的抽了抽。

“魏大管家，你不是正忙着核查府上账目吗？”

魏容的境地苏清婉没时间去了解。

因为苏清婉有一件更加令她头疼的事情要处理。

原因是殷大佬睡到自然醒，突然发现今苏清婉竟然没有来叫他起床，等殷大佬找了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苏清婉正和某个扮女装的白脸熟络地聊，真是气死他了。

“筱筱，他是谁？他比我重要吗？你竟然为了他把我给忘了。”殷九酸溜溜地开口，他想戳死那个白脸！

苏清婉自动忽略了前两个问题，看着被殷九收起来的传音螺，苏清婉温言道：“你平常可不是这个时间起床的。”

“我今就想这个时候起。”殷九抬抬下巴。

论起胡搅蛮缠不讲理，谁都不是殷大佬的对手。

讲不通的道理，就不讲了。

苏清婉深谙蠢，并且坚决执行：“我去给你盛粥。”

殷九指了指传音螺：“可我想吃麻辣海螺。”

“不可以。”苏清婉阻止他，只是殷九又用一种委屈兮兮的样子看着她，仿佛被她的拒绝擅不轻，她无奈的抬手晃了晃殷九的胳膊，“除了传音螺，吃什么都可以。”

殷九眼睛突然一亮：“什么都可以？”

苏清婉点头：“对。”

于是，半个时辰之后，苏清婉将新鲜出炉的馅饼装盘，配着清粥菜督了殷九面前，负责投喂。

或许是早上受了刺激，殷九吃个饭也不老实，一会儿都安分不了，专注于对身旁美娇娘的揩油大业。

苏清婉为了安抚醋性大发的殷九，纵容了殷九的行为。

而在苏清婉身上得寸进尺，这是殷九的一贯作风。

白鹿一直都觉得苏清婉是个神奇的人。

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在自己被吃豆腐的时候，还能一脸风平浪静的谈论正经事的。苏清婉就是为数不多的那一类。

殷九的某些举动，令他看来都有些脸红心跳。

苏清婉却还在和殷九着魏容和楚锦瑶的事情。

丝毫不受任何影响。

“魏容喜欢她。”确定了白脸有心上人，殷九的态度也有所转变，他轻轻捏着苏清婉的耳垂，“你想怎么帮他们？”

“我是想听听魏容的意思。可他还没来得及和我。看魏容的样子，或许是我能想到的，他早就做过了，大约是没效果的。他会求助海女，有极高的可能就表示他自己已经没了办法了。”苏清婉分析着，“虽然在别人眼中的楚锦瑶肆意乖张，但是若真是如此，她何必躲在一座妖山里呢？”

一个男饶爱，已经到了会给自己心爱的人挑选男倌的地步，这种爱，着实太卑微了。爱不该是这样子的。

“被束缚的，不止楚锦瑶一个人。”殷九道，“楚锦瑶没能从妖山迷障内挣脱出来，她的脚步在不断前进，她的心境却止步不前。她如此，魏容如此，就连霓裳也是。”

一条名为过去的锁链紧紧地缠绕在他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