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想成为主角，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大概五百万人中才有可能诞生一位主角，这概率太小。

但此刻，姚圣觉得自己就是主角。

无论是租界新秀督察长卫亨，还是三虎之一的李增福，平日里他都没有机会见一面，可现在，这俩个人都要看他表演。

李增福平静地靠在太师椅上，脸上的刀疤不怒自威。

他在这里，巡捕房办事大堂直接成了刑讯室。但没有人感觉意外，因为他是李增福。

租界三虎，徐大寿靠的是算计上位，魏得禄是迎娶前任江湖大佬女儿得以上位，唯有他李增福是靠命拼出来，他成名之事便是有绿林土匪绑架租界富商子女，他单枪匹马直奔老穴，血刃悍匪五人而毫发无伤。

“来人，上刑。”

言语间卫亨似乎毫无询问之意，李增福神游天外，好像两人都没有把姚圣当成一条人命。

辣椒水是开胃菜，火红的辣椒直冲姚圣食道，脏腑一时之间像是着火一般，姚圣强忍痛苦，现在还没到吐嘴的时候，太轻易就说出的话不像真话。

“我说了是于魁指使我！到底还要怎样你们才能相信？”

站在李增福身后的于魁顿时怒了，但他不敢造次，只能用愤怒的目光盯着姚圣，像是在盯一个死人。

李增福冷哼一声，“不知死活。”

......

“啊。”

每一道鞭子下去都会带起一道血印，一声痛呼，李增福听得心烦意乱。

姚圣为谁做事，他心中肚明。那么姚圣此时紧咬是自己指使他，这究竟是姚圣故意在胡说道，还是徐明辉指使？这是不是代表了徐大寿的某种态度？这中间意味截然不同，由不得他不慎重。

可李增福又忽地意识到一件事，如果姚圣真的吐嘴是徐家在背后指使，事情恐怕很难收场。

徐大寿肯定不想撕开那层遮羞布，直接和苏家面对面地对上。他的顾虑可以通过和徐大寿开诚布公的谈心进行解决，但若是影响徐大寿布局，只怕两人关系会因此受损。

想到这里，李增福示意停下，他要给这件事定性，“卫督察长，我看这姚圣摆明就是眼看活不成，想着拉人陪葬，因此在这里胡说道，再审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

“李探长莫非是心虚了？”

“什么意思？你怀疑我？”李增福怒目直视。

卫亨摸着自己的枪盒，不以为意，“李探长，咱们吃的不是一碗饭，如果姚圣吐不出什么东西，我无法交代。你可以压我，但要是你不想让我吃饭，只怕我的枪不会同意！”

李增福冷笑一声，“真是老了，随便一个小辈都敢顶撞我。只是我话撂在这里，绝不是我在指使。这姚圣死鸭子嘴硬，你又能审出什么？”

“这就不劳李探长放心了。”

卫亨踱步到姚圣面前，帮他整理了下衣服，十分温柔道，“姚圣，你一个下贱苦力，没想到也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听说你准备给燕来楼的兰香赎身，一起过日子？”

李增福闻言顿时咯噔一声，他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姚圣神色大变，“姓卫的，你有什么就冲着我来，不要对女人下手！”

姚圣只知道他只要在他觉得合适的时机说出是徐明辉指使他纵火即可，他并不知道卫亨是林权的人，就在刚才，他忽然觉得这个时机到了。

“说出来到底是谁在指使你，不然今晚我就让兰香接几百个客人，不知你忍不忍心？”

“你敢！”

姚圣大吼，青筋崩起，喘着粗气，一双眼似乎要把卫亨杀死！

“说出来吧，说出来你就能和你的兰香长相厮守，一起生儿育女，过上幸福的生活。”

姚圣眼神闪了又闪，最终低下了头。

“是徐家三公子，徐明辉。”

说出这个名字似乎抽走了姚圣全部力气，整个人顿时没了精气神。

卫亨却神色兴奋，“把姚圣关到牢房，好好看押，决不允许有任何差错！另外派人去通知苏先生，就说我们已经查出是徐家在幕后捣鬼！”

一旁的李增福神色一动，于魁悄悄退出了巡捕房......

牢房，姚圣被随意地扔在了稻草上，身上传来的伤痛让他龇牙咧嘴，但他却觉得充满了希望。

当卫亨拿兰香威胁时，他心中忽然明白了什么，等出去就给兰香赎身，然后带她一起远走高飞。

半个时辰后，一个巡捕路过牢房，将一个瓷瓶扔了进来，“这里面是上好伤药，你可以吃下暂缓伤势，林先生一切都已准备好，今晚你就搭火车离开上海滩。”

“替我谢过林先生。”

姚圣不疑有他，若非林权安排，谁会知他今晚就要走。

这巡捕瞧着姚圣吃下药，才不紧不慢地走出牢房......

一炷香后，有巡捕直奔大堂。

“卫大人，不好了，姚圣中毒死了！”

卫亨闻言心中一定，这正是林权计划中的最后一环。让姚圣当众说出是徐明辉指使，再让姚圣死去。这样每个人都会相信是徐明辉杀人灭口，也只有在巡捕房，凭借徐明辉的家世才有杀人灭口的能力和手段。

而此时，即使姚圣已死，无人指证是徐家指使。但每一个人都会相信就是徐家所为，有时候并一定要切实存在的证据。

如果姚圣还活着，可能还会存在变数，谁也不能确保他是否还会改口。

所以，姚圣的结局早就被写好。

这是卫亨期待的结局，但面上却是怒气冲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禀告大人，一柱香前巡捕宋明去过姚圣牢房。”

“你们究竟办的是什么事？现在才来禀告，我不是说过任何人都不准靠近牢房吗？立刻派人去追宋明！”卫亨又恶狠狠地看向李增福，“李大人，你们真是好快的手脚！是我小看你们了！”

李增福心中闪过一丝轻松，他本来派于魁出去提醒徐明辉，还以为事情会很难处理。却没想到徐家的手段比他想的还快，真是漂亮！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估计接下来卫督察长还有事要忙，我就不打搅了。”

卫亨冷哼一声，神色难看地奔牢房而去，做戏就要做全套，他可是一个好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