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救室的灯亮了一整夜，谭奶奶才被护士推出来。

邓佩佩一夜没合眼，就在急救室外面等着。看着奶奶被推出来，身上插着各种管子，心一阵阵抽疼。她上前察看，奶奶还在昏迷中。

主治医生出来了，邓舒志迎上去。

是的，邓舒志也在急救室外面坐了一晚上，陪邓佩佩。

“病人的情况还算稳定……”主治医师跟邓舒志越走越远，邓舒志明显想避开佩佩。

邓佩佩犹豫了一会儿，没有跟着护士进重症病房，而是追上邓舒志等人。

“……身体已经很虚弱，我们尽力了。”主治医生一脸沉重。

邓舒志斜阳看见邓佩佩，将身侧的位置让出来。

总要面对现实，由自己口中说出，还不如听主治医师的话。

邓家人在困难面前是越挫越勇的。

“……保守治疗，以病人的身体素质，还能撑三个月”，主治医生解释道。

邓佩佩大概知道奶奶的病情，问道，“可以做手术吗？”

主治医师严肃道，“首先，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全身，做摘除手术已经没有意义；其次，手术是会增加病人的痛苦和损耗病人的生命的；最后，以病人目前的身体状况，已经不具备做手术的条件。”

邓佩佩沉默了。

“我认为，接下来的时间里，病人需要的是亲人的陪伴。”主治医师说完，在邓舒志的引领下，回去休息。

医院的走廊空荡荡的，邓佩佩很疲惫，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内脏好像被人揪着，脑袋里头“嗡嗡”作响，拧巴地疼！

世界是灰暗的，没有光。

随着医院的指示牌，邓佩佩来到谭奶奶的重症监护室。身旁坐着两位护工，是邓舒志请的。她们一看到邓佩佩，知道是邓先生看重的人，一个微胖的护工连忙起身解释道，“才安顿下来，护士说麻药的效力还在，阿姨一时半刻醒不来。”

“是啊，是啊！”另一个瘦一点的护工应和道，“我看小姑娘你也一夜没合眼，先去睡上一觉，等阿姨醒了，我立刻过去叫你。”

“对对，邓先生都已经安排好了，小床就在隔壁，你去歇会儿。我会把阿姨照顾好的！”胖护工保证道。

胖瘦护工一直都在这家医院工作，昨天有一位邓先生以三倍的价格聘请她们照顾阿姨。两人心里自然欢喜，邓先生安排的事情自然做的周到。这小姑娘跟一看就知道是精英的邓先生是什么关系呢？两人很好奇，但不敢问，她们品出豪门贵族的狗血剧情气息。

邓佩佩不愿意，她要陪在奶奶身边，她要奶奶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她疼爱的外孙女。“不用。”

这时，从后背传来脚步声。

邓佩佩不用回头，她就知道是邓舒志。她熟悉这脚步的韵律。

“陈阿姨，麻烦你找一张陪护的小床，安置在病床旁边。”邓舒志吩咐道。

胖胖护工收到指令，连忙道，“好的，没问题。”说着，快手快脚摸出一张小床，安置在谭奶奶身边。

“佩佩，你在这里休息”，邓舒志清冷的声音具有独特的魅力，总是让人安心。

邓佩佩点头。

等邓舒志走后，邓佩佩舒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邓舒志，她总感到压力。不是说邓舒志让人讨厌，邓佩佩是不喜欢邓舒志一眼看穿自己。就好像在方才，他放佛知道邓佩佩脑子里想的是什么，当下作出最恰当的决断。

这一点，让邓佩佩感到可怕。

躺在小床上，望着一侧的奶奶，邓佩佩才略感安心。昨日经历的一切，都在脑海里播放了一遍。最后，定格在急救室外的景象。她坐着那里，望着手术室门口的灯。邓舒志坐在她旁边，空着一个座位，不停操作手提电脑。

真是工作狂。

邓佩佩太累了，一闭上双眼就进入梦乡。

邓舒志还没有休息，父亲邓卫强今日里还有签约仪式，提前回去了。谭家奶奶的事情告一段落，他公司的事情才刚刚开始。他和邓佩佩不一样，邓佩佩比他有钱多了。

重症室内，谭奶奶渐渐苏醒。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佩佩沉睡的容颜。

胖瘦护工正想把邓佩佩叫醒，谭奶奶摇头。

好不容易睡着的，让孩子在睡一会儿吧！

胖瘦护工互相对望一眼，胖护工决定把邓先生叫过来。因为邓先生有吩咐，谭奶奶一醒，就要告诉他。

邓舒志走进重症监护室，说真的，他对谭家奶奶没有半分感情。或许，夹着厌恶。厌恶她把佩佩带走，厌恶她仇视邓家，顺带把这一份情绪传递给佩佩。以至于，佩佩对他，敬而远之。

呼吸孱弱的谭奶奶看着邓舒志一步一步走进来，他脸上淡然带着冷漠的神情，如当年一般。她还记得把佩佩带回家的那一天，她从后视镜看见十几岁的少年目送她们远去。当年的神情与现在相重合，如出一辙。

“您找我？”邓舒志小声道，却依旧是冷漠的口吻。

谭奶奶是斜躺在床上，看着居高临下的邓舒志，望一眼佩佩沉静的睡颜，用着嘶哑的声音道，“好好照顾佩佩，不要让人欺负她。”

“我会的！”邓舒志郑重承诺。不必谭家奶奶嘱咐，他自然会做到。他还记得，那一个小小的柔软的身子安稳地蜷缩睡着他怀里的那一刻。

两人仿佛完成历史般的交接仪式。

傍晚，邓佩佩从梦中醒来。做了什么梦，她已经记不清了。

“醒啦？”谭奶奶的声音不再嘶哑，还有些虚荣。

犹如天籁之音，邓佩佩欣喜不已。她正想扑到奶奶怀里，可碍于仪器设备，她只能小心翼翼靠近，不敢碰上奶奶。“奶奶，你醒了，身体怎么样？感觉还好吗？”

谭奶奶笑了笑，“奶奶没事，昨晚，是不是奶奶吓到你了？”

邓佩佩眼睛擒着泪水，连忙摇头，紧紧握住奶奶的手，不愿意放开。

谭奶奶抚摸着邓佩佩的头顶，“傻孩子，奶奶没事！”

窗外的落日余晖，照射在婆孙两人身上，是一幅“夕阳无限好”的优美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