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君朗绕到城西,又坐到隐蔽的桥头等了半个时辰,才快步走回李将军府。
正午时分,各家各户都在生火做饭,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大贵在府门斜对面开了个小摊,叶君朗到那小摊前,问他烧饼怎么卖,大贵悄悄地把一包东西给了他。
大贵替他把风,叶君朗又从爬出来的那段围墙爬了进去,马上闪进了自己的房间。
叶君朗打开那包袱,大贵给的是饭菜,他喊来了阿九,一起吃了起来。
他没出去吃饭,只有厨房的一个佣人来敲门喊了一声,听他说没胃口便走了,再也没有人在意他吃不吃。
吃完饭,叶君朗没出房门,因为早上太早起床,他睡了一个多时辰,起来的时候天已经暗下来了。
大贵又把晚饭递了进来,叶君朗和阿九吃过晚饭,天已经全黑了,叶君朗在烛光下拿起一卷书看起来。
阿九要出门去找莺儿了,叶君朗只交代了他几样事,又叮嘱他把莺儿说的地点记好,让他注意安全,就让他去了。
叶君朗又继续拿起那卷书,一边看,一边在一张纸上写划。阿九教他认了不少字,这会儿他正练习着。
阿九出门后,就如叶君朗预测的那样,有人尾随了他一路走。
这是一个多云天,天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光,如果不提灯笼,周围伸手不见五指。
阿九提着灯笼走得自然,按照叶君朗交代的那样,一路嘴里还嘀嘀咕咕抱怨着,怎么晚上还要他出来干这苦差事。
到了城南八里铺,就着灯笼发出的光一看,果然是莺儿在那墙角等着,阿九看到莺儿瘦了不少,算了一下夫人和莺儿已经失踪大半个月了。
“阿九哥,夫人被拘禁在城西铁匠家老宅,夫人身体抱恙,未得医治,我趁看守醉酒逃出,你快回去告诉少爷,救救夫人!”莺儿神色淡定,但那是在掩饰她的慌张,她怕被发现了又抓回去。
阿九连忙应好,又从衣袖里掏出一个钱袋,递给莺儿,让她注意安全。
莺儿接过后,就让阿九赶快回去。
阿九和莺儿分开后,莺儿走进了一条巷子,周围一片漆黑,她自己提着灯笼,心惊胆战地走着。
突然,她的去路被两个黑衣蒙面人挡住了,莺儿想要大喊,但她忍住了。
自小服侍李康,被李御一房的人欺辱打压,后来又跟随姜氏被掳走,即使很害怕,但她已经做到常人做不到的隐忍。
她要是喊起来,来人倒是可以不假思索就上来把她控制住。见她没喊叫也没吵闹,两个黑衣人反倒是不好下手了。
见他们停在自己前面,没有马上行动,莺儿下意识低下头左右看了一眼。
两个黑衣人还没反应过来,莺儿就掀起了路边的一个箩筐,筐里装的,是蒜头葱头之类的干货。
莺儿一手把箩筐掀翻了,这些干货全都滚了出来,两个黑衣人的注意力全在地上滚的干货,怕踩到会摔跤。
身为黑衣人,受人钱财抓个小丫鬟,踩到滚落的葱头摔个四脚朝天,传开了还要不要脸?
等他们看清楚地上的障碍物,正要上前,莺儿一下子把灯笼吹灭了。
实在是出乎意料!
只是一个养在将军府的小丫鬟,两个黑衣人没想到莺儿的反应如此迅速,等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摸出火柴,把自己带的灯笼点着,莺儿已经消失无踪了。
他们把附近的街巷民居翻了个遍,完全找不到莺儿的身影。
以为她会大喊大叫,结果她没有;以为她会惊慌失措,结果被她摆了一道;两个黑衣人开始互相指责,以发泄他们心中的挫败感。
这可如何是好,订金收了,人却抓不到,两个人走在寂静的夜里抓耳挠腮,他们完全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拿我妹妹去,到时候问起来,只说抓错人了。”其中一个黑衣人丧气地说。
另一个黑衣人想了一下,回应道:“唯有如此了。”
如果这事传开了,会大大影响他们的口碑,在夜里抓个小丫鬟都失手,还能干嘛了…
两个人一致决定这么做,灰溜溜地往东面走去。
“你是何人?是敌是友?”见两个黑衣人提着的灯笼走得越来越远,已经完全看不到亮光,坐在屋顶上的莺儿才问道。
“本以为救你必定要出面,不曾想,你这丫头机灵得很!”莺儿身边的陌生男人带着夸赞的笑意开口道。
“可是少爷派你来?”借着微弱的光,莺儿抬起头想要看清楚陌生男人是谁,但她却感觉到,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男人把脸转过去了。
“你不可再回原地,我带你换个落脚地,走!”男人开口道。
莺儿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就扶着她的肩膀,一下子跳到了地上。
第二天清晨,阿九见秦氏带着贵嫂,快步走进了李御房内,步速快得带起了一阵风。
房间里没有任何动静,显然,李御还在呼呼大睡。
房门刚关上,秦氏给贵嫂使了个眼色,贵嫂便大步走到李御床前,一把掀了李御的被子。
“不想活了?!”李御被一下子扰醒,火从中来,大喝了一声。
“若你再敢妄为,你爹战死沙场之日,就是她陪葬之时!”秦氏冷硬的声音传来,李御撑着身子坐起来,才看到他的亲娘就坐在桌前看着自己。
“娘,你别听他们胡说!”李御也顾不上自己衣衫不整的,就起来踢上鞋子走到桌子前想坐下。
“站住!”秦氏看着他的动静,冷声喝道。
李御停住要坐下的动作,挠了一下脖子,瞄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贵嫂,不情不愿地站住了。
“要为娘,从你榻上把那贱人掀起来,你方认错?”秦氏侧抬起头,睨了一眼李御,李御这时不敢说话了。
他心里此刻在大喊万幸,幸好床上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昨儿你爹出征,我前脚出门办事,你后脚把那贱人招进房,你是当你爹娘都仙逝了?”秦氏的语气里没有什么温度,平静得就像在讲早饭吃了两碗米粥三根油条。
“孩儿不敢孩儿不敢!”李御连忙低着头认错。
他明知道他的亲娘秦氏对府中动静一手掌握,但他还是那样做了,这是他积攒已久的叛逆使然。
武则天去世后,韦后意图效仿武则天总揽大权,玄宗李隆基与太平公主联手击败韦后,把权力夺回到李家手上。
随后,李隆基一步步把太平公主的权力削弱,才把权力高度集中到了自己手上。
经此种种,整个大唐陷入对女人干政夺权的极度敏感中。
此刻的李御,他低着头看到母亲秦氏趾高气扬地端坐在桌前,把他训得狗血淋头。
李御品性疏懒,贪图享乐,好大喜功是他的特长和爱好,岂能容一个女人在自己跟前显威风,使他的男性权威受到挑战?
看着秦氏那一张一合的嘴,一股怨气,交织着恐惧和忿恨,在他心中徒然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