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壁反射出不断的滴水声,滴答滴答,像是从岩石中渗出的水,落在了水面上,格外清晰。
张柯往下爬了有十来分钟,默数着梯阶,差不多是四格一米,快速下行了起码七百格,一双手臂得酸痛,不得不停下来休息。
抬头望向上方,起始的井口早就缩小消失在黑暗中,张柯如今处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状况中,只有脚下的梯子和触手可及的粗糙洞壁是实质,像是外在的世界完全消失了。
张柯小幅度甩着手臂,让血液回流到火辣辣的十指中,他四面警觉地听着,不由得心里发毛。就算这世界再奇幻,也不至于存在一架一两百米梯子长的木制梯子,就算是钢铁,做成这样的长度,没有特殊工艺处理,都容易在使用中被应力摧毁。
张柯觉得自己被引入了一种荒唐而惊悚的境地。没有方向感的黑暗,没有其他人,甚至连下方的目的地是否存在他都无法肯定。
这种诡异的气氛侵扰着他的理性,人的思想一旦被恐惧盖过是极其可怕的。
张柯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后,猛然睁眼,他双眸的瞳孔都像猫一般缩成了竖枣状,暗中发出莹绿的光彩。
“呵,我果然有夜视能力。”张柯试着到处望了望,略带宽心地自言自语。
这应该是狐狸尾巴带来的能力,像是因为本能刺激开启的。
“既然能看见了,就试试作弊能力好了。”
张柯分开左手食指和中指,做剑指状,虚点在洞壁上。
一圈波纹沿着张柯这两根手指迸发而出,只听见嗡嗡的蜂鸣,洞壁表面因为共振而撕裂出扑簌簌的灰尘,灰尘聚拢起来,一股细若沙流从洞壁上剥离,立刻化作铁砂一般的黑色质地,围绕着中心轴线向前蜂拥,凝聚出一把小刀的样式,漆黑的暗中寒光一闪。
张柯张开手掌,接住了临时以巨大化力量制作的匕首。
能根据自己的想法随意使用‘造物’和‘创形’这两种从巨大化机制中分化出来的能力,是张柯目前能做到的极限,精度还很有限,只能做出类似匕首这种提前记住大概形状的物品,而且体积不能太大。
他一甩匕首,使刀尖朝下,默数三秒后松手。
“一,二,三……”
他数了很久,嘴唇都有些苍白发干,手臂已经开始止不住地抖动了,还是没听见落地的回声。
这已经超出常识了好吧,怎么可能有垂直这么深的洞穴?不是地下排水系统改造的么?地下要是有这么大空间,这汴梁怎么没沉道地壳里去!
但张柯不得不承认,他离地面还有很长很长的距离。
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想巨大化后跳下去了,可他没有信心能控制好力度而不会把自己卡死在这口狭小井里。
该死的,要是做了飞行的作弊指令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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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坊外,三辆马车驶出了巷外,最后一辆马车上,一位面如冠玉的白衣公子探出帘子,轻轻敲了窗口,喊了车夫一声,马车噔噔停在了路边。
“公子,您有什么吩咐?”
做车夫的小厮眼力劲儿极高,他跳下马车转过身,弓腰着捂着手满脸堆笑。
长云公子轻地一抬手,话语如丝绢摩挲白瓷一般空灵纯澈,“换一匹马出来,你们把车拉回去。”
“这,公子晚上这青梅坊可危险着呢,您一个人去怎么成?”
长云公子已经起身一跃坐上了马背,拍了拍小厮的肩膀,眯眼笑道:“好啊,那你随我去?”
“这,公子一身过人武艺,小的相信公子不怕那六个贼……”
“够了,”公子打断了他的话,抬头谨慎打量一圈,“他们或许听着呢。”
“啊?”小厮吓得一缩肩膀,双腿霎时抖成了筛糠,眼巴巴望着公子道:“那那小的还是随公子去吧,要是那几个贼人来了,就让他们割了小的的舌头,小人这条命是公子给的……”
长云公子一拽马缰,不耐烦地道:“好了好了,别和我磨嘴皮子了,不需要你去,把车厢给我卸了!”
小厮听罢立马高喊一声得令,嬉皮笑脸扑出去,熟练扯开了连接车厢的皮带。
长云公子一甩马缰绳,砰地一声炸响,黑鬃良驹扬起前蹄嘶鸣一声,终于摆脱了平日沉重的枷锁,一骑绝尘疾驰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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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如墨的洞中,张柯已经不敢发出一丝动弹。
按理说在这种极端封闭的空间中,除了反复踏在梯子横杆上的枯燥吱呀声,就不会有其他声音了。但在一片寂静中,他准确捕捉到了异常的声响。
那声音来自头顶,应该存在很久了,但他之前没注意到,因为那两个乘梯子下行的人很聪明,和他保持了相同的踩踏频率,以至于声音重叠在一起,他最多只会当做回音考虑,而对上方存在的危险毫不知情。
春霁就守在洞口,如果有情况必定会事先通知,难道是谁强行闯入了?
不,要是谁强行闯关,春霁离开了梯子,他就会直接坠落。
那么什么人或者东西会凭空出现在这井中?今儿个还真就离谱了。
他再度凝聚起精神,以手剑指向洞壁,凝聚出一把两寸长的反弯尼泊尔军刀。
“他娘的,管你是什么妖魔鬼怪,敢下来试试!”他握着刀向着上方的黑暗,咬着牙爆发出一阵低声嘶哑吼声。
“嗬——”
黑暗中传来一种类似猫科动物警戒的声音。
张柯的第一反应就是上方有只猫,可一滴水滑入他的领口,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猫怎么会聪明到模仿人的步伐,像是要在暗中刺杀他一样?再说它完全没有必要警戒一只……长着狐狸尾巴的两脚动物,好吧他现在这副模样确实对动物不友好。
“人类,又是人类,嗬,又是能进入我们时间的人类……”
张柯差点没握住刀子,他居然听到了说话声音,当即一股寒气从后脊升起来。
“新鲜的血肉,异时空的新鲜血肉,被同族抛弃后,我们多少年没见过新鲜的血了……”
“杀了他,杀了他,夺走他的时间……”
暗中传来类似金属或者利爪磨砺的声音,那声音像是疯子的梦呓,又像是某些原始地带祭祀间的狂热巫术。
张柯忽的一激灵,他发觉一种感觉不知不觉弥漫在了心中。
恐惧。
他天然地害怕某种东西,而那种感觉回来了。
他想起来某些深藏在心中的记忆,在初次踏入红时航空的那天,他也曾有过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