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君朗围着宁将军府走了一圈,没有听到什么异常的动静,他才打算走回李将军府。
他发现,这已经成了一种惯性。
每次卓晓琳偷偷溜进侧门,他都要围着宁将军府走上一两圈,他担心卓晓琳被发现了会遭到刁难。
转了一圈,他正想转身回李将军府,却看到巷口有一个人影,随着他的转身,快速闪进了拐角处。
叶君朗不动声色地离开,默默地回到了李将军府,他没想到,李将军刚出征,府里就完全是另一派景象了。
二太太和三太太在厅堂里针锋相对,互相辱骂,似是积储了深郁的怨气,终于得以喷薄而出。
一老一少两个女人飙着叶君朗听不懂的家乡话,双方的丫鬟嫂嫂加入混战,几个小的孩子哭的哭,闹的闹,整个厅堂可谓鸡飞狗跳。
见到叶君朗回来,她们完全没有收敛的意思,只是瞧了他一眼,又继续吵起来,思路完全没打断。
来去就是争宠那点事,还有给对方吹过的枕边风算账,爆出来了不少秘密,还有杂七杂八鸡毛蒜皮的小事。
这两房太太,倒是爱李将军爱得紧…
听了一会儿,叶君朗从厅堂绕到后廊,没有看见秦氏和李御的身影。
他正想回自己的房间,却看到阿九正鬼祟地缩在李御房间外面的窗子底下。
他悄声走过去,阿九正全神贯注地把耳朵贴在窗框下窥听,完全没有察觉到叶君朗靠近自己。
“老爷刚…刚走…你就如此猴急,这还在府中,”里边传来四太太的声音,她喘着气,话都说不完整,“人多嘴杂…下人看见,会传到老爷耳里。”
“他听不见了!”李御的声音,似乎在压抑着,心理和生理上的双重兴奋。
“什…什么?”四太太的声音有一两秒的停顿,才诧异地问道。
看来,她只是李御泄欲的对象,并没有参与他们的计划。
“此趟出征,那老头不复返矣!”里面传出布料被撕扯,又被阻止的动静。
“此为何意?”四太太的气息似乎喘顺了。
“如何?你知他不复返,舍不得?”李御的语气里满含了霸占欲和不满。
“非…非也,我只怕你受责罚,老爷好端端如何不复返矣?”四太太怯懦地回道。
李将军在,四太太是名正言顺的姨太太,李将军不在了,若李御不放她,她成了什么?
四太太难掩慌张。
在这个时代,女人和家里的牛羊金银一样,她们可以被买卖,也可以被赠送。
只要没有至亲血缘关系,甚至可以被继承。
老爸花了钱买来的女人,老爸死了,买来的女人还年轻,为什么不传给自家儿子呢?
李御这是要继承他爸的将军之位,还打算继承几个姨太太。
然而,四太太是否希望得到这么一个结果?只要脑子清醒的女人,都不希望落得如此下场。
本是正儿八经的姨太太,有地位,有威信,有话语权,谁想做老爸死了继承给儿子的女人?
要么偷摸苟且,要么孤独终老。
即使李御宠她,别人不敢说什么,但地位终究是比名正言顺的妻妾低了几个级别。
何况,因着李御和她苟且,他的亲娘秦氏早就对她不满,只是暗地里偷摸,秦氏不会对她发难。
一旦李御成了当家人,秦氏岂会让她好过?
事实上,四太太也是规行矩步之人,只是在李御威逼利诱之下,李将军又常年征战在外,她就守不住自己了。
要放在现代,她有自由选择的权利,即使年龄差距悬殊,她大概宁愿选择李将军这样的正人君子,也不会选择李御那样的奸邪之徒。
但如今,她已经深陷其中,别无出路。
“在这座府內,再无人敢责罚我!”就在四太太沉思之际,房间内衣衫厮磨的声音戛然而止,两个人明显拉开了距离,李御小人得志的声音传来。
“你…你安插内应,要害老爷性命?”四太太魂不守舍的声音传出来。
“我娘自有安排,你只把我伺候好,我定不亏待你!”李御的语气里满是狂妄,仿佛他已经大权在握。
“那…皇上已把静琬公主赐给李康…”四太太不忘提醒道。
“呵,无用小子,正是这桩赐婚,助我们一臂之力收拾他!”四太太看到,衣衫不整的李御一脸狠戾。
一个问题叩响了四太太的心门:如果提前得知这些消息,她会不会告知李将军?
“休再多言!”李御说了这句话后,衣衫摩擦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们说话的声音停了下来。
叶君朗猜想阿九要转过身来了,他适时捂住了阿九的嘴巴,不顾阿九被吓破胆般的惊恐,左右看了一眼,就把阿九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少爷,您…您都听见了,这可如何是好?”阿九快手快脚地把门关上了,皱着一张脸颤声问叶君朗。
叶君朗坐到床前那张小桌旁,脑细胞高速运作着。
阿九拿起桌上的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茶,叶君朗抬起头来:“阿九,莺儿可有消息?”
“少爷,您从何得知莺儿有消息?”阿九愕然。
叶君朗被卓晓琳叫出去后,阿九依言回房把被子拿到院子晾晒,听到有人扒在墙头低声喊他。
阿九回头,那人趴在阿九耳边,说是莺儿逃出来了,夜里戌时在城南八里铺等阿九。
后来,阿九又把另一床被子拿到院子里,就看到李御推着四太太进了房间,他就悄悄躲在窗下窥听了。
阿九把这些事告诉了叶君朗,叶君朗当即表示:“阿九,你今晚依时赴约。莺儿有何交代,你回来告知我!”
阿九点头应好,又问道:“少爷,老爷他…”
叶君朗看着阿九的眼睛,起身拍了一下阿九的肩头:“爹已有提防,放心罢!”
听到叶君朗这句话,阿九皱着的脸才稍微舒展开。放在平时他肯定要嘀咕几句,只是他还来不及消化方才接收的信息,就默默地出去了。
如果李将军将遇不测的消息传开了,叶君朗无法想象,府上会乱成什么样子。
他转身到衣橱前,换了身衣服,又给自己下巴和两鬓贴了假的胡须,就翻过房间外面的围墙出去了。
大富见叶君朗出来,马上两人保持不近不远的距离往西边走。走到人烟渐少的地方,叶君朗低声问大富:“可有线索?”
大富看了一下四周,两个人挨得紧密,耳语许久。
“依计行事,不可有误!”最后,叶君朗对大富交代,大富就又原路返回了李将军府。
见大富走远了,叶君朗再次来到宁将军府围墙外,他喊了两声“冰糖葫芦”。
不一会儿,卓晓琳便出来了,听到叶君朗喊“冰糖葫芦”已是稀奇事,看到他还乔装打扮了,卓晓琳的脸上全是疑惑。
叶君朗没有拉她到一边,直接在侧门就把声音压到最低,对卓晓琳说了好些话。
卓晓琳的脸色从惊讶到冷静变幻着,最后她坚定地点了点头。
叶君朗从衣袖里拿出了一个锦囊,又对她说了几句话,卓晓琳把锦囊收进衣袖里,看了叶君朗一眼,身影就缩回侧门去了。
叶君朗转过身来,看到一个身影又在对面另一个巷子口闪了进去。
他从容不迫地提脚,往李将军府的反方向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