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事也只能作参考,”老板站在窗边望着楼下,看着蚂蚁走出了名姝馆,渐渐消失在夜幕里。
“平民们有着自己的情报网。”老板向范歧解释道,“而她却从不挑服务对象。只是一种直觉,单单为了钱,她也没理由站在我们这边。”
“要是有电脑和网络就好了!我至少还能查查资料。”范歧现在一筹莫展,“如果知道遇害人的名单,我就能去蹲点了。”
“这种作弊的想法还是省省吧,有这闲工夫,不如多出去转转。”老板提醒范歧,“杰克只在夜晚行动。”
“就不能用你神通广大的人际关系网,帮帮我?比如帮我列一份外科医生和屠户的信息清单?”范歧求助老板。
“想也是做不到的。”老板直接回绝了,“这里可不像我们国家,户籍制度从古至今就很发达。这儿是什么地方?每天都有大量的外来人口和难民涌入,且不说他们当中有多少身份不明的人——就说白教堂区吧,干着地下医馆替娼妇们堕胎的医生都不知道有多少个。”
范歧还不死心,“这种事如果交给蚂蚁去调查,也做不到吗?”
“我看你是完全不明白。蚂蚁的生意依托于平民,数量庞大的工蚁们,撇去线人的身份,也不过就是普通谋生的老百姓。”老板试图用这样的提示点醒范歧,却发现对方完全没能理解。
呆在阳光下成长的人,永远无法想象阴暗面有多艰难。
地下医馆之所以是地下医馆,那是因为无论是医生素质还是医疗环境,都不符合要求和规定。
找地下医馆的人看病或堕胎的,那都是底层的贫民。
他们根本支付不起寻常医院的费用,只能被迫接受肮脏的医疗环境,还有落后的甚至会要了命的治疗手段。
但是对于医生和病人来说,这都是他们活下去的方式。
没人应该受到指责,真要指责,就只能指责吃人的制度,腐朽的上层社会,无能的女王。
有钱谁不想有好的环境呢?
为了活下去,这一点错都没有。
蚂蚁虽然是靠出卖情报赚取利益,但也必须有自己的正义和原则存在。
她要是为了钱出卖了地下医馆的医生,流亡至此的屠户,那他们就会被抹杀,随后就是人人自危,再也没有工蚁会为她干活。
蚁后托生与工蚁们,自然也有义务保护他们。
“所以明白了吗?我连向她提出这个要求的资格都没有!”老板望着范歧,这个年轻人,比他想象的要稚嫩许多,还有很多事需要引导。
好在范歧本质是个善良的人,他很快就理解了老板的意思。这点倒是比现在绝大多数傲慢的年轻人,要好太多了。
第二天傍晚,范歧遵从老板的建议,决定在这个街头多晃晃,想找到些关于凶手的线索。
但是这一带他并不熟,拿着康纳警署的平面地图,也依然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里的小巷太过错综复杂,无人管理,还有不少违章建筑堵住了本来是通畅的道路。
加上天色渐暗,而路灯却只建在主干道上。
黢黑无光的小巷,给这片街区增添了一丝死亡的气息。
谁也不知道,杰克现在是否躲在光找不到阴影处,盯着某个猎物,伺机而动。
范歧不经意间,发现自己绕回了熟悉的街道。
这里离伊丽莎白的家不远,他下意识四处看了看,果不其然,发现了不远处坐在路灯下的伊丽莎白。
看上去,她的情况有些糟糕,眼睛有些红肿,围巾也有被扯过的痕迹。范歧有些担心,她是否遇到了开膛手杰克的袭击,快步上前询问情况。
伊丽莎白正抱着自己的肩膀抽泣,看到有人靠近了,抬头才发现是范歧。连忙抹掉眼泪,强颜欢笑向他打招呼。范歧向她问好,坐在她的身边。
这才发现她不仅哭红了眼,脸上和露出的手腕上,都有被殴打的淤青。
欺负弱者一向是范歧鄙夷的。
他现在有些出离愤怒,克制着情绪不想吓到伊丽莎白,问道:“是谁干的?”
伊丽莎白扯着袖子遮住自己的伤痕,连连说道:“没什么,一点小伤。他平时对我很好的,只是酒喝多了,而且我也有错。”
“是谁干的?你告诉我,我帮你找警察。”范歧追问道,“这样的人渣你没必要替他说话。”
“不,我说了没必要了。谢谢您的好意,但是这并不是我想要的。求您了,就当是为了我!您就别管这件事了。”伊丽莎白听到范歧要替自己找警察,十分着急。
听到对方这样恳求,范歧也不好再追问下去。但是他依旧不放心,因为被暴力对待的女子,往往都会陷入自责,更容易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耐包容,有的时候照她们想要的真的不管她们,反而是把她们推向深渊。
但是对于伊丽莎白来说,范歧只是一个见了两面的陌生人,拒绝范歧的帮助,也是出于自我保护,毕竟没有理由相信一个只见了两面的人,毫无缘由的关心。
范歧想了想,从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写好递给伊丽莎白,并对她说:“如果他再敢欺负你,你可以来苏格兰场寻求帮助,这是我的名字,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接过纸条的伊丽莎白,情绪稳定了下来,她将纸条收到了挎包的最里层,感动的说:“谢谢您,范·海宁先生!”
眼睛红肿,妆容也花的一塌糊涂,加上扯破破烂烂的围巾,伊丽莎白像只脏兮兮的小猫,十分惹人同情。
以往没有多少跟女人交往的经验,范歧并不知道怎么安慰哭泣的女生。他为难的挠挠头,想起了口袋里还有一包坚果,那是他出门前从名姝馆的前台顺的。
用吃的东西分散一下注意力,应该情绪就会缓和些吧。
他将坚果递给伊丽莎白,示意她尝尝。
伊丽莎白放了一颗杏仁到嘴里,破涕为笑。
看来无论什么时候,零食总是最能安慰人的——范歧心里庆幸这很有效。
“伊丽莎白——”听到背后有人喊自己,伊丽莎白突然身体一僵,有些颤抖的回过头。
范歧也顺着声音望去,有个拎着酒瓶的醉汉,正从不远处,扶着墙一步步往这边挪。
醉汉虽然一副酩酊大醉的样子,和路边的流浪汉没什么区别,但是穿着打扮看上去还是相当得体的。
伊丽莎白慌张的扭头对范歧说,“抱歉,我该走了。您也快点回去吧,别让他看到你了。”范歧看着伊丽莎白的反应,隐约意识到,十有九伊丽莎白的伤痕来自眼前这个醉汉。
“你他妈的是谁?”醉汉看到伊丽莎白身边的范歧,有些怒不可遏,咒骂着质问道,随即意识到了什么,露出了猥琐的笑容,“哈!你也是这婊子的客人吗?她没告诉你她以后不用接客了吗?我可以为了她做任何事,你行吗?”
伊丽莎白有些难堪,扶住醉酒的男人,解释道:“你在胡说什么?这位先生是我母亲的故友,不是你想的那种人。而且我也答应你了会爱你一辈子,所以别再说这些话了!”
范歧只当是伊丽莎白为自己安的一个身份,只是为了显得不那么轻浮,更何况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害的伊丽莎白被迁怒。也只好站起来对对方说:“我是苏格兰场特邀的专家,不是什么寻花问柳的浪荡子。”
显然警局专家的身份,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对方也不再是一副寻衅滋事的小混混样,但是依然很不友好。
他任由伊丽莎白把自己搀扶着走进小巷,还对范歧丢了句狠话:“我不管你是谁,她是我的人,你最好离她远一点!别让我再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