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前，码头仓库。

当姚圣醒来，发现自己被绑在椅子上，没有大喊大叫，当尝试无法挣开之后，他变得很平静。

林权咬着包子从一旁走了出来，“你比我想象中要勇敢，我以为你会不堪的做一些无谓的挣扎。”

当瞧见是林权时，姚圣目光一缩，他最怕的事，似乎要应验了。

“从我走上江湖这条路，就知道会有今天的局面。杀人者恒被杀之，这很公平。”

“想不想吃包子？”

“什么意思？”

林权好整以暇，“我并不准备杀你。”

这个答案有些出乎姚圣的预料，但这是个好消息。没有人愿意死，刚才表现出来的无畏只是以为自己必死时，给自己留的最后自尊。

而现在，他脑子又迅速活泛起来。

“我有什么能够帮到林先生？”

“和聪明人对话就是这么痛快。”林权指着周边，“待会你会在徐明辉的指使下烧毁这座仓库。”

姚圣一愣，如果他真的这么做，只怕他真的将无法融于上海滩！

“这个选择很难做？”

林权声音蓦然响起，姚圣不由打了个激灵，此时他的命就在眼前之人手中！命重要还是待在上海重要，这个选择很好做！

“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灭口？”

“你担心错了方向，如果你帮了我们，到时杀你灭口的只会是徐明辉。而我们会保你，只有你活着才会对我们有用。”

姚圣想了想，算是认同林权的回答，确实只有他活着，才能证明是徐明辉指使他放火烧仓库。

“我希望你中途不要做令我们双方都难堪的事情，等你去巡捕房录完口供，我会给你一笔钱，回你老家的车票也已经准备好，到时你直接离开。”

“你放心，我一向识时务。”

林权给姚圣解开绳索，“最后一个问题，我能看出你是个聪明人，可你还是要趟苏家和徐家的浑水，因为钱？”

姚圣活动活动手脚，脸上闪过一丝劫后余生的激动，“准确的说，是不甘心，在苦力中一呼百应，积累万贯家财又有何用？大人物一句话便可剥夺所有，那么我为什么不能成为大人物？”

说到这里，姚圣顿了下，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但刚才我才明白，可能我根本没有成为大人物的命，人，要学会认命。”

一根火柴被林权弹出，大火瞬起。

星星之火，也可燎原。

林权叹了一口气，可惜了......

......

码头，双方还在对峙，但气氛已经有所缓和。

这个纵火之人已被抓住，且证据确凿，众人亲眼所见！

姚圣跪在地上，烟熏追赶使得他灰头土脸，但此刻他却没有一丝大难临头的感觉，嘴角还似有似无地挂着一丝笑意。

于魁越看越气恼，他觉得这是姚圣在讽刺，自己好像一个小丑，被眼前这个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姚圣，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连我也敢戏弄!”于魁一脚将姚圣踹翻，今天他差一点就因为这个狗东西丧命。

“于魁，你是想杀人灭口，死无对证吗？”常四的声音阴测测地响起。

于魁脸上顿时挂起了一丝讪讪的笑容，他很清醒，现在他还在对方的地盘。

“常兄弟，放火之人已经明了，和我无关，我又怎么会杀人灭口？”

“哼，要不然你以为你还能活着？但你依然有嫌疑。”常四依旧握着刀，“若没有人给姚圣撑腰，我不信他敢纵火烧毁仓库，这是苏家的产业，苏家的招牌谁都敢砸吗？”

于魁无言以对，在他心里，他同样认为姚圣背后有人在指使，只是他想不到，到底是谁竟敢利用他，他背后站着的可是李增福！

“上海滩很大也很小，敢砸苏家招牌的，我觉得你背后的李增福算一个！”

“我以命发誓，绝不会是我们做的！”

于魁此刻有一种黄泥巴掉进裤档，不是屎也是屎的憋屈感，若他站在常四立场，只怕也会这样认为。于魁知道此刻所有的话语都很单薄，他只能把所有的气都出在姚圣身上！他保证，待此次事情结束，不杀姚圣他誓不罢休！

“说，究竟是谁在指使你？”

于魁厚实的鞋底踩在姚圣脸上，像在碾着一只蚂蚁，声音阴沉，面目狰狞！

姚圣脸上的嘲讽更甚，他在嘲笑于魁就是一个傻子，到现在还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他虽然也是一枚棋子，但好歹是知道一些真相的棋子。

这让他心中竟有些优越感，他想看于魁如坐针毡的模样！

“于魁，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要演戏吗？不就是你指使的我？”

“姚圣，你所说当真？”常四眉头一皱，就欲发作。

“常兄弟，姚圣这是狗急跳墙，胡乱攀咬！你千万不要上他的当！”

于魁焦急万分，今天从一开始所有事情都乱了套，每一次反转都让他觉得自己离鬼门关更进一步。他必须让自己占据主动！

“常兄弟，你我都明白姚圣纵火背后定有人指使，眼下恐怕很难短时间内从姚圣嘴中掏出来什么东西，我们又不可能一直在这里对峙。你看这样如何，将姚圣送到麦兰路捕房，我们一定会从姚圣口中掏出幕后之人，给苏家一个交代！”

“麦兰路捕房就是你们的大本营，到时候什么结果不都是你们说了算？”常四一阵冷笑，“说不定姚圣前脚进去，后脚就死了！”

于魁无言，这确实是一个无解的局面。

良久，常四再次开口，“姚圣确实不可能一直在码头上，万一他突然被人灭口，到时候我百口莫辩。姚圣可以送巡捕房加强保护，但要送霞飞路巡捕房。”

“不可能！”于魁断然拒绝，“谁不知卫亨是你们的人？到时候你们审不出来，来一个屈打成招，把所有屎盆子都扣在我们身上怎么办？”

“那你就陪着姚圣一起去霞飞路巡捕房，如果你问心无愧的话！”

于魁一愣，在常四占据主动且坚决不同意前往麦兰路巡捕房的前提下，这是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解决方法。虽然这可能会让自己步入险境，但他问心无愧，又有李增福在背后，料想常四也不敢耍花招！

“我当然问心无愧，不过我要求一直和姚圣关在一起，除非李先生派人来，不然任何人都不能提审姚圣！”

“好！”

常四低头，鱼已上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