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逊醒来时,全身撕裂般疼痛,脑袋又痛又沉又晕,就像塞了个磨盘,难受得这个脑袋不要也罢。努力想睁开双眼,眼睛像被缝住了。
难道自己死了吗?
宾逊心中恐惧害怕极了,张嘴就哭着喊道:爹娘救我。
却只听到几声含混的声音,是恶梦?宾逊努力的想回忆起发生了什么?除了有个女孩的叫声和隐约是从高处掉下来,其他什么也记不起来了,那个女孩喊的是“宾逊”,宾逊又是什么,和自己什么关系?
全身每一寸都痛的那么厉害,是像在告诉自己还幸运的活着。
可怜的宾逊脑袋撞坏了,记不起原来的事。
下半身冰冷,因为下半身还搁在水里,水很冷,宾逊极力想往上爬,稍一用力身体更加疼痛,本能地想提起内力,不仅觉得丹田空无一物,而且从丹田处袭来一阵剧烈的刺痛,像千万把利刃一起攒刺,活活把宾逊痛晕过去。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阳光晃眼,晒在身上发烫,周围除了水声鸟声,别无他声,全身依然剧烈疼痛,想是身上的骨头也裂了不少,宾逊小心地忍痛喊了几声:“有人吗?救救我!”听不到人声,宾逊嘴一咧就想哭,开始回忆和琢磨,可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孤身一人身受重伤,出现在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地方,难不成自己是天上神仙遭贬被打下凡界,那也不会这么个惨状吧。
怎么那么倒霉,招惹谁了吗,一定是拿扫过鸡粪的扫把捅过天,老天才会发怒惩罚自己。不过好歹自己还活着,估计一时半会死不了,宾逊惊魂稍定。
有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宾逊翻身看了看天光,只见头顶有一朵大雷云像条大鱼,正在迅速翻涌膨大,看样子即将有一场雷雨要下,届时溪水暴涨,会危及自己,头顶是个很高的坎,必须到坎上去才安全,宾逊慢慢站起身子,才发现左腿内侧还有个伤口,是被什么戳破的,有少量的肉外翻,在水中浸泡多时,伤口边的肉开始有点溃烂。
宾逊叹了口气,鼓着劲咬着牙,一步一步捱到了坎上,全身虚汗直冒,眼飘金星,头晕如坠云里,定下神喘了口气,只见豁然一座坟墓映入眼帘,墓碑上四个黑漆大字:忽孙之墓。
墓碑上没有落款,没有时间,整座墓很普通,大半被荒草湮没,墓前有块小空地,再不远处有片小树林。
宾逊心道:忽孙?世上哪有姓忽的,就是名字取忽孙的也非常少见,这里面葬着究竟是何人?
孤零零的一座孤坟,自己却也是孤零零的出现在这孤坟前,还不知道自己是受了何种遭际,大难不死死里逃生,指不定就是这位忽孙鬼先生显灵救了自己,想到此际,宾逊勉强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头顶的天越来越黑,雷雨马上要来了,宾逊一步一步捱入小树林,找了一棵枝叶茂盛的大树躲雨。
秋后山中雷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雷雨伴着短时的狂风,雨后树林一片狼藉,有不少桐子、野桃子、野柿子、野苹果掉在地上,宾逊大喜,捡了桃子和苹果揣在怀里,才感觉肚子饿了,就地面上雨后临时形成的小水流,洗了果子吃了几个,稍觉精神好了许多。
当下最要紧的就是找个干燥的地方,弄干身子和衣服,处理好伤口。
宾逊举目四望,不远的山脚下有一片竹林,隐约有个断崖,像是个山洞或者岩石缝隙,宾逊朝坟墓作了个揖,权当告退,转身朝竹林走去,途中认出一些能败火解毒的药草,采摘了些藏在怀里,穿过竹林,到了断崖跟前,大约是个溶洞的入口,有幽幽溪流流出,幽幽的像快断了油的豆灯,走入洞内,但见幽深黑暗,钟乳林立,洞口附近就有干燥可容身之处,大喜,一摸身上,生火的阳燧还在,宾逊在洞口拾了些干草枯枝,山里下半夜较冷,得多备些枯枝生火。
宾逊在洞里做了小小的一个火堆,用阳燧在太阳下生了火,点着了火堆,生火堆热是热了点,但可以防野兽。把药草捣烂了,撕下衣服的布条,包敷在伤口,远远地离火堆铺好干草,烘干衣服,就此沉沉睡去,除了半夜起来重新拨弄了下火堆,一宿安睡。
睡醒后,又吃了些果子,宾逊提了提内力,依然空空如也,丹田刺痛,看来要先养好伤,再慢慢从头重练内力了。
洞内没有蝙蝠栖息,有蝙蝠就会有捕食蝙蝠的蛇,蛇可不受欢迎,妙在也没有蚊子打扰,六月蚊虫叮毛竹,竹林把蚊子也吸引过去了。宾逊又到小树林找了些果子果腹,还在坟前供了几个,并恭恭敬敬拜了几拜,不管怎样,这座忽孙墓是目前唯一和人世间有关联的物事了,不管死人活人,至少大家都是人。
天又慢慢热起来了,坎下的溪流里传来蛙鸣声,宾逊找了根干树枝,既当拐杖又当防身武器,慢慢走下坎去,想到溪边抓些青蛙来烤着吃。
溪滩上青蛙石蛙果真不少,又肥又大,像苏东坡的字似的,却很是灵活,原本按宾逊的身手,抓几个青蛙是手到擒来小菜一碟的事,可惜今时不同往昔,整个一个行动不便只有半条命的伤号,所以不用说手到擒来,脚到也擒不来,忍痛咬牙挥了几次棒,这青蛙撒着尿跳的挺快,一无所获,只好望尿兴叹,心想等我身体好了,总能吃上烤蛙的,也不是特别气馁,沿溪边踽踽的走,碰运气,看看会不会遇上和自己一样行动不便的青蛙。
忽然不远处的溪边有个东西吸引了宾逊的注意,走近用棍子拨弄一看,原来是张蚕丝织就的渔网,宾逊大喜,一般的渔网都是粗布加麻捆卷而成,蚕丝渔网可是非常有钱人家才用的,附近有人烟?简直是想睡觉有人送枕头,想娶媳妇媒人来串门,现在想捞鱼,老天送渔网。
那渔网挂在溪边一棵树的裸露根上,宾逊慢慢把渔网拖到了岸上,居然还有一条巴掌大的鱼困在网里,宾逊把鱼砸死放在边上,心道:鱼兄,对不起,不是故意砸你,你不永垂不朽的话,我就得流芳千古了,我肚子就是您最好的归宿,适得其所,您就死得瞑目闭眼吧。
宾逊仔细检查了渔网,这渔网坠子较轻,网身上破了几个口子,渔网的甩绳是多股小丝绳绞成的,宾逊弄松了绳子,抽了一股出来,找了个小石块当割绳子的工具,把口子绑死,又留了根约一臂长的细绳,系在一根三尺长的小树枝上,用来钓青蛙。钓青蛙很简单,抓个小田鸡,砸死剥了皮,系在绳子上,轻轻抖动小树枝,口中念念有词:田鸡田鸡啄啄,田鸡田鸡啄啄。那点小田鸡肉在青蛙眼中就是跳动着的虫虫,青蛙会猛扑上去,紧紧咬住,就算被提起来也不松口,别提有多敬业,钓的人一提溜,就可以把青蛙抓住。
这下好了,野果青蛙鱼都有了,还可以挖点灰灰菜车前草马兰头等野菜,只要冬天不冻死,饿是饿不死了,足够支持养好伤再找路出去。折腾了半天,又累又乏,宾逊休息了一会,把渔网拖到高处翻了块石头压住,到水里洗了洗身子和衣服,用石头刮了鱼鳞,折了根柳条栓了鱼,路上拣了些野菜和药草,回山洞把鱼烤了吃了。
简直是人间美味啊,虽然一半烤得生了,一半烤糊了。
宾逊可没想到,正是渔网让他在坠崖中得了一命,他慌乱中下意识抓着渔网,渔网被峭壁上的树枝挂了几下,脱离了野猪,减缓了下坠的势头,才让他死里逃生。
第二天果真钓了很多青蛙石蛙,嫌在山洞里烤火热,宾逊就在忽孙墓前的那片小树林里烤蛙,并把果汁和野菜汁挤在烤蛙上调味。又过了几天,身体更加自如,腿伤慢慢好转,毕竟年轻,伤口愈合的蛮快,能够撒网打鱼了。
偶尔鱼和青蛙较多的日子,宾逊会在墓前供上一份,祭拜后就撤供,扔到溪流中去,虽说野兽是吃生的,但仍是怕会引来它们。就是丹田仍不见好转,记忆也没见啥恢复,不过也奇怪,自己名字、家庭、过往都记不起,但是一见到野菜药草的,偏偏又知道,还知道撒网打鱼钓青蛙,这脑袋还算及格,可以装在脖子上使用。
接下来的日子,宾逊并没有尝试去了解更多的陌生区域,仍是待在那几个熟悉的活动区域中,目前的身手还抵挡不了猛兽,也看不到人烟,估计渔网是溪水上游流下来的,等伤好了再去找。宾逊把多余的果子晒干,鱼和青蛙晒干烟熏,开始储备冬粮,雷雨越来越稀少,夜间温度越来越低,季节在变换。
宾逊在墓前空地每天开始练剑和身手,剑就是一根树枝。
那天,宾逊照样恭恭敬敬在忽孙墓前供上一条烤鱼,然后回到火堆拿了烤鱼吃着,走到晾果子的地方赶苍蝇,忽然感觉身后有一丝异样,刹那间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宾逊慢慢的转过身,只见坟墓前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一只毛色纯白的猿猴,那猿猴直立着,身高有宾逊肩膀那么高,猿猴见宾逊转身过来看着自己也不惊慌,身形略微滞了滞,眼睛盯着宾逊,慢慢俯下身子,捡了供着的烤鱼,转身就消失了。
烤鱼还真引来了不速之客,宾逊吃惊不小,幸亏只是猿猴,若是虎豹之类,不知怎么收场,看来要在火堆上烤上一根长木头,万一真是虎豹来了,燃烧的的长木头还是会害怕的吧?
宾逊开始更加注意自己身前身后的动静了,当晚在睡觉的山洞口堆放了乱七糟的树枝,恨不得能树上一块牌子:内有猛男,闲兽莫入。
第二第三天,猿猴没有出现,第四天,还没上供,猿猴出现了,蹲在坟头上,盯着宾逊。
什么亮相方式不好,偏要利用坟墓这么聊斋的方式亮相,搞得诡异森森。双方相互打量着,宾逊不敢长久直视猿猴的眼睛,怕引发敌意,那猿猴还带着把柄,是个公的,通体雪白,毛色素净,纤尘不染,神色镇定自若,见人不惊,隐约王者风范。宾逊虽是第二次见那白猿,仍是吃惊,心道:行吧,您是老大,怕了您了。
白猿打量着宾逊,然后把目光投向火堆边上烤好的鱼,宾逊估摸白猿没有恶意,拿了条鱼放在空地边的一个石头上,慢慢的退了回来,白猿气定神闲的走过去,拿起鱼就走了,消失在山林中。
白吃人家的东西,不说谢谢,还那么神气,宾逊内心嘀咕,但心中还是蛮高兴,至少不是敌人或敌猿。
之后几天,白猿常常出现,不再把鱼拿走,而是当场吃掉,有时吃完就走,有时假寐一会走,宾逊也见怪不怪,自顾做自己的事情,打鱼钓青蛙或练功。每当宾逊上供,白猿就紧紧盯着,如果宾逊练功,白猿就有时打盹,有时神情专注地盯着,就像一个监督徒儿练功的师父。
身体已无大碍了,丹田刺痛越来越弱,之前一直练不好的那招云卷雁岭,也突然贯通,这是一个虚招,要求人在空中挽出剑花来,过去只能挽出一朵,这次一连都是挽出两个,宾逊高喊了两声,内心甚为自得,正得意间,忽觉眼前一花,一道白影直奔眼前而来,心中大骇,本能一招举火燎天,封住眼前,同时身形左移,右手虚刺一剑,一个伏地打滚,远远的躲了过去。
立起身来,却看见是那白猿,也拿了一根树枝,站在空地中央。
应是那白猿见自己练功,依样画葫芦,刺了自己一招,都说猿猴善于模仿,今日看来传言不假,心中哑然失笑,一个臭猢狲,倒把自己吓得狼狈不堪,要靠打滚才能脱招,见白猿仍站在那里,举枝指向自己,倒有一派渊渟岳峙的大家风范,口中调侃道:“嘿,猿兄,不知您是哪派高手,失敬失敬,在下不才,路过宝地,打扰贵府,请猿兄不吝赐教一番”。
一面用树枝慢慢刺向白猿胸前,动作放慢是表明自己没有恶意,纯粹玩耍,只见白猿右臂向下一挥,用树枝在宾逊树枝上一磕,唰地又是一剑,直奔宾逊面门,竟取左眼而来,宾逊大吃一惊,仍然疾使举火燎天,身形左移,头向左低,避开这一击,待要还击,眼前一晃,已不见白猿踪影,料那白猿已到了身后,没想到是这么快的身法,不再多想,又是一个伏地打滚,向前冲出,立起身来,眼前又是枝影晃动,那白猿树枝已到了,宾逊接连几招举火燎天横断雁岭铁锁横江,把上半身封得铁桶一般,但那枝影竟如跗骨之蛆,寻隙而入,没被自己封到一次,不管身法如何变换,那枝影总在自己面前二尺晃动,僵持了好大一会,宾逊把那封挡的几招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的使了十几次,情势丝毫未见好转,长此下去,保不定面部受伤,情急之下,竖起左臂一格一挡,去抓那树枝,忽见眼前枝影散去,树枝已被白猿扔在地上。
白猿长身垂手而立,仿佛鼻中哼了一声,瞪了宾逊一眼,转身离去。
宾逊怔怔立于当地,才发觉自己满头大汗,衣衫湿透,知道刚才自己已是大输特输了,如果是真剑,哪有用手臂去挡,用手去抓的,自己靠耍了无赖,才下得台来,心道:这白猿是巧合,还是真个是个武林高手?那也太扯了吧。兹是对白猿不敢轻视,存惊异之心。
当夜整夜想着白猿是何来头,想起每当自己祭拜忽孙时,白猿神情略异,觉得白猿和忽孙之间应该有什么关系,想了好久,忽然想到忽孙和猢狲读音很近,难道忽孙就是猢狲的意思?墓里葬着的也是只白猿?而白猿的武功又从何而来?
这一连串的问题,把宾逊自己给难住了。
白猿那一招专刺面门和眼睛的剑招如何破解,那招术本身也不神奇,只是那白猿手法身法实在太快,自己旧招未收新招未成之时,白猿已经乘隙而入,让自己疲于抵挡,防不胜防,更不用说使出一招进攻反制了。如果左手有一把剑或者剑鞘,那还能格挡,可自己会使的剑法是单剑,左手也没那么灵活有力,防卫免不了会出差错,如靠身法步法躲闪,和白猿比身法哪比得过,如用内力震开对方的剑倒是一个法子,但和一个兽类比内力,岂非胜之不武,何况自己目前内力全无。
思考良久,觉得应该使用前川排云这招,抬剑从右往左封,用粘字诀和压字诀,不让对方撤剑,自己急速往前冲,顺势一招拖泥带水拖剑而出,攻其左侧,又想了各种变化,才终于睡去。
隔天,白猿和平常一样准时出现,毫不客气的照吃不误算是收了宾逊上交的授课费,吃罢,拿起树枝在空地中央一站,倒似一位准备赐教弟子的教头师傅,虽然曲着腿,还是大家风范,宾逊走到白猿跟前,抱剑作揖行了个弟子礼,退了一步,摆了个持剑问礼之势,这是雁荡派弟子向长辈讨教的亮剑式,凝神屏气,刷的一剑刺出,直取白猿左肩,试探应招,白猿往右一晃,避开来剑,接着一蹦,双脚如装了弹簧,刷的又是那直取面门之招式,宾逊想也不想,抬右手封出,左手捏了个剑诀,压住来剑,身形往前一冲,顺势拖剑而出抹向白猿脸部,白猿变招很快,执剑变竖,挡住剑锋,双“剑”分开后,刷的又是一剑,比宾逊快了半分,抢了先机,刺的仍是老方位:面部。
宾逊心道你不会翻来覆去就是这一招吧,依样画葫芦,抬右手封压拖,身向前冲,再次抹向白猿左侧,哪知白猿招未变老,突然身体左移,树枝一横,已封住宾逊去路,宾逊还在往前冲,看上去就像自己挺着脑袋往树枝上冲,自杀呢,一个下跪后仰,侧身向左滚了出去,躲避的极其狼狈,和缴械屈膝投降没什么区别,心道:侥幸侥幸,幸亏自己不是什么成名人物,否则如此屈辱,哪还有脸行走江湖,还不撒泡尿把自己憋死算了。刚立起身,眼前又是枝影晃动,知道那白猿可不讲江湖规矩,不会等你重新摆好架势,倒是会痛打落水狗,也是,若是性命攸关之时,哪顾得上那么多繁文缛节。宾逊打起精神,左支右挡,和白猿比快,胳膊挥动得车轮一般,白猿不再只刺面门,间或攻上三路,宾逊身上吃了几枝,宾逊也没停下来,也不认输,快到精疲力竭,力不能继,瞅个机会,一个后仰,树枝脱手掷出,人随即向后弹出,来个鼠窜,白猿挥枝击落宾逊掷来的树枝,静立当地,面无表情,转身离去。
此后,白猿几乎天天出现,有时来得更早,看宾逊忙东忙西,看的饶有兴致,宾逊心内笑道:猢狲毕竟就是猢狲,虽说一定是个有什么造化机遇的灵猿,但仍是好奇心盛。
练剑当然是每天必做功课,少不了每天挨树枝,过了很长一段日子,才开始少挨几下,偶尔还能出手反攻一招,如果内力恢复和能施展轻功,还能再扳回几分,可惜腿伤好的很快,丹田的恢复却迟迟不见动静。
有时也和白猿说说话,宾逊叫它猿兄,心中把它当师父,白猿对某些话似乎有反应。一人一猿关系越来越好,宾逊经常对白猿念叨:猿兄啊,你如果能开口说话那有多好,就可以告诉我,此为何地,你从何而来,墓中又是何人,与猿兄你有何干系,你的武功又是谁教的?
一日,练武完毕,时辰尚早,白猿并未离去,靠在墓边假寐,宾逊就在林中盘地而坐,五心向上,舌抵上颚,收心入定,意沉丹田,尝试凝聚内息,尝试良久,仍是提不起内息,焦急间,丹田突突跳动了两下,一阵疼痛袭来,剧烈难忍,好久才逐渐平息下来,已是满身冷汗,睁开眼来,看到白猿在一旁紧张的盯着,想是自己一定满脸苍白或蜡黄,看它如此关心,心中感动,低声说道:“猿兄,真是谢谢你了,让你担心了,放心,我一定福大命大,死不了。”却想到自己内力全失,不知以往,不知所在,孤苦伶仃,只有一白猿相伴,不由一阵黯然,神情落寞,泪珠滚落下来,又念及自己居然在白猿跟前哭了起来,好不争气,羞惭难当,索性闭了眼不再睁开,可是眼泪还在不听话的掉落,过了一会,感觉有爪子轻轻触摸自己的脸,再过一会儿,不再有动静,睁开眼,白猿已经走了。
第二天,白猿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来得早些,宾逊赶紧做完事,走到场地,准备和白猿练剑。白猿并没有拿起树枝,走到宾逊身前,用爪碰了下宾逊,转身就走,宾逊刚要避开,又看白猿不像比试的样子,满头雾水:白猿今天家里有事?还是其他猴子约了打麻将,没空。
白猿走了几步,看宾逊傻愣着,又回过身走过来碰了下宾逊,口中吱了两声,继续往前走,并把头转过来看着宾逊。
“猿兄,是让我跟你走?”宾逊试着跟了两步。
白猿又吱了两声,貌似肯定,继续往前走。
“呵呵,猿兄,真让我蒙对了。”宾逊刚想把手中树枝放下,转念想拿个防身工具也不错,便还是拿着树枝,紧紧跟上,白猿走得很快,到了山脚一处树林,白猿噌的上了树,在树枝上跳着前行,宾逊在树下紧紧跟着,树林尽头,白猿又回到了地面,开始爬坡。山上其实根本没有所谓人类意义的路,偶尔有兽道,兽道有陡有缓,山势越来越高,越来越难走,虽然出着汗,感觉倒凉爽了许多,宾逊扔掉树枝,手脚并用,努力跟上白猿,白猿还时不时的停下来等宾逊。路过一处山坡,山坡下有处密林,白猿神情明显变得紧张,用心观察四周,只在宾逊身前贴身领着走,看白猿这般紧张,宾逊猜测此处应该常有猛兽出没。
又走了甚久,看看日头,约莫有一个多时辰了,忽见前有虹霓出现,一虹一霓,徇烂夺目,令人目眩,宾逊不由叹道:“猿兄,这个地方真是宝地啊。”到了一个垭口,有两只猿猴在丛林中现身,吱了两声,盯着宾逊看了两眼,复又消失,那两只猿猴毛色却是常见的褐色。转过垭口,眼前豁然开朗,一大片平缓的坡地,绿草茂盛,树木疏密有致,一条溪流从山上留下,在缓坡内汇成一个潭子,又顺坡而下,有几只母猿猴带着小猿猴在树上玩耍,边上树林中还有一群猿猴在活动,却没有一只是白色的,群猿见白猿回来,身后跟着一人,动作俱是一缓,吱吱喳喳,白猿吱了几声,众猿便不再作声。宾逊紧张又惊奇的跟在白猿身后,白猿昂首穿过草地,草地尽头一人高茅草丛生,茅草后竟然是个洞口低矮的山洞,白猿径直走入洞内,宾逊好奇的跟随而入。
洞内光线阴暗,白猿行走自如,宾逊停了一会才适应,发现洞内别有洞天,里头地方可不小,向前走了几步,发现洞壁上有个斜槽插着一个半截的火把,遽然一惊,难道山洞里有人?不由大叫:“有人吗?有没有人?”侧耳倾听,只听得回声阵阵,无人回应,白猿听到宾逊喊叫,停下脚步。宾逊把火把点着拿在手上,忽见脚下靠洞璧处堆着一堆火把,这些火把都已熏干,年代久远,应是松枝制就,再往里走,又是壁上半截火把,地上一堆火把,此时洞内情景已能一目了然,这山洞和山下宾逊栖身的山洞很像,深处不见尽头,估计这山中有很多山洞,甚至说不定整座山底下都是洞,不知洞与洞有没有相连,但是这个山洞没有溪流,洞内干燥,从洞口进来的十余丈范围内的地面是被平整过的,运了洞外的土进来填平,可能还掺了草木灰或石灰,离洞口六七丈处有一个高出地面的石台,上面居然还有几张兽皮的残迹,已是破烂不堪,碎成一地了,这石台应该是睡床,床上铺上兽皮,一定不是白猿所为,而是个人。但显然这山洞除了白猿,其他猿猴并没有进来过,否则早就一团糟了。
白猿走过石床,略略滞缓了一下,继续朝洞内走,洞深处更为黑暗,宾逊手持火把跟着,里面已无泥土铺就,露出天然山洞的原始面貌,白猿到一转弯处停下,注视着什么,宾逊走近一看,见洞璧有一石缝,隐约有水渗流,石缝深处长有一物,黑乎乎的,把火把凑近照亮,却是一小坨肉呼呼半透明的物事,活物肯定不是,也没见过这样的草木,倒像是春天池塘的蝌蚪卵,也是半透明的,但是又不像,现在这个看上去是一整坨的,只见白猿伸爪在那物事上抠啊抠的,抠下一小块来,在宾逊眼前举了举,然后放进嘴里嚼了几下,咽了。
“咦,猿兄,啥东西啊,说不定是山神菩萨屙的粑粑,你吧唧吧唧就吃啦?”
白猿又伸爪去抠,那物事在石缝里只露出一点,所以并不好抠,白猿抠啊抠的,又抠下一小块,这次没有自己吃掉,而是举到了宾逊面前凑近宾逊的嘴,宾逊指着自己的嘴说:“猿兄,让我吃吗?”一边用嘴做嚼了几下空气,白猿照旧吱了一声,看样子这个吱是万能语言。“行吧,让我吃就吃,大老远把我带来,总有你的意思。”宾逊接过来慢慢咀嚼起来,居然没有活物的腥膻味,也没有水果的甜味,根本就是无滋无味,宾逊想起曾经听说过的一个类似传说中的滋补圣品,叫肉灵芝,说的好像就是这个样子和味道,但传说是长在地下,没听说长在石缝里。大约是白猿见自己有伤痛,所以带来疗伤,看其他猿猴对他恭敬的样子,估计还是个猴王。
“好了,吃了,谢谢猿兄。”宾逊张开嘴,吐吐舌头,示意吃了,那物事嚼后成汁入喉即化,过了一会,腹内升起一股暖意,感觉甚是奇异。
白猿又走到那石台上蹦跶了几下,宾逊道:“让我打扫吗?没问题,愿意效劳。”宾逊走过去,用手把兽皮碎片扫成堆捧出去扔掉,顺便折根树枝当扫帚打扫,忙碌了好会儿,那边厢却见白猿扯了些青草进来,放在石台上捋了捋。“铺床?猿兄不愧是猴王,不知道你睡觉还那么讲究,行啊,冬则温,夏则凊,到时我帮你暖床。”白猿又出去找了些青草回来,看样子要铺得比较厚,安排洞房的样子,猴王要娶王妃了?得,一起帮你扯青草吧。一人一猿把床铺了厚厚一层,走出洞来,一身臭汗,走回去的话,要点火把了,白天晚上不一样,回去的路都不一定认得出来,总不能指望白猿送自己回去吧。
“好了,猿兄,天色已晚,肚子亦饿,留客乎?”宾逊双手一摊。白猿却又跑到树林捡了枯树断枝回来,放在离石床不远处弄成一堆,宾逊自然跟着做,这柴堆但看着不像是铺睡的,倒像是做火堆,宾逊有些糊涂了,猴子睡觉居然还要生火堆,简直成了精了。那白猿又转身出洞,摘了些桃子回来,放在床边的一块石头上,口中又是那万能语言,吱吱有声,拍着石床,指着桃子、宾逊,爪舞足蹈了半天,宾逊忽然转过来了:“哈哈哈,我明白了,猿兄,怪我这个木头脑袋,原来这是给我准备的,好好好,谢谢猿兄盛情美意,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打扰了,那我要出去洗个澡洗下衣服,怕是要臭了,熏着你,怪不得要生火堆,我还以为你真的成精了,你连我们睡觉要生火堆都知道,你真可不一般。”
宾逊倒好奇猿猴们洗不洗澡,向白猿告了个退,自顾自去小潭子洗了身子和衣服,小溪中居然也有石蛙,虽然体型和数量无法和山下比,但也足够让人开心了,现在徒手也能捉到青蛙。回洞时白猿已不见了,自己生了个小火堆,晾好衣服,吃了桃子,开始怀念烤鱼烤蛙,在石床边上插了根火把,躺在草上,想起了个笑话,说有个人在河边洗澡,树上有个猴子在偷看,突然猴子就笑得树上掉了下来,其他猴子问它笑啥,那猴子答道:这洗澡的家伙,尾巴居然长在前面,这么难看还出来晃荡,丑死了。
这笑话是谁讲给自己听的?为什么自己很多事能记得,很多想记起的事情却又忘记了,甚至连自己名字,家在哪里,因何来此,都一无所知。宾逊躺在床上,面壁而卧,虽然有点乏,还是怔怔的想心事,也思忖这个石洞过去谁待过,慢慢又睡去了。
滞留了两天,有心想着回山下,去吃烤鱼,但是白猿给的那物事好有点效果,心中犹豫不决。
那夜,半夜被一恶梦惊醒,看火堆快熄灭了,起身把火堆弄旺,回石床上躺着,良久无法入睡,睁着眼瞪着石壁,火堆变幻的火焰给石壁投上了一片变幻的影子和各种纹饰,像是一套变幻万千的武功身法。
“上……”宾逊口中念出一个“上”字的声音来,他忽地半起身盯着石壁,石壁上清清楚楚刻着拳头大的一个“上”字的线条图案,宾逊仔细辨别这是天然的图案巧合,还是人为的刻画,隐约觉得边上还有别的刻字,因为年代久远,颜色已经和石壁混为一体,几乎不显眼,只有那些凹下去的刻痕,显示了字的笔画线条,如果没有火把亮光近在眼前,根本看不出壁上有字。宾逊用手摸了摸,确实不止一个字,起身到火堆边捡了根树枝,在石壁上又抠又刮,字逐渐显露出来,总共个字:上有一盒,打开自知。
“上有一盒,打开自知?”宾逊站在石床上往上张望,壁顶上暗乎乎的,似乎有阴影,有阴影说明有光照不到的凹陷处,确实是藏东西的好地方,不会有什么机关陷阱吧?白猿知不知道呢?可是现在也够不着拿不下来啊?年代久远,说不定盒子和里面的东西都已经腐烂成灰了。宾逊环顾四周,找不到垫脚的,转身想出去找一根长树枝来,转念一想,那白猿对自己一片赤诚,这洞应该算是白猿的,那洞内的一切自然也算是白猿的,自己如果如此偷偷摸摸,不告而取,岂不是连洞外的猿猴都不如,想到此节,便暂把此事放下,索性盘坐练功,但觉内力照样全无,丹田痛楚却弱了许多,可能那肉呼呼的物事确实有效,罢了罢了,睡觉吧,明天再论长短,迷迷糊糊当中睡去,忽觉自己从极高的地方放掉下来,大叫一声醒了过来,看那火堆已经熄灭了,洞外虫声如织,有枭夜啼。
次日醒转,出得洞来,白猿已在洞外等候,脚边又是几个桃子,宾逊不由得苦笑道:“猿兄啊,如果是天天桃子,那我可受不了,不过没关系,有鸟蛋掏就可以。”一想猿猴都是爬树高手,思量附近的鸟蛋也没自己的份了,宾逊指了指自己的丹田,竖起大拇指又道:“我的伤好多了,多谢猿兄啊,那个啥东东真心不错,对了,我先带你去看个东西。”宾逊走过去捡起个桃子咬了一口:“不过我要先找个梯子来。”
宾逊在林子里找到了一棵倒伏的小树,兴冲冲的背进洞来,白猿在边上一猴脸的茫然,宾逊把白猿拉到石床上,指着石壁说:“上有一盒,打开自知,猿兄啊,可别说我没告诉过你啊,虽说你也听不懂,我现在去拿下来打开,可就不算不问而取,不告而擅自作主了,况且你也看不懂,我先帮你看看。”宾逊把树杈头朝下靠在石壁上,踹两脚弄踏实了,小心翼翼的爬了上去,洞顶壁上的凹陷处果真有个盒子的影子,伸手够到了盒子,入手有点重,轻轻地爬了下来,吹了吹盒子上的灰尘,拿出洞外用青草擦拭,发现竟是个楠木盒子,楠木盒子可不是一般人用的,盒子外观很简单,就是一个盖子盖在盒身上,但盖子却打不开,盒身上看不到锁和机关,宾逊举起盒子轻轻摇晃,里面没啥声音,怎么打开呢,仔细观察盖子和盒身的结合处,心中有了个猜测,可能是用了鱼胶,鱼的肺泡也就是俗称的鳔胶,在古代用途很多,除了做食物、滋补品、入药,当做避孕工具,还经常当做粘合剂,甚至用来造船。
“喏,猿兄,我要让你看的就是这个盒子。”宾逊举了举盒子道:“我现在去找个石头来,你别急。”
宾逊找来合适的石头,经过一番周折,终于打开了盒子,盒底有结块的灰土,应该是放了草木灰或者石灰吸水干燥之用的,盒内有用半透明油纸包着的一本册子,小心打开油纸,小册子完好无损,纸张如新,封面写道:留待有缘,自行获取,非吾所传。
翻开封面,里面继续写道:我本尴尬之人,不足详述,山下为父母双亲之墓,生前不能尽孝,不能报父母之仇,且今生有缘难续,今随高僧西去求经,尘世一切撇尽,灵猿乃家父遗物,此猿通灵,能辩忠奸善恶,既带汝进洞,定非奸恶之徒,望好自为之,善待白猿,并代吾多为祭拜家亲,感激涕零,册中所载武学,可自行习之,但不得宣称为吾所传,切记切记,洞后肉灵芝,天地钟灵,可疗伤解毒益气。
落款人为尴尬人。
落款下面又补了一行文字:天下武功,有德人得之。显是写好后又补充上去的。
果然是肉灵芝,想来这能生长在石缝中的肉灵芝更不是凡品,西去求经高僧只听说过有玄奘法师,玄奘法师可是如雷贯耳大名鼎鼎,是个老幼皆知当代活菩萨,前朝太宗皇帝时私自出关,历经艰险,耗时十数年,习得三藏,驮运大量经书而还,使得梵音盛于东土,如今在长安什么寺庙译经讲法,为天下所敬重。
相传玄奘法师西行有一灵猴相随护卫,难道这护卫灵猴就是这册子的主人尴尬人?若是这样,山下墓中忽孙是尴尬人双亲,也是是猴子,猴子又养了这只白猿?
……
这实在太尴尬了。
或者那尴尬人自小得了怪病,从小人不像人长得像个猴子,所以自称尴尬人,阿弥陀佛,这样推测对自己有恩之人真是大不敬,墓碑上只写忽孙之墓,尴尬人却说是父母双亲,难道一个姓忽一个姓孙?有忽这个姓吗?或者真有忽这个姓,但自己孤陋寡闻。
真是一团雾水,可惜白猿不能说话。
宾逊压住心头疑问,扫了白猿一眼,白猿静坐一旁,紧紧盯着盒子,仿佛若有所思,你说猴脑袋里能想些啥呢。
再翻开一页,册子上写道:欲练本功,先散其功,此中凶险,谨慎莫试,任督既通,方能大成,顺转纯阳,逆转纯阴,凤凰涅槃,天下独尊。
往后几页都是心法口诀穴位的图形。
这是什么功,法螺吹得震天响,天下独尊,还要先行散功,谁愿意把辛辛苦苦长年累月寸积铢累练成的内功散掉,这世上只听说有如何积聚内力的法门,如何散功从没听闻过,只有自废武功和自杀的人才会去散功,把内息散入经脉化为乌有,极容易内息岔乱走火入魔,没散干净还搞个身受重伤半身不遂,这买卖可一点都不划算,要自杀可以抹脖子上吊跳河跳崖喝毒药自断经脉,哪需要用散功此等笨法子,自废武功的话也可以伤琵琶骨断手筋脚筋,用散功来自废武功极其少见。
如果任督二脉通了,不管练的是哪门哪派的内功,都已到了一流高手之列了,就算是相传为庄子后人武林第一世家庄家的逍遥神功,可称领袖武林,也不敢称独尊吧,相传庄家还有一套内功心法,名为化蝶神功,传为庄周迷梦化蝶所悟,练成后功力可惊天地泣鬼神,神威莫测,江湖各种传言甚多,却没人见过。
内功分纯阴纯阳,顺转纯阳能理解,逆转纯阴可就匪夷所思了,真气逆转极易走火入魔身受内伤,谁敢吃豹子胆把自己小命不当回事玩逆转。
这是个什么册子,什么内功心法?尴尬人又是何人,怎会有这等匪夷所思之事,就像给了张藏宝图却不知真假,宾逊满头大汗,手心发烫,仿佛拿的不是纸,而是通红的烙铁,一眼瞥见白猿神情紧张的注视着自己,自己肯定情急之下失态了,哈哈一笑道:“猿兄,若是你能告诉我缘由,那就最好不过了,这可是你的主人之物。”
转念一想,自己丹田受伤,内力全无,根本无功可散,居然还去担心什么散功大法,简直是杞人忧天,秃子为怎样剃头着急,急哪门子事。
又想起一事,过去有留书害仇家的,在纸上浸毒,翻阅之人手指皮肤沾毒,或手指去嘴唇沾唾液翻书,就有中毒之虞,如今尴尬人留下楠木盒子却不为白猿所知,是否怕误伤了白猿,江湖险恶,人心叵测,各种鬼蜮诡计令人防不胜防,但这种法子是不是未免太笨?
“行了行了,头大头大,猿兄,走走走,我们还是去练会剑吧,唉,说不定你的年龄啊,我得叫你叔啊伯的,猿叔?猿伯?哈哈哈,好玩好玩。”
白猿倒也随意,找它练剑,它就陪练,对盒子和册子并不上心,练完剑后,又去抠了点肉灵芝让宾逊吃下,这才回到猿群中。宾逊就四周逛逛,看完四周,宾逊回到山洞,心中仍是对册子满满的好奇心,仔细端详盒子内外,没什么奇异之处,连个简单的纹饰都没有,又拿着火把到处察看洞璧、石床,仔仔细细,忙了大半个时辰,一无所获,这才重新又把心思放回到册子上来,仔细研读册子上的心法口诀和周天穴位流转路径。
要说特异之处,能逆转纯阴为其一,不做姿势要求为其二,寻常内功修炼都有五心向上三花聚顶舌抵上颚等要求,册子上所载心法却要求松弛就可以了,简单之极,这两个独门之处,看上去没什么特别,其实非常奇特厉害,一般男性为阳,女性为阴,男性习阴功易伤身,女性亦然,因为不符天性,同一内功心法同一人习之,阳则阳,阴则阴,没有阴阳可互换的道理,现按册子上说的,顺转即为阳,逆转即为阴,可算是翻手可为云覆手能为雨,单就疗伤一途,若受了阳功所伤,便可自行产生阴功疗伤,方便了许多。无姿势要求更好,只要周天穴位路径纯熟,睡觉也能自行修炼,内功讲究日益精进,多修炼一时,修为便更高深一分,每日比别人多了睡梦中修炼的时间,日积月累,差距便很大。
看来这功法果真不同凡响,宾逊兴趣渐浓,翻到最后,内容忽然一变,竟然不再是内功心法,而是剑法,并有身法图案,文曰:相思一剑,海枯石烂,思之所凝,引而为剑,情之所至,金石为开,留待有缘,还赠伊人。
相思一剑,海枯石烂?
这“相思一剑,海枯石烂”颇值得玩味,一般说此情不渝海枯石烂,意思是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此情不改变,现在这个海枯石烂说的是相思呢,还是剑法的威力呢?
而伊人又是谁?
宾逊仔细揣摩剑法口诀和图案,相思一剑称为剑招更为合适,因为只有一招,起势独特,剑尖下垂,斜向指出,左侧内旋扬起,方位偏左,似要护卫什么,然后劈刺而出,后续变化多端,配合步法身法变换,共计二十种变化,剑锋指向敌人全身正面二十个重要穴位,相当于一招可以变换成二十招,等同于一路剑法,宾逊在心中仔仔细细揣摩,想象模拟,越觉此招威力巨大,拾起树枝,比划了半天,犹觉意犹未尽,想着明天可得用此招和白猿比划比划,吓它一大跳,嘿嘿,有趣,有趣,有趣得紧。
这世上能够传世的武功,其一招一式无不经过千锤百炼,淬火成金,大浪淘沙,法度森严,能够自行创招之人更是凤毛麟角,属百年难遇之武学大家武学奇才,这尴尬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能够自行创招?
可惜自己还不知道相思的具体味道,诗经上“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的描述,如何具体,怎能刻骨,却又不懂了,对于这个内功心法,现在丹田内伤未彻底痊愈,自己也无功可散,来日方长,为今之计,宜熟记于心,时时有空揣摩,说不定哪一天能辨别真伪,得窥堂奥,练就此功。从剑法高明程度来看,尴尬人不像说谎吹牛害人之人,大半此内功威力描述也属真实,自己怎可遇真神而不拜,入宝山而空还,如此岂不成了天字第一号大笨蛋了。
说做就做,宾逊当下就开始诵读起来,在自己身上一个个摸着穴位记忆真气流转路径,在地上写字画图,和册子上对比印证,渴了喝水,饿了吃桃子烤蛙,间或练练相思一剑,不知不觉如痴如醉,疯疯癫癫沉醉其间。第二天醒来,居然已过半晌,拔枝而起,冲出洞外,高声大叫:“猿兄猿兄,来来来,且来试试我的相思一剑,你让我几招,我们大战三百回合如何。”
日子就在这样高亢的热情和兴奋中度过,白猿是个很好的练剑伴当,宾逊只有出其不意的先发制人,说得难听就是偷鸡摸狗趁机偷袭上手,这样才能攻上几招,相思一剑攻出,白猿果真只有连连后退左抵右挡的份,几个变化之后,白猿仰仗身手快捷,乘宾逊变招之际,乘隙反攻,那就变成宾逊连连后退左抵右挡的份了,看来最好的招术,放在武功低微之人手上,没有内力和身法的配合,也只能化神奇为腐朽,楠木变成朽木。
他们隔几天就去趟山下,打鱼捕鱼,祭拜忽孙,把多余的食物带回山上,每次过那山坡时,白猿都会明显紧张,近距离护着宾逊走,这让宾逊确信那里有猛兽出没。猿群中的几只小猿猴已经和宾逊混熟,当宾逊一个人在草地上躺着时,就会来找他玩,毫不客气的把他原本破烂不堪的衣服,再加上几个破洞,宾逊开始筚路蓝缕,马上要进入赤身露体境界了,如果让猿猴们瞧见尾巴长在前面那还了得,这真是需要解决的头等大事,哪里去搞几张兽皮来蔽身过冬呢?
相思一剑越来越纯熟,内功心法也背得滚瓜烂熟,包括各种图形一并烂记于心,日夜有空就背诵,简直是连睡梦也不放过,好几次就在梦中背诵。
平日宾逊洗鱼时择出鱼鳔熬成胶,待自己背熟后,仍把册子包好油纸封回楠木盒子,放回原处。
天已入深秋,石蛙越来越少,鱼越来越肥,果实越来越多,此山很是肥沃,野果遍地,引来飞禽走兽甚多,各自忙于进食养膘,以备过冬。宾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腿上几乎看不出疤痕,丹田已感觉不到疼痛,就是仍没内力。肉灵芝生长极为缓慢,上次连吃了几次后,一直没再采食。
那日秋高气爽,山色参差,林色斑斓,美不胜收,入夜星河灿烂,高天寥廓,洞外秋声绵长,日间和白猿练剑多了几分回招,宾逊心情大好,酣甜入睡,睡梦中内功心法再次涌现,清晰可辨,忽觉丹田内一息萌动,微弱似无,沿天枢、太乙、百会、风门、肝俞等册上记载的穴位,隐隐流转一番,最终再次汇入丹田,睡了一觉醒来,以为是做梦,就把这事给忘了。
隔天晚上,又是如此情景,沿任督二脉各自周天完成后,豁然惊醒,察觉丹田内隐隐有气息莹动,心中大喜,思忖内力终于开始恢复了,记起梦中所走心法,乃是册子所载内功心法,试着按此心法引导内息运转了一次,但觉流畅无滞,通体舒泰,确实是此内功心法无疑,心中极为惊喜。
心中想着要给这心法起个名字。
尴尬人没留名称,既是凤凰涅槃,可称凤凰神功,此功顺转属阳,逆转属阴,正好和凤凰中凤为阳凰为阴切合。
但心中有个疑窦,此功要求先行散功,可自己没散过功,怎么也能生成此功,莫非自己丹田重伤内力全失,也算是散功?如此说来,竟是自己阴差阳错,机遇巧合,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果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看来自己前世一定是做过小和尚,修来今生福,后面不知还有怎样的福报嘞,是要做武林盟主,再加娶公主为妻吗?哈哈哈哈,宾逊简直要笑出声来,算了算了,还是不要小人得意了,真是小孩子见不了大馒头,这想到哪里去了,这屁股还差不多光着呢?明天一定到忽孙墓前多磕几个响头,一定是承蒙他老人家照顾,才有这般造化,要照顾呢,忽孙老人家暗中照顾就可以了,可不要显灵照顾,受不了那刺激。
一时兴奋难抑,无法入睡也无法练功,索性起床,练了一宿的剑法,直到天亮精疲力竭,才睡了一大会,醒来后,收摄心神,放松姿态,引导内息,慢慢运转周天。
宾逊索性减少了和白猿的练剑时间和次数,全身心的投入练功,心无旁骛,来个老僧闭关入定,因为刚开始练,宾逊不敢在睡梦中也运转内息,怕不够熟练,行差踏错走火入魔。
有几次白猿来到洞口,见洞内悄无声息,也不打扰,放下几个水果就走。
如此这般,一晃便是月余,已是初冬,宾逊已感内息较为充盈,运转时周流不息,浑厚绵长,提纵腾跃,登高爬树,虽谈不上身轻如燕,但身手矫健,一跃近丈,已是轻松达致。睡眠时内息已能自我运转,表明终于可以自动日益精进了,这正是所有练内功之人梦寐以求的精进之途,寻常内功心法,一天之中刨去吃喝拉撒练武做事之外,正常人能够练上三到四个时辰已经很了不起了,现在多了睡眠的三到四个时辰,相当于至少多了整整一倍。和白猿练剑的时候,反击越来越多,身法灵活了许多,左右闪挪,上蹿下伏,无不如意,树枝舞动呼呼有声,但是枝上还是不敢贯注内劲,怕伤着了白猿。
下山时,多了一件事情,宾逊在溪滩上找了很多趁手的卵石回来,挑了一棵大树练暗器准头,练飞石是为了打走兽。原本动过做弓箭的念头,弓、弦、箭杆都不是问题,但是箭头不好磨。等宾逊能把卵石打进树干,第二个卵石又能击中第一个卵石,是快两个月以后的事了,宾逊对内力修为的进展神速,自己也大感惊讶,几天后,宾逊尝试了十余次,终于打死了两只野羊,这下好了,皮袄皮裙有了,过冬熏肉也有了,立马从乞丐升级成了小财主,屌丝变土豪了,心里那个爽。
日子重归平淡,练功、练剑、扔石头、打鱼、捡果子,偶尔打打走兽、祭拜忽孙,和猿猴们说说没有回应的话,一起爬树,在大树间跳来跳去,手脚练成了猴爪,越来越灵活有力,渐渐的,在空中内息的控制和换气越来越自如,停留时间越来越长,落地益发平稳从容,姿势也越来越优美。
江南的冬天,不是太寒冷,山顶微有积雪,冷的日子短,渐渐梅花绽开,草色返青,连翅含笑,冬尽春来,待春意浓的时候,猿群又多了几只小猿猴,看来这白猿是面面俱到,啥也没落下。宾侯也能真切的感受自己的变化,内息越来越来精纯浑厚,身法灵敏,目能夜视,剑法已经比白猿只是略处下风而已。
又到桃花盛开的时候,宾逊猛然想起一件事,桃花开时就是清明前后,自己应该住在山下,看看有没有人祭拜忽孙,但是山间桃花比平原低地桃花开得晚,如今想起此事,应该已是错过清明了,赶紧下山去看忽孙墓,没发现有人祭拜的痕迹:没有祭拜酒菜的残余,也无招魂幡和残余香头,就连坟上的青草,依然蔓蔓,别无二致。看来还真的是彻彻底底的一座荒坟孤坟,明年清明节自己还在这里的话,要提早守候了。
春天的时候,宾逊还到山下的竹林扳了笋来烤着吃。
转眼夏季来了,肉灵芝经过半年休养滋生,长了好多,白猿和宾逊又作了采食,服食的当晚,功力再一次精进,任督二脉之间豁然贯通,本来只能按小周天运转的内息,现在可以开始按大周天运转,因为心情按捺不住的激动,运转一周随即收功,心潮彭拜,内心狂喜,如同做梦,多少武林人士一辈子打不通的任督二脉,自己却这么轻轻松松达到了,真是人比人气死驴,自己可以跻身一流高手行列了?摸摸自己的太阳穴确实有些隆起,手上青筋也是如此。
天气热了,光鱼蛙鸟蛋就够吃,宾逊不再猎杀走兽,但会撵着它们跑,权当好玩和练轻功,成年野羊会和羊崽反方向跑,以便引开追捕者,其中有一只成年野羊,宾逊都能认识它了,因为追过好几回,也数它跑得最快,又最狡猾,它会假装受伤跑得一瘸一拐的,引诱宾逊去追它,待离开小羊足够远,又会健步如飞,所以宾逊以能追上它为心满意足,自得感最强,并索性给它取了个大号:申公豹。
那次又开始追申公豹,那申公豹在山林间急蹿,左突右拐,身形似箭,宾逊凝神提气,吐纳转换,一步一跨,纵步如飞,紧紧跟在申公豹后面,盯着它硕大的屁股,悠闲自得,两者既比速度,又比耐力,追了约大半柱香的工夫,前头有个灌木丛生的密林,密林中荆棘密布,不方便奔跑,很容易受伤,看着申公豹一头朝密林跑去,宾逊一提劲,调动全部内力,向前掠去,一个纵身,欲跃到野羊侧前方,便算追上申公豹,赢了这场赛跑,谁知申公豹在宾逊身在空中时,一个右拐,转向右侧跑了,宾逊落地屈身,刚要蹿出,突觉脑后生风,一只像豹子一样的野兽从身边草丛蹿出,朝自己猛扑过来。
这一下变生肘腋,电光火石,宾逊一个前扑打滚避开这一扑,已觉背上一阵火燎,想是肩背部已被抓伤,接着一个纵身高高跃起,瞅着最近的那棵树落下,定睛一看,那兽已经噌的一跃,腾身上树,追将上来了,宾逊挥动双臂,察觉没什么大碍,肩背上应该只有皮肉伤,没有伤到筋骨,心神稍定,一个飞跃,又轻轻落到旁边一棵树上,那野兽没这能耐,只好爬下树来,又来到宾逊树下跃跃欲试,宾逊又跳到另外一棵树上避开。
一人一兽就这样对峙着,那兽低声咆哮,仔细看来,却不是豹子,有类似豹子的花纹,但腰身比例更修长,腿更短,体型也略小,头更扁,毛色水滑浓密,尾巴明显的比豹子更长更毛茸茸,像是一个放大了的长着豹纹的鼬。
确实宾逊蒙对了,此兽名字就叫豹鼬,传闻是豹和鼬的杂交后代,又传闻是麒麟第七子,山海经云:豹鼬,又名毒蟤,麒麟第七子,性凶残,善缘木,喜啮毒虫,体内聚毒,多见于瘴疠之地,昔尧游潇湘,见而避之。
对峙良久,宾逊觉伤口痛中有麻痒之感,心中一惊,疑心兽爪有毒,急欲离去,打算下地一搏,击退豹鼬,但赤手空拳,身上连个卵石都没有,把握不大,举目四望,折了一根寸半粗的半枯树枝下来,折去细枝,头部折出一个斜锋,那豹鼬紧紧盯着宾逊的举动,忽然低沉咆哮了一声掉尾离去,隐没在密林中。
宾逊不敢轻举妄动,又静静观察了好一会儿,这才选择在树木间跳跃,还是不敢下地,等到了密林边缘,这才纵身一跃,远远落在一块山岩上,打算疾掠而去,恰好山岩下有几块碎石,宾逊跃下山岩,去捡碎石,可以当个暗器,以防不测,刚捡到手,附近草丛一动,一道黑影蹿出,竟是那豹鼬埋伏于此,宾逊一个侧跃,碎石激射而出,打在豹鼬身上噗噗有声,没有击穿皮毛,原来那豹鼬的皮甚是厚实,这正是它称雄的本领之一,它的皮不仅厚实,而且皮与肌肉之间能滑动,这样其他大型猛兽就算咬住了它,也很难刺穿它的肌肉,但豹鼬的胸腹部是它的软肋,皮肤不是那么厚实。
豹鼬被宾逊附有强劲内劲的碎石击中后吃疼,身形顿了一顿,对宾逊顿生惧意,低吼了一声,逡巡几步,一伏身肩一耸,张嘴露出森森白牙,凌空猛扑过来,宾逊心中虽然害怕,却不再躲避,心道:如果我连一只畜生都打赢不了,枉对尴尬人留册之恩。牙一咬,不退反进,左脚屈膝上前一步,右手接过左手树枝,全部内力皆贯注于枝尖,迎着来势,朝着豹鼬胸部狠狠刺去,只听噗的一声,一刺而中,随即右脚踢出,正中豹鼬腹部,豹鼬顺着来势从宾逊身上飞了过去,胸脯被扯开一个大口子,一蓬血花飞出,豹鼬的血洒在了宾逊的脸上身上,霎时眼中口中全是血,口中腥臭难闻,眼睛刺辣,伤口也被溅到了,宾逊一抹脸,持枝凝立,却见豹鼬已然消失不见,它奶奶的跑了,有本事不搞偷袭再回来大战十个回合。
宾逊长吁一口气,惊魂稍定,一直绷着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几欲摔倒,定了定神,才发现所在山坡正是此前白猿经常露出紧张神情的地方,原来果真有这么厉害的猛兽在此,这个死申公豹,冒死骗小爷来这里,想借刀杀人呢。
确信周围再无威胁,宾逊忍痛跌跌撞撞往山洞赶,眼前越来越迷糊,仍是坚持一路采集解毒药草,冲到小溪冲洗眼睛和身子,发出啸声召唤来白猿,捣烂草药,示意白猿敷在背上,这草药只是普通清凉降火解毒草药,宾逊不敢大意,马上运功要把毒逼出体外。
白猿见宾逊入定,默立良久,轻轻退出洞外守候,宾逊侧卧于床,放松全身,已觉头晕,恶心欲吐,伤口麻痒,眼睛刺痛难以睁开,说不出的难受。
不吃不喝,连续运功了三天,伤口麻痒渐无,高烧渐退,采药换药,运功静养,挨了半月,觉得后背活动无碍,想来已经结疤愈合了,很久筋骨未动,久静思动,宾逊走出洞外找白猿练剑,白猿察看了宾逊背部,宾逊翻了几个跟斗,示意自己好利索了,拾起树枝道:“猿兄,多日来承蒙照顾挂心,来,请赐教。”一挥枝,虎虎生风,摆了个起式正是相思一剑,白猿更不搭话,顺势回刺,你来我往,白猿剑法越来越快,宾逊催动内力,堪堪抵挡住,紧要处猛一发力,用了七成内力,忽觉双眼刺痛,随即刺痛消失,跟着白猿吱的一声,退后半丈,定定的看着宾逊眼睛,神情很震撼,似是看到什么令它震惊的事。
宾逊看看自己,没发现什么异常,看看身后也没什么奇怪之处,笑道:“猿兄,没啥事吧,吓我一大跳,来来来,继续继续。”
移动身形,猱身欺上,白猿避了一步,挺枝回击,身法比刚才慢了好多,宾逊略微移步就避开攻势,之后白猿的身法和剑法都不快,想是有意在让着宾逊,这让宾逊很纳闷,怕自己身体没恢复好吗?你这样让着可不是我对手,小瞧我喽,那我逗你玩玩,宾逊童心盛起,瞅准白猿空隙,避实击虚,攻敌必救,原本以白猿剑法的快捷凌厉,宾逊是攻少防多的,现在白猿身法变慢,在眼中多了很多破绽,白猿一时被闹得爪忙脚乱,回枝自救,攻少防多,劣势顿显,这可是这哥俩还是爷俩结缘以来头一遭,有几次若不是宾逊有意放缓去招,白猿要被戳中好几次了,宾逊奇怪,心道:你都这样了,还让我,算了,撤去内力吧,免得误伤。谁知内力一收,白猿身法又变得极快,一阵狂风暴雨似的抢攻,身法快捷绝伦,宾逊连退几步,才避开锋芒,心中好生奇怪:你干嘛呢,我一减少内力,你就加快剑法,这算哪门子事。好胜心又起,一提内力,双眼又是一阵刺痛,那白猿又是一个震惊的表情,紧接着白猿的身法又明显慢了许多,剑法尽是可乘之隙。
在白猿又是一阵手脚忙乱之后,宾逊又撤走大部分内力,瞬间白猿又恢复了快捷绝伦的身手,宾逊心道:我提升内力,你就让我,我降低内力,你偏攻势如潮,这就不好玩了。当下虚攻一招,退后几步,收枝抱礼静立,表明今天到此为止。
之后几天,人猿练剑,情形都是如此,白猿身法快慢变换,莫名其妙,但是期间震惊的表情渐渐少了,看白猿身手矫捷也不是有病的样子,这让宾逊可怜的脑袋中萦绕了好几天的大雾。
还有一件事让宾逊心中略有担忧,就是子时时分,关元和章门两穴都会隐隐作痛一阵,刚开始担心是内息岔了,仔细吐纳运转之后,气息很畅,排除了这种可能,关元和章门都属于足厥阴肝经,两穴离丹田不远,肝主目,提升内劲时眼睛刺痛,隐约也有关联。
最怕豹鼬之毒素未尽,隐藏于肝胆,不过既然暂无法子,也无大碍,便由它去吧,暂时解决不了就交给老天,老天解决不了就交给光阴,据说光阴是解决问题的最最高手。
那日又去追野羊,自从上次遇上豹鼬之变,一直没有追过野羊了,这次如果见到那山坡,可得避开,犯不着和四脚落地的家伙去拼命,虽然惹不起还是躲得起,更有姿态是不?
追到中途,兴之所至,一发全力,眼睛又是一阵刺痛,紧接着,宾逊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野羊的速度放慢了,四蹄腾空的时间延长了,宾逊以为自己眼花,眨了眨眼,还是如此,大吃一惊,瞬间冷汗就下来了,想起和白猿练剑时,隐约记得白猿腾空的时间也有延长,犹如被施了妖法,这山上会不会有小仙女、狐仙、蛇精吧?或是忽孙显灵?
宾逊停下脚步,气归丹田,野羊又变得迅捷如常,飞奔而去。
宾逊又试了几次,逐渐找到规律,每次都是运上很大的内力,比如七成以上,眼睛就会痛一下,同时看到的一切就会变慢,但是奇怪的是自己的身法速度并没有变慢,这正是奇事一桩,从没听说过这样的事,老人说:山中七日,世上千年。那是遇仙了,难道自己身在有遇仙传说的的烂柯山?遇仙只是传说,现在自己身上真切发生了,但不像是神迹,倒像是得了异能。
异能有两种,一是与生俱来的天赋秉异,也有后天习得或偶得,异能的记载不仅见于野史,也见于正史,还有懂鸟语的圣人弟子公冶长。世上有狼孩猫孩蛇女,狼孩具有狼性和狼的某些能力,比如狼嗥、生食、四肢着地行走、呲牙等,猫孩是被猫类咬伤之后发病,病好后具备了猫类的一些特性,比如夜视、灵敏、弓身走路,称之为猫变,蛇女全身有鳞如蛇皮,不知来由。
虎、豹、猫、鼬看上去都差不多,像是同一类品种,自己是不是也得了什么豹变、猫变、鼬变的,不会以后也喜欢四肢走路,颈毛倒竖,吃生肉,追着老鼠禽兽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