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逊心中胡思乱想,连道旁的风景也没顾及欣赏,现在可是豫中最美丽的季节,远处连着天的田野,被了一层浓厚的绿,仿佛丰腴女人身上的肉。
依山而修的大道,蜿蜒缓缓而上,坡顶来了辆独轮板车,一个戴着草帽的壮汉推着,车上还坐着一位戴着草帽的老汉,许是路不平坦,车又重,壮汉把持不住,那车扭着屁股越走越快,临到宾逊近处,竟然直向宾逊冲来,口中喊着:“车、车、车,马、马、马。”
走象棋呢。
车上老汉扶着车帮也喊:“小心,小心,要将军了。”
马儿受惊立起,差点把宾逊掀下来,宾逊总算有武功,一勒马缰,避入路下,车还是歪了,老汉啊哟啊哟的滚下车来,连同老汉一起滚下来的还有西瓜,原来是装西瓜的车,那一车西瓜稀里哗啦噼里啪啦呜呼哀哉伏惟尚飨了,宾逊忙下马,和壮汉一起扶起老汉,坐在道旁察看伤情,还好还好,没有明显伤势,作为敬老爱幼模范的宾逊松了一口气。
壮汉看看宾逊腰上的宝剑,退后一步道:“借问下公子,公子挎着宝剑,是读书人还是练武之人?”
“读书人,练过一点武。”
“哦,练过一点武的读书人,幸好没练过两点,否则我们哪有小命在,这么宽的路,你横行霸道,纵容你的马惊了我的车,不管公子是读书人还是练武的,练一点还是两点,你都要赔我的西瓜,还有我叔的伤药钱。”
等等,明显是你的车惊了我的马,啥叫我的马惊了你的车,你这车还长着耳朵不是。
“这位大哥……”宾逊无奈的看着壮汉,遇上不讲理的了。
壮汉截住话头大声道:“谁是你大哥,我没弟弟,不用攀亲戚,赔了钱再说。”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遇到种瓜的,照样说不清,行了,不就一车瓜钱,我凤凰黑书生公子赔就是了,反正兜里有别人给的银两,多的是。
“行,这位大哥,麻烦声音轻点,我胆子小,麻烦您给估个价吧。”
“这还像话,出门在外,走路得靠边,胆子小就对了,胆子大我们也不怕,是不,叔,叔,您来估个价。”
“中,公子,不错,来,公子先尝块瓜。”老汉拣了一块给宾逊。
吃就吃,反正都是花钱买的,正好口渴,不吃白不吃:“谢谢大爷,那我就不客气了。”宾逊接了过来大咬一口,味道真心好。
“嗯,好吃吗?”
“好吃。”还是年纪大的人讲理。
“公子您有口福啊,听说过长安东陵瓜吧,天下闻名,当然,这里洛阳,今天我们这瓜啊,可比那东陵瓜可讲究多了,公子您看,这瓜皮绿的可像翡翠?您瞧,瞧仔细了,肉白的像白玉,这瓤红的赛玛瑙,这瓜啊,它有个名头,叫做翡翠白玉玛瑙瓜,贡品专用,价格不高,一百两银子一个,一共,嗯,十个瓜,一千百两银子,看公子远道而来,不像本地人,身上带不了那么多银两,打个六折,一千零十两银子,公子意下如何?”
谁家西瓜不是绿皮白肉红瓤?宾逊一口瓜噎在了喉咙,这哪里是吃瓜,分明是吃鸡嘛,一口就是一只鸡,刚刚还夸老汉讲理,没想到来个更狠的,还问我意下如何,你说能意下如何,这意平都平不了,还怎么下的来?讹上我了,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这里山不穷水不恶的,这是咋的啦?
“呵呵,大爷您真会开玩笑,我这算术是家里扫地姆姆教的,数字太大,有零有整的,听得我有点懵,吓到我了。”心道:哼,你不讲理,我就胡搅蛮缠,还怕你沾口水吞了我不成。
老汉咧嘴一笑,道:“有意思,那这样吧,再退一步,去掉零头,一千两整,一口价,童叟无欺。”
“好”宾逊一口答应,心想还童叟无欺,亏你说出口不脸红,真是佩服万分。
抽出一张银票给老汉,老汉接过一看,道:“公子,这是一百两。”
“一千两。”
“一百两。”
“一千两。”
得,这个扫地姆姆确实教的不咋样,连百和千都没分清。
“公子,这少室山下,少林寺脚,方圆千里,个个可都是有武功的,您得打听打听。”
还方圆千里,长江黄河是你家门前两条弯弯的河吧,你咋不上天呢,天地间还容得下你这张嘴吗?
“是啊,大爷,这光天化日的,坑蒙拐骗,作恶讹人的,少林寺也该管一管吧?”
“哈哈哈,公子真是妙人,言之有理,言之有理,让人肃然起敬,这样吧,公子既是文武兼修,看公子骨骼清奇,面相独特,神华内敛,乃不可多得的练武奇才,一定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技艺定是惊人,我这位大侄子也练过几年把式,种瓜之余就喜欢找人比划,来,大侄子,和公子亲近亲近,讨教一番,来来来,公子可不要推辞。”
“好!”壮汉一声如雷般的答应,不由分说,噔噔噔的走过来,一站马,拉个架势,哗,上衣尽裂开飞走,露出一身横练精壮肉,气势惊人。
“哎,我说大侄子,你打架就打架,老跟衣服过不去干吗,不要钱的吗?你自己会种出衣服来啊?回去罚面壁一天。”老汉转眼把脸拉下。
“是,叔。”壮汉一脸赧然。
“等一下,等一下”看来今天无法善罢了,宾逊走过去用手杵了杵壮汉身上的肌肉,委实羡慕,不由得啧啧有声道:“真不是盖的,这身皮可不是吹出来的,这个肉长在我身上多好,炖个汤也不错。”转头对老汉道:“大爷,有逼着打架的吗?”
“有啊”老汉眼珠一转,笑眯眯的答道:“现在不就是吗?”
“是啊,现在就是。“宾逊心头有点郁闷,也行,打就打,这个世界谁怕谁,谁怕打架谁倒霉,自从打了三次架后,宾逊对自己信心大增,你说武双这么大的美女也对自己青眼有加,笑语晏晏的,作为一个雄性小伙子能不自信吗?所以为啥常说成功的男人背后一定有个好女人,估计就是这么来的。人这信心一增加,智商也随之提高了,说话也麻溜了,现在让宾逊去考大学的话,比摸底考多个五十分没问题。
宾逊回去把剑放好,对方不用兵刃,自己自然也不能用,可自己拳脚功夫可不好,难是对方之敌,自己擅长的是内功、轻功、剑法,今天遇到的也不是普通种瓜的,那肌肉那架势,怎么地也是个特殊种瓜的,且不知来意如何,自不可轻敌,却又感觉不到恶意,武功高强之人对杀气有种本能的直觉,今天这叔侄俩没杀气。
这宾逊内向之人,原本就属于离不开篱笆的狗那种,只敢在自己的地盘上猖狂,离开自己家的篱笆就夹起尾巴害怕,现在见这两人没恶意,自己就敢猖狂了许多。
宾逊道:“可惜我主要学的是剑法,拳脚功夫很差,用剑又不公平,不知怎么办是好?”
老汉拈须颔首道:“公子实诚,人不忍欺,嗯,老汉说一法子,公子双指并起,即是一剑,公子以为如何?”
不忍欺还骑到头上拉屎,不过主意倒还真是个好主意,可惜这个剑太短了吧,但是凭自己现在内力修为,已可伤敌,当时巴山老二就是自己一指戳倒的,宾逊并起手指比划了一下,心想以后万一没剑在手,马马虎虎也能用么,虽然短了点,却是自带的,方便多了,当下深施一礼道:“多谢前辈教导。”大爷改成前辈,也没了戏谑口吻。走到大汉跟前,一抱拳道:“这位兄台,请。”
“请,公子看好了,看拳1”大汉一引力,松肩沉肘,开胯松膝,一招猛虎下山扑过来,却是少林寺正宗的罗汉伏虎拳,拳打一线,下盘扎实,腰身着力,劲沉力大,拳风硬朗,一招一式,有板有眼,法度森严。
其实宾逊不认识什么少林罗汉伏虎拳,最多也就隐约听说。
看大汉这一招使出,宾逊便暗道一声惭愧,论拳脚功夫,自己可差远了,连三脚猫都算不上,只能算三脚鼠,靠身法快应付,移形避位,一触即离,不和大汉硬碰硬,心里佩服大汉拳打的好,存了学习之心,有心仔细观察,霎时身形纷飞,仗着身法快,在汉子前后周旋。
汉子步伐沉稳,或踢或踏,把散落的西瓜踩得瓜汁四溅,鞋上满是瓜汁,宾逊一喜,脚下悄悄多了个小动作,移动时顺便把碎瓜、瓜皮啥的,尽往大汉脚下扫,看着大汉会不会踩到瓜皮,如果一不小心,哧溜,一溜顺风的摔倒,哈哈,那有多好。
大汉眼瞅着宾逊耍奸偷滑,十分无奈,却又不能出声喝止,那可是人家的自由,只好小心脚下,以防打滑,拳势顿时减弱了不少,宾逊则心里偷着乐:辛亏还是瓜皮,没用上黄豆算你运气。
但终归让宾逊失望了,奇迹愣是没发生,把宾逊给气的,直骂瓜皮的长辈。
再拖下去也没意思了,老偷奸耍滑搞小动作,自己都要瞧不起自己了,估摸着大汉一路拳要打完了,待大汉打出一拳招式变老时,宾逊倏地出手,五指如钩,捏住了大汉的右拳,汉子右手往回一拽,向下一压,想化拳为掌接着金丝缠绕反制宾逊手腕,然后左拳打出伤敌。
宾逊五指便如铁爪,愣没让大汉的右手挣脱,抓住大汉右拳往左一牵,大汉左拳便打不出,脚下步法也乱了,牵一拳而动全身,被宾逊牵着拳头走,顾不上脚下,一脚踏在瓜皮上,一滑,右臂还在用劲往回拽,宾逊趁机一个放手,拉的力道忽然消失,大汉本在拼命往后挣脱,这下一屁股坐在碎瓜上,屁股热烈的亲吻着凉飕飕的瓜汁,可是狼狈。
宾逊见好就收,退立一旁,道:“承让,承让,好拳法,好拳法。”
大汉讪讪的起来,屁股上还滴着瓜汁,红红的,像月亮走过,看着别扭死了,抱拳道:“公子好身手。”
老汉起身拍了拍屁股走过来:“好,很精彩,拳法是大侄子赢了,比武是公子赢了,打个平手。”
咦,这个判法还判得真稀奇,不过说来也是,宾逊还真没有施展什么拳法,宾逊道:“大爷前辈说的是。”
“可惜拳法再好,也沾不上公子的边,凭公子的惊人身法,两招之内,公子便可击倒大侄子,是公子手下留情,老汉得替我侄子谢过公子。”
“where where,侥幸侥幸。”
“公子这么好身手,老汉自知不敌,可惜手有点痒,有点痒啊,容讨教一番,公子千万别客气。”
“前辈,这恐怕不妥吧?”
“有何不妥,妥得很嘞,这个前辈么,年龄是前辈,武学不敢说,长江后浪推前浪,雏凤清于老凤声,哎呀,公子,不多说了,不多说了,走两招,走两招,请请请。”
最后一个请字一出口,一个旋风扫叶腿施出,满地瓜皮瓜肉腾空而起,密密麻麻,向宾逊激射而去,老汉算明白了,可不能再让宾逊用瓜皮来暗算自己。
宾逊高高跃起避开,一掌挥出,掌风激荡,将空中之物激扫至一旁,心道可惜,帮手少了一个。
老汉左手上扬虚握,右手五指弹出,那姿势似是在弹一手激扬的琵琶曲。
宾逊很是奇怪,这怎么还弹起琵琶来了,是不是要自弹自唱啊,那还缺个麦克风啊?心中却不敢轻视,略略后退一步,避开锋芒。
可惜宾逊不识货,这招叫持国天王怒弹琵琶,正是赫赫有名的少林绝艺之一金刚伏魔神通中的一招,随着这一招施出,老汉一改谐容,变身怒目金刚,犹如天神降临,招式开合狂放,雷声隐隐,威风面,仿佛上天入地,十方世界,已是法力无边。
这拳法比刚才那大侄子打得还有劲,宾逊见了也是精神一振,抖擞起精神,施展身法,不敢有丝毫大意,满场游走,寻隙而击。这老汉身体二尺之内,竟隐隐似有气墙,难以近身,那正是金刚伏魔神通的威力,两人一个是降魔天王,大施神通,一个如云端飞天,借着掌力,随风飘舞,宾逊难以攻进去,老汉也伤不到他,时间一久,各自心里着急,老汉想我怎么也打不到他,久持下去,自然力亏;宾逊也着急,持续保持鼬变和神奇身法,也是甚耗内力,而且身上伤未全好。
两人各自动脑筋,要打开僵局。
老汉趁宾逊退后又冲上来之际,忽地内力一收,金刚伏魔神通的气墙阻力突然消失,宾逊一下子就冲到了跟前,两人距离已在一尺之内,差点鼻子和鼻子要出交通事故,老汉大喝一声,双掌拍出,直取宾逊上身,这一下变故生的太突然,无论身法多快,宾逊已无法闪避,不及细想,双掌自然而然迎上,两个人掌上都布满了内力,撞在一起,伏魔神通,凤凰神功,一个是佛门数十年精深修为,一个是天地间异数奇功,并有神物肉灵芝助修,针尖对麦芒,铜鼓对大锤,只听得空气中发出“啵”的一个闷声,宾逊像鹞子一样飞了出去,老汉噔噔噔连退三步,右脚往后一蹬,抵住了,满腔气血翻滚,头晕眼花,余劲却是未消,身形一晃,又往后退了两步,猛听得壮汉大喊:“师傅小心。”
忽觉后背按上了一个手掌,心头一凛,自己竟已被宾逊所制,着实难以相信,自己两只眼睛亲眼看着宾逊硬碰硬的对了一掌后,远远翻出,怎么几步之间,又到了自己身后;知道宾逊身法很快,没成想仍快到出乎自己的意料,而且和自己对掌也丝毫不逊色,这身法,这内力,实在是输得心服口服无话可说,老汉摘下帽子,露出光照九州的脑袋、和璀璨其中的几星香疤,回过身来,单手行了个礼道:“公子身法,生平仅见,内力又如此深厚,师兄所言果然不虚,老衲心服口服,心服口服。”
刚才对掌之际,宾逊全力施出,借力后退,随即返还,恰好老汉气血翻涌,有所不察,身形到了老汉身后,偷袭成功,自己却感觉原来的伤又重了一分,武林比武中对掌比的是身形不动或少动为赢,老汉退了五步,宾逊是放了个风筝飞了出去,按照老汉刚才的判法,估计自己是输了对掌赢了比武,哈哈。刚才大汉喊了声师父,老汉自称老衲,应该是少林高僧无疑了,不知为什么要拦路比武,宾逊放开老者,后退两步合十道:“大师见让,大师掌力雄厚,晚辈侥幸偷鸡得手,少林寺下,妄动拳脚,造次了,晚辈袁…铁蛋见过两位大师,未敢问大师德号?”
“还袁铁蛋?哈哈哈,好好,袁铁蛋就袁铁蛋,你自己喜欢就行,凤凰公子际遇奇特,修为卓绝,少年人有此修为,胜而不骄,持心仁善,童心天性犹在,有趣可爱,有趣可爱,老衲若没有袈裟在身,依老衲出家前的脾性,那是非要和公子结拜成异性兄弟不可。”
得,又来一个,前面有个戚巧非要认自己为大哥,戚巧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少年人办事一泡尿热情,现在这位大师可是头上没毛老得快掉光了,怎么也好这一口,笑道:“承蒙大师错爱,见笑了见笑了。”
“老衲乃少林菩提院首座,法号悟能,此乃老衲拙徒有明,有明,快来见过公子。今日奉方丈师兄之命,有请凤凰公子,方丈师兄想见公子一面,有事相商,师兄言公子际遇独特,修为深厚,老衲半信半疑,其实是很不信,哈哈,所以出手相试,现在是心服口服,心服口服啊。”
“呀,见过悟能大师,见过有明法师,失礼失礼,小子不才,承蒙方丈错爱,未知相商何事,受宠若惊。”心中老大一个纳闷,少林寺方丈怎么知道我的,少林寺内除了方丈,地位最尊崇的就是达摩堂首座和菩提院首座,少林寺方丈派菩提院首座来邀请,这面子也忒大了吧,搞得都不知道自己算哪根葱,不会是武双去少林又惹出什么大事来了吧,这个不省心的丫头,不过就算武双有事,也轮不到找自己啊?丈二和尚了。
“老衲也不知道,见面便知,见面便知,公子,这边请。”
宾逊从行李中找了件衣服给有明穿上,三人去的却不是少林寺,而是二祖庙,二祖庙在少林寺西去不远,为纪念二祖慧可大师所修,等同少林别院。
三人来到方丈室,一慈眉善目僧人迎于门口,微笑道:“老衲悟证,在此恭候公子多时,有劳师弟,公子里面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