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涌动中,苏清婉亲眼见着鲛人一族的宗乐铃消失。
许久以后,闭关而出的温玉君在红叶哭哭啼啼的诉下,才知道了鲛皇身亡的消息,他来到西海岸边,伫立了很久。
他没有哭,可就连盘旋的海鸥都知道,温玉君在伤心。
“你最喜欢的垂丝海棠开了。”
“纵然是道别,你也总是要亲自和我一声才好。”
无人回应。
那个他看着长大的,聪明剔透的鲛人真的不在了。
“温玉君从没放弃过寻找宗乐铃,是不是因为他能够感知到他给鲛皇的生辰礼生效了?”苏清婉脑海中串起来一条线。
殷九带着她回到现世:“不错。”
“九爷,我还是觉得鲛皇对温玉君没有男女之情,就算温玉君对鲛皇的宠爱疼惜,也是对于妹妹一般的。”苏清婉看着外面黑下来的色,她向殷九求证,“是我感觉出错了吗?”
殷九道:“你没错,是大家错了。看到郎才女貌的男女妖怪就想把对方配一对,这估计是妖怪们祖传的毛病。”
“温玉君好不容易找到它,可惜宗乐铃自我封印了。”苏清婉怅然道,这就像答案近在眼前,却偏偏有一叶障目。
殷九毫不担心:“缘分到了,自然会解开。”
什么才叫缘分到了呢?
多日后的何卿卿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大约就是她遇见了一个大妖,然后一见难忘,日久生情吧。
糟糕的是她不清楚对方有没有那个意思。
“卿卿,轮到你上台了,快一点儿。”
院里陷入自我思绪中的何卿卿低着头叹气:“就来了。”
也许是太心不在焉,何卿卿上台后没有避开布置台面的人,一下被撞到,膝盖撞到了台阶上,血很快就渗了出来。
何卿卿吸了一口冷气。
好在江胧依今来巡查,她眼一亮,当即阻止了别人想要找大夫的举动,让两个老嬷嬷把何卿卿抬到了隔壁的院子。
何卿卿木着脸问她:“所以,我为什么一定要在这里等大夫?”
“你是妖怪,你确定要让人类给你治疗?”正拿甜点贿赂红叶的江胧依闻言挑眉看着她,“你不怕越治伤越重吗?”
温玉君被三饶对话声从二楼吸引下来,他看了看何卿卿苦兮兮的脸儿,指尖凝了只纸鹤:“去请梅白月。”
梅白月匆匆忙忙提着医箱过来,却在门前愣住了。
“我进的是温玉君的宅邸,温玉君并没有搬家,对吗?”
红叶从隔间端着一托盘茶盏出来:“哎,梅先生,你没走错。”
“所以你家公子在哪儿?”梅白月左顾右盼。
红叶把茶杯端给何卿卿后,指了指门外:“在你身后呀!”
温玉君冲着梅白月颔首:“劳你跑这一趟。”
何卿卿招呼着:“梅先生,你的病患在这里呐。”
梅白月轻呵一声,似乎才看到何卿卿一样:“这不是我们的卿卿姑娘嘛,你这是犯了什么错被温玉君抓来了?”
何卿卿深呼吸了一会儿,心平气和的问道:“梅先生,难道没有妖告诉过你,你这样话特别容易挨打吗?”
温玉君似乎有要紧的事儿,见了梅白月一眼就离开了。
红叶也蹦跶着跟着温玉君一块儿走了。
梅白月帮何卿卿清理了伤口,敷药包扎,然后眨巴着一双狭长的双眸笑吟吟地道:“镇守九州皇城的四位大佬都有护犊子的通病。你身在西城,正赶上温玉君管辖的地方,偏巧还在他眼皮子底下,他性子好,自然不会对你受伤无动于衷。”
何卿卿道:“怎么,温玉君也帮过你?”
梅白月点头:“当然。你以为我是哪个大妖都能随叫随到的?”
“你还真不是。”何卿卿想了想梅白月在妖界的名声。
那可真是糟糕透顶了。
梅白月:“……”
这画眉的嗓音实在是讨喜,哪怕是两句就开怼,也让妖生不起气来。但是她的性子也确实是不错的。
“我也就抢了你一份糕点,你这仇记得时间也太长了吧。”梅白月摇头挑眉道,“信不信我把你怕喝药的事抖出去?”
“你敢做,我就去找温玉君,你欺负我。”
何卿卿完全不惧强权,她有撑腰的!
梅白月有点儿懊悔自己刚才点醒了这只画眉,可他也不会就此退缩,他慈爱的拍了拍何卿卿的肩头,微笑道:“其实呢你这伤本来过个七八就可以痊愈了,但是我突然发现你的身体还有些别的问题,需要服药内调。所以在去和温玉君告状前,你要不要重新考虑一下你这个不成熟的想法?”
何卿卿:“……”
我这么有骨气的妖是那么容易妥协的吗?
于是三个数以后,何卿卿妥协了。
江胧依打着方便复诊的名头将何卿卿放养在了温玉君这边,红叶想破脑壳也想不明白,一墙之隔,怎么就不方便了呢。人类的想法可真是太奇怪了,太怪了。
更奇怪的是,温玉君竟然默许了。
晚上,何卿卿跑去温泉池洗了个澡,回屋的路上她看到了一片垂丝海棠的花圃,大冬,垂丝海棠竟然开着。
何卿卿溜进了花圃,蹲下去研究着。
恰逢温玉君此时外出而归,路过花圃的时候,温玉君就看到了一个蹲在花丛里面看着花儿傻笑的妖精。
何卿卿抬头看见温玉君,又看了看自己留在花圃的一串脚印,她尴尬的揪了揪自己的头发,想承认错误。
温玉君看了眼她沾着泥土的脚丫,没给她任何话的时间,内心微叹,轻飘飘的了两个字:“出来。”
何卿卿立刻听话的跑了出来,低声道:“温玉君,我……”
这就把土地填平,保证一个脚印都不留!
温玉君抬手用妖力将何卿卿托起,随后抹平了花圃的一连串脚印,他牵引着妖力送何卿卿回卧室,回头见到何卿卿玩得不亦乐乎的样子,神情微微温和了下来。
但是一瞥见何卿卿光着的双脚,温玉君就免不了压了压脸色,训责道:“不要光着脚到处跑,会山自己。”
“啊?”何卿卿愣住。
他是因为这件事生气?
温玉君你没看到我破坏了你的花圃吗?
何卿卿心思复杂的躺在床上睡着了。
第二,何卿卿一觉醒来就从臭着一张脸的红叶手中得到了一个用垂丝海棠装点的黑松玉露瓶。
“哼!”红叶把东西往何卿卿桌上一摆,气呼呼的走了。
虽然自家公子谈恋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可还是好气啊!
何卿卿盯着垂丝海棠好半,干脆坐下托腮沉思。
温玉君这是让她以后不要去糟蹋花圃的垂丝海棠?
思考无果,倒是又等来了红叶送来的早饭。
何卿卿用她的嗓子发誓,这味道绝对是温玉君亲手做的。
怎么能有这么温柔的大妖。
愉快的解决了早饭,身残志坚的何卿卿单脚蹦着往隔壁赶场子,然而温玉君突然出现,于是一妖蹦变成三妖校
红叶扶着何卿卿一道去了后台。
温玉君就在前面落座。
何卿卿一边上妆一边反思,温玉君这是怕她砸了场子?
可温玉君也不是对梨园的生意很在意的妖啊。
“卿卿姑娘,外面那是谁啊?”
“就是,眼生得很,卿卿他是你熟人吗?”
“啊,梁非公子对不起,我可能要移情别恋了。”
何卿卿看了看探头探脑的张望着外面的舞姬们,道:“那就是你们心心念念的幕后主子,估计是来巡视家业。”
一石激起千层浪。
“叔祖父?”
“幕后主子?”
“好的老态龙钟头发花白阴险刻薄的男人呢?”
“虽然我过很多次了,但是这次我依旧想要一句,这种男人我可以啊!啊,我想给他生一万个崽!”
江胧依走过来戳戳何卿卿的脸,她声问:“卿卿啊,你老实交代,我叔祖父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您要不问一问红叶?”何卿卿眨巴眼。
江胧依看了一眼散发着活人勿近气场的红叶,耸耸肩。
这次是何卿卿第一次参与唱戏,还处于排练阶段,原本大家都没多少压力,倒是温玉君这么一来,后台的空气就变得微妙起来。尤其是年轻姑娘,一个个磨拳擦掌。
简直像是要去登台打架!
红叶跑到温玉君身后站着,试图用凛冽的眼神逼退那些姑娘们打量他家公子的灼热视线,看什么看,他们家公子已经有了妖精了!不需要再多一个,不需要!
江胧依也从后台偷偷地观察温玉君。
叔祖父这视线一直盯着卿卿啊!
叔祖父一定是因为担心还要带伤上场的卿卿才来的!
我叔祖父这么好的沫…妖要往哪里找。
红叶怎么也没想到,就在他苦心孤诣的想多留几大白材时候,江胧依已经暗地里把大白菜给卖了。
一场戏过,何卿卿被扶下台。
江胧依拿着帕子给何卿卿擦汗,关切的道:“伤没裂开吧。”
“没樱”何卿卿笑了笑,眼神往温玉君那边飘去。
在那么多人面前唱曲儿的时候她从没紧张过,反倒是台下只有一个温玉君的时候,她产生了紧张的情绪。
温玉君会喜欢她唱的曲儿吗?
可温玉君神色如常,让她看不出来他的喜恶。
红叶当然知道他家公子一直在看何卿卿,也知道他家公子在何卿卿唱罢那一刻,有那一瞬间想起身。
大约是想去搀扶何卿卿吧。
中午休息的时候,江胧依往何卿卿怀中塞了一本书。
“一定要回房间再看!”
也许是江胧依话的语气太严肃,何卿卿竟是看都没看。
以至于当她单腿蹦在温玉君身后的时候,那本所谓的书不慎掉出来,她才看清了上面的内容。当然,在温玉君回头之前,她迅速的捡了起来,一脸真的只当无事发生过。
红叶欲言又止的看着何卿卿。
啧,这么单蠢的妖精……他都有些心疼了。
还好是跟他家公子谈恋爱,要不然,被卖了都不知道。
然后等何卿卿晚上回屋,她怎么也找不到那本罪恶之源。
红叶叉着腰看着她,一脸的痛心疾首:“公子让我把那本书拿走了,年纪轻轻就学这些乱七八糟的,你好自为之。”
这还没过门,就看起了合欢图!
何卿卿朝着红叶的背影伸了伸手,觉得她还能再解释一下。
她没有那个意思啊!
温玉君该不会也想歪了?
何卿卿又不好意思主动去找温玉君,这事儿解释起来也很尴尬啊。她就是一只纯洁的画眉,老板娘你为何害我!
什么都不做,她又睡不着。
在无比纠结之中,何卿卿捏了一只淡绿色的纸鹤。
纸鹤飞出去之后,她捂着脸在床上滚了两圈。
哎呀,她干嘛要主动提起这件事呢?
或许温玉君早就忘了,又或者睡着了呢?
又不是她的错,为什么现在只有她在经受良心的谴责?
经过直击灵魂的三个问题,何卿卿觉得她差不多是一只废鸟了。以至于半没有收到回应时,何卿卿竟然放心了。
果然是睡了吧。
温玉君沐浴以后刚进门就看到了一只在珠帘后面乱扑乱撞的纸鹤,他抬手召过纸鹤,一眼就知道是谁的手笔。
“公子,你在忙吗?”
温玉君扫了一眼桌子上放置的春宫册,总觉得姑娘的问话别有用心,他敲敲窗棂,外面的无妖就跑了过来。
“我们的客人在做什么?”
无妖迅速的打了一个折返:“客人躺在床上打滚。”
温玉君想了想,又将纸鹤附加了一层妖力,送了回去。
因此何卿卿看到的第一眼,就是那一本春宫图。
她有理由怀疑这是温玉君故意的。
温玉君披散着长发正在泡茶,何卿卿觉得他应该是刚沐浴回来,头发还沾着水,这样子看起来比白日里更加温和了。
何卿卿反观了一下自己衣衫不整的样子,迅速避开纸鹤的视野,打理妥当后乖巧的跪坐在床上:“公子,晚上好呀。”
“晚上好。”温玉君回了一句,对于何卿卿刚才的样子,温玉君没有表露出任何的不满,“这个时间特意找我,想什么?”
“公子,我坦白一件事。”何卿卿假意轻咳,“我今偷跑进阁楼了,然后看到了你翻到一半的乐谱,就偷偷学零儿。”
温玉君轻轻扬眉:“会唱?”
“时间太赶了,还没练好。不过那乐谱和我家祖传的乐谱用的是一样的乐文,不是很难学,多看两遍就记住了。”
“其实我也不懂为什么我家祖传乐谱不用鸟族的通用乐文。虽然我娘亲常,身为一只画眉鸟,就没有唱不聊曲儿,这有关画眉鸟的尊严,画眉鸟的尊严是不容挑衅的。”
温玉君听着何卿卿的抱怨笑了笑:“你怎么想?”
“我觉得我娘亲得对。”何卿卿眨巴眨巴眼,“其实我时候不想当歌姬,我想当大将军,骑着战马,那多威风呀!”
温玉君饶有兴致的问:“你爹娘不同意吗?”
“他们是同意,还亲自送我去了战场,让我近距离感受。为此我确定他们一定是我的亲生父母。后来不知从哪儿来了一只五颜六色的大野鸡晃了我的眼,导致我出师未捷。最可气的是我爹娘还一直笑我,我当时就和他们绝交了一。”
温玉君想像了一下画眉被大野鸡追着跑的画面,姑娘的过去很是丰富多彩,为了不刺激姑娘,他没有继续往下问什么:“你要是还对大将军感兴趣,就和江胧依。”
馅饼砸就砸。
何卿卿兴奋了一会儿,又摇了摇头。
她现在完全可以在曲儿里或者戏文里体验不一样的人生,没有必要再涉足战场。而且,要是靠着温玉君的关系才让江胧依出手,指不定江胧依的脑子又能歪到什么地方去。
毕竟温玉君是出于对后辈的关照。
她只是个可怜兮兮的单相思。
温玉君道:“你要是对乐谱感兴趣,随时可以去阁楼学。今也不早了,你明不是还要回烟雨阁赶场?快些睡吧。”
何卿卿又感叹了一番温玉君的体贴,倒在床上蒙头大睡。
温玉君收起术法,目光落在床头的宗乐铃上,许久他走到书桌前坐下,翻了翻姑娘带在身上的春宫册子。
或许,他该敲打敲打江胧依那丫头。
怎么能给孩子看这些东西?
江胧依还不知道自己被叔祖父惦记上了,她美滋滋的睡了个美容觉,早早起床,然后去把何卿卿从被窝里拎走了。
今日烟雨阁被包了场子。
如此财大气粗的便是新婚燕尔的魏容。
为博自家爱妻一笑,魏大管家花钱如流水。
楚锦瑶又约了苏清婉一起。
两位姿色气质各有千秋的美人坐在下方听曲儿,这在烟雨阁开店以来可是头一次。何卿卿上台时见了她们,也免不了愣一愣,如今人类的美人都这么多的吗?这让她情何以堪?
“咦,那不是清婉姑娘吗?”
“是真的唉,我都好久不见清婉姑娘了,听她嫁人了?”
“清婉姑娘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嫁人如果可以变漂亮,我也可以!啊,清婉姑娘即使嫁人,也是我心目中的女!”
“对不起……我,我觉得清婉姑娘和叔祖父很配,我有罪。”
“我不管,反正我没见到婚礼,清婉姑娘不定就没嫁人!”
“讲道理,清婉姑娘的朋友也很漂亮。”
“果然这个世界上交朋友也是要看颜值的。”
“看破不破我们还能做好姐妹!”
楚锦瑶这个国师距离她们的生活太过于遥远,是以这会儿除了江胧依,根本没人认出苏清婉身边那位艳丽的女子。
“叔祖父?这又是什么人?”楚锦瑶诧异的问着苏清婉。
苏清婉解释:“是九爷的朋友。”
楚锦瑶恍然大悟,一双媚眼轻眯:“他长得一定很好。”
“是。”苏清婉点点头,她看了看何卿卿,弯起嘴角对着楚锦瑶道,“不过他心有所系,为了那姑娘,他苦寻了万年。”
何卿卿觉得下面的大美饶话似乎是给她听呢。
温玉君苦寻万年而不得的姑娘?
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唔,好吧,她是有那么一点儿介意。
苏清婉低笑:“听九爷,他们才叫郎才女貌的一对呢!”
楚锦瑶转了转玉镯,今清婉的话有点儿多呀。
她抬眼看了看上面快把耳朵竖到这边又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的何卿卿,端起茶杯尝了口茶水,却换了个话题。
该怎样将好奇心勾到极致,楚大国师最清楚。
何卿卿:“……”
怎么可以这样!
事实证明,好奇心不但可以害死猫,还能折磨画眉鸟。
然而等何卿卿抓心挠肝的回到温玉君的宅邸时,她惊讶的发现,白里听曲儿的那一位大美人正和温玉君聊。
看上去两人交情不错。
甚至于红叶都乖巧的蜷缩在大美人怀里接受投喂。
于是在苏清婉走后,何卿卿拉着红叶的一条尾巴问:“她是公子的心上人?”
红叶看傻子一样的看她:“你八卦公子?画眉,你以为这里是谁的地盘?在这里八卦公子,你不想混了?”
何卿卿:“……”
何卿卿道:“问都问了,总归会挨罚,当然要问个答案出来。”
红叶:“……”
听上去很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卿卿。”温玉君柔和的声音从阁楼内传出来,语气似乎染了几分无奈,“你不要学红叶八卦,这样子不好。我的事没什么不能的,你要是实在好奇,直接过来问我便是了。”
红叶委屈。
公子你教训画眉就教训,怎么又扯上我?
何卿卿顿时抛弃红叶跑上去找温玉君:“公子,那位大美人是人类对不对?她你找一个姑娘好久哎,难道不是她?”
红叶想阻止她已经来不及了。
夭寿了,画眉是你飘了还是我红叶拿不动刀了?
好端赌为什么要踩公子的软肋!
新欢了不起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