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一斟酌,抬眉回道:“晚辈不知,前辈说的是何人?”
扶桑闻言,树干上的人面一滞,仿若受到极重的打击。
茅屋前又是一阵沉默,扶桑心中转过许多念头,这些年,设想过无数种结果,却一直不敢相信最坏的结果。
沟壑纵横的枯灰色脸庞一阵抖动,满是不可置信却又带着一丝希冀,“如今,只有你一个先天生灵了?”苍老的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
白瑧想明白扶桑话中的意思,心头一跳,问的是其他先天生灵?
可她什么都不知道,言语间就带了些迟疑,“晚辈没见过其他先天生灵,并不确定!”
扶桑树身一震,如红宝石般清亮的眸子瞬间暗淡,就如那灭了的灯火,整棵树陷入自己的世界,“是了,吾总是不愿相信,他们这么久都没来,定是没了!都没了!就这样都没了!早该想到的,吾恨啊……”
随着扶桑的嚎呼,整棵树都开始晃动起来,浓郁到化不开的悲伤和不甘席卷小院,一片红叶打着卷飘落下来,余下的叶子也颤巍巍甚是不安稳。
“难道吾等就命该如此?长生界亿万生灵何辜,他们如此歹毒,天道何公……”
这一声呼喊,带着无尽怨愤,对“他们”,对天道……
白瑧捻了捻指头,这个世界叫长生界?有那么多生灵?
蹙眉看向癫狂的扶桑树,扶桑虽然情绪崩溃,可也是只折磨自己,没做出什么破坏性行为,她还能安安稳稳地站在这,可见扶桑本性良善。
知道一个世界走向灭亡,她亦不好受,可她实力低微,能做的,也只有无声悲叹。
两个“他们”不是同一伙人吧?扶桑说起时,一个悲痛,一个咬牙切齿,她这个先天生灵应该不是他的敌人,别人就说不准了,心下有些沉重。
此时地宫中也不平静,黑暗中相继亮起朵朵火焰,它们聚在一起商讨着对策,碍于大人平日积威甚重,一时拿不定主意,直到桑晞带着十八回来,它们一拥而上。
得知它们的忧虑,桑晞只一句话就拦住了躁动的兄弟妹们,“大人让我带十八回来呆着。”
空间中,小人磨了磨牙,暗骂这个无用的女人,这个时候,还有空想这些有的没的,一张小脸气得面无表情,她大约明了天道意志的想法,可事情糟糕得出乎她预料,外面的小弱鸡能做什么?
抿唇看向外面悲戚脸的某人,脑中转过许多念头,细细衡量前因后果,找寻她能插手的地方。
半晌,她抬起指头轻轻一弹,一缕银色流光没入白瑧身体,流光一分为二,一缕融入身体,一缕没入识海。
小弱鸡白瑧的视线随着那片红叶落到脚边,升起一丝明悟,这扶桑树若是叶子都落光了,寿命应该也就到头了。
之前震慑于扑面而来的气势,忍不住后退了几步,此时心头无端冒出一种物伤其类的酸楚,且感情越来越浓烈,她面色微变,这感觉来得太猛烈!…
捂住隐隐发疼的心口,忽略那英雄末路的落寞,猜测这莫非是什么攻击手段?
突然,她身形一僵,就在刚刚,她和这扶桑好像有了些微弱的联系,她险些站不住,满目惊讶地看向扶桑树,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竟然能感知到扶桑树的情绪,难道她被扶桑树契约了?
也顾不得隐藏实力,急忙求助琉璃,反正扶桑已经发现了琉璃。
待她看到眼眶发红,双手紧紧攥着的琉璃,只剩下漠然,这般隐忍,琉璃显然也中招了!
“主人,此乃天地同悲,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乃天道共鸣之情。”
可能还需要主人做些什么,这点,琉璃没敢说,生怕自家主人一时想不开,她们再也回不到青穹界。
白瑧神思一晃,“天地同悲”她学过,那是对天道有巨大贡献之生灵才有的待遇,他们陨落之时,天地异象,生灵有感。
青穹界历史上发生过两桩,一桩是阵法简史天篇中记载的天级阵仙问陨落时,天昏地暗,暴雨如瀑,一桩是一万五千年前,天崩地裂,至于主角,至今未有定论,但不管哪一个,都是值得修士缅怀的尊长。
白瑧心下动容,难道扶桑也是这等存在?
她不知道这个“他们”是谁,是他们,还是它们?
她什么都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确认,青穹界和这个世界的有密切关联,或许还依存于青穹界,那它的仇人不就是青穹界的仇人?
她轻声重复着扶桑的话,“命该如此?长生界生灵何辜……”这个世界走到了穷途末路?它们都得死?
那青穹界呢?天地同悲,唇亡齿寒,她仿若被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盯住,浑身冰凉。
她突然有一种冲动,想要为扶桑做点什么。
抬头看向这也乱颤的扶桑,喊道:“是因为封火玉里面的火吗?”要是火,等她修为高了可能能帮上忙,要是有潜在的敌人,只能寄希望于他们还没留意到她。
扶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那深切的悲哀、极度的绝望,蔓延进她识海,神识球微光轻颤,爆发出更加耀眼的辉光,飞速转动。
白瑧咬了咬牙,双手掐诀打出一道清心咒,接着又抛出一道静心咒,效果对的起它们的消耗,五成的灵力终于将扶桑从崩溃的边缘拦下。
虽然没恢复清明,好在不继续发癫了,这打击可能过于沉重,让此等神树都失了智。
“扶桑前辈!”一声大喝并着运转的清心诀,树身一震,红色的眼睛低垂,漾出水光,两行红色泪珠无声滑下,落在地上凝成几颗鹌鹑蛋大的红艳艳圆珠,发出叮叮的脆响。
见扶桑这般模样,白瑧越发难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位扶桑前辈一直保留着神智,就算发泄也顾及着她。
桑晞对这位前辈毕恭毕敬,十八也不敢造次,想来扶桑地位极高,几万年,这么久的积压,情绪爆发也正常。
她深呼吸,上前几步,正对着那张脸,放柔了声音,“前辈,有什么晚辈能做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