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登路365号，已是深夜，尚有灯火。

书桌上墨迹未干，显然刚写不久。

苏灿将稿纸叠好并塞入信封中，心中波澜却并未如面上一样平静。

林权在帮忙打探泰山收购底价，所以他现在不能接触卡特，避免打草惊蛇。等待打探到泰山院线给出的底价，再凭借他和卡特的交情，必定能以最低的价格拿下泰山院线。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要荒废度日，安心等待林权将一切事情准备好即可。

他准备自己再做些什么，而写影评就是他给自己找的工作。只是他不知道会怎么样，所以他决定悄悄去做，若有成绩，再通知林权。

想到这里，苏灿脸上有一种从未在林权面前展现过的成熟。

其实林权给他的改变很大，无论是做事还是做人。

若是以前，他恐怕很难会接受鼎盛的分红，不是情义，而是这钱说难听点就是剥削苦力所得。

若是以前，他恐怕很难接受林权去打探对方底价再进行商业竞争，即使他知道林权这样做是对的，但现在他已经接受。

可在林权面前，他还是表现的一副无忧无虑，没心没肺模样。

不是装的，而是已经习惯如此，他知道林权会将一切事情都处理好。

这就像很多人，在真正的好朋友面前是一副面孔，在其他人面前又是另外一副一样。

苏灿渐渐感觉到了一股凉意，走到窗前，准备关上窗子。

门铃应声响起，苏灿嘴角闪过一丝笑意......

果然是林权，虽然时间有些晚，但除了他似乎也没别人会来。

一壶浓茶冒出热气，茶香氤氲了屋子。

林权环着茶杯，有些好奇道，“老板什么时候也爱上了喝茶？”

“你看这茶叶随滚水沸腾，上下起伏，是不是很像人生？”苏灿一副深沉模样，“当然，主要是一壶茶叶可以喝几个月，咖啡忒费钱了。”

林权瞧着苏灿一副人生迥然如此的模样，不由笑了，他感觉好像随着分家，苏灿似乎比以前更放松，在自己面前也似乎更随意。

“算了，不说我了，这么晚你怎么还来我这里？”

林权感受着茶水传递的暖意，脸上洋洋笑道，“去了趟大世界舞厅，回家路上想起了老板，便过来看看。”

“阿权，我怀疑你在诱惑我！但我已非昨日苏灿，今天的苏灿和以前已经不一样。”苏灿高声宣布，但下一刻就原形毕露，“大世界有没有什么新鲜事？今晚的曲子好不好听？我在这里都能想象出大世界舞厅灯光的味道。当然，想想就够了。”

林权淡淡道，“我去那里是有正事。”

“懂懂懂！”苏灿一挥手，一副欣慰模样，“阿权，你看你终日奔波，却不知享受。一身青衫布袍穿了多久？整日也只是食些青菜豆腐。愣是将自己活成了苦修士，还好，现在你终于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快乐，学会休息了。”

“白天去圣伯克大学当访问学者，晚上去大世界舞厅跳舞。不愧是阿权，一挑就是最好的。圣伯克和贵族学校无异，里面的女生几乎都是名门之后。这大世界舞厅是四大舞厅中的后起之秀，里面的姑娘最放得开。”

“去圣伯克是为了工作，这个你知道。去舞厅也是。”林权略作解释，便直接步入正题，

“上海滩有什么出名或者特殊的舞女吗？”

这才是林权为何过来的原因，他还在为第一部电影选角，但每晚去舞厅寻觅，实在太过费时费力。苏灿对此无异是个中老手，有他指点想必会更快一点。

苏灿闻言顿时一副自信模样，“这个你算是问对人，上海滩四大舞厅有名有姓的舞女我基本都一起跳过舞，她们步入这一行的原因大多是生活所迫，或主动或被迫，除却姿色，并无差别。但有一位是顶顶的特殊。”

“哦？”

“方清，严格意义上她并不是一个舞女，因为她不仅跳舞而且也唱歌。但她无论是跳舞的次数还是唱歌的次数又都很少，可却被誉为上海滩第一舞女，第一歌女，或者第一交际花。”

林权闻言，不由挑了下眉头，“和我详细说说这个方清。”

“其实我对她也所知不多，只知道她本是名门之后，却家道中落。第一次登台是在百乐门，然后便一鸣惊人。想要和她共舞一曲的人很多，但没有人敢强迫她，据说是因为租界三虎之一的魏得禄是其幕后恩主。而她交际手腕又很高，在各个名流之间如鱼得水，名声更是如日中天。”

“凭苏家的名声，老板的相貌，都没有抱得美人归？”

“肤浅！庸俗！女神在神坛高高仰望就好，为什么要占为己有？”

林权无言以对，如果是他喜欢的东西，他就一定会拿走。不过听苏灿的描述，这个方清往来诸多名流豪商，却能做到出淤泥而不染，被苏灿这样的富少奉为女神，其手段，能力，心机，都不容小觑。

其实在林权看来，这样的女人都是众人为了面子，所谓道德，把她惯出来的。

若是他，只怕早就辣手摧花。

不过就连他也不得不承认，他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女人有了兴趣。

“老板，你知不知道她的住处？”

“霞飞路1号，等等，阿权，你不开窍则以，这一开窍这么猛，你想对她下手？”

“还记得我说过电影公司的事情吗，第一部电影我想请一位舞女当主演，方清应该不错。”

苏灿目瞪口呆，还可以这样？

“阿权，我没有别的要求，如果真能请到方清，请允许我演个龙套。”

“你就这么自信我能请到她？”

“我对阿权向来有信心，你出手必定手到擒来！”苏灿眼中满是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