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下坠了多久,云端周身的鬼火已不知所踪,族人所化的星光燃烬,魂灵化为怨气,仿佛这便是她们万年岁月的归属。
“嗯?……我死了?不,我还活着?!怎么回事。”云端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毕竟从未有人从化羽河中走出,任何生灵连同尸骨被焚为灰烬,可她真真切切的还有感知和意识。
她看向四周,寂静而黑暗,河水冰凉浸骨,凉感若游丝钻进肌肤到达骨头…不似刚坠入水中时鬼火灼烧那样炙热。
“我真的还,活着吗?”
“会不会还有人也活着,或者,我已经死在化羽河,这是另一时空?”
一万个想法和猜测在云端的脑中产生又被推倒。的确,这一切已超出祖先记忆传承的范围。
“跟着光…”
一个声音响起。
“谁?”云端汗毛竖起,向四周张望,眼中带着一丝激动,“什么光?”
那个声音无处可寻,没有方向,好似来自四方八方。“这声音,好似在哪儿听过,某个梦境里?哪位先人的遗音?”云端心想。
她向深处游去,寻找所谓的光芒…声音消失后,云端又陷入无边的黑暗,空荡到怀疑自我的存在,若不是浸骨的水。云端搜寻记忆,没有一点头绪…
“什么光?我该向何处寻?先辈是何人?”云端不知觉大声呼喊,她早已习惯独自修行,但她厌恶黑暗和沉静…她期盼那声音再次出现,她不会承认但事实如此——她企求那个声音回响。
在喊完的同时,她意识到她可以在水中正常呼吸以及说话。不过她没过多思考,她只想再听到那个声音,找到那束光芒,她从未如此疯狂的渴望。
“你在哪儿?请你回答我”…“求……”云端用力咬着嘴唇咽回后面几个字,一颗赤中带银的血珠从唇间滚落,发出淡淡光芒,漂向深处。这是云端在黑暗中唯一能看见的颜色和光芒。
“是光!”云端无暇多想,追着那滴血向深处游去。大概游了一个时辰,快精疲力竭之时,看到血滴融入梵天石像的底端,刹时银蓝色光芒乍现,照亮整个河底。
解云端被突然出现的光芒短暂刺伤眼睛,一手挡着强光。
云端从黑暗中被猛的一下拖出,适应了光芒之后她发现自己衣衫残破仅能蔽体。
“许是先前鬼火罢?”她看到自己披散在水中的头发也短了许多,“有镜子就好了,不知道眉毛是否尚存…”
她没有停留地向光游去。
化羽河中发生的事太过蹊跷,她想也许自己真是命选之人,或许命不该绝于此。
她也清醒的知道她就算犹豫也无路可退,令她跳下来的那股冲动她无处逃避。
如果命运有此安排,不如顺着这安排试探,她日复一日修行的冲动的原因可能就在下面。
云端最可贵的品质就是这种视死如归的勇气,直视一切。她强烈地被那个声音那个光所吸引,愈加靠近愈加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和冲动。
“冲动?对,冲动。嗯?这声音来自………我自己?!”她在脑海中与自己对话,话到一半猛然意识到那声音与她脑海中的声音一模一样!
“这声音来自我自己?”云端愕然,没有想清怎么回事。
她身形停留在原地,没有后退一步,也没向前一步。
解云端显然被自己吓到,一直以来那个熟悉的声音来自自己。她曾将所有知晓的人都排除,唯独没想过自己。
正是同一股冲动刺激她终日不息的修行,不顾一切的飞身化羽河,被一个声音所指引,无所顾忌的寻找光芒,来到这湖底。
这前后的变化如同有人边开玩笑边安排她的命运。
云端自知不可能后退,前面仅有一团银蓝光芒无声无息的存在着、等待着,又是个静默无言的世界。
“罢了,罢了,我似乎也没得选。”云端冷哼道。
定了定心神,不急不缓地向光芒游去,像一粒等待落定的尘埃。她隐约看见一个影子,一个人影,一动不动。
“难道,是传说中被封印的解氏老祖?还是像我一样存活下来先辈?去看看罢。”
云端游向人影,在百十米的距离处又看见人影周边有数不清的一条一条的东西连接着梵天石像。
“难道是尾巴?这么长?”云端被自己蠢到,笑了出来。她离群索居,性情寡淡,却仍是一个小小少女,偶有三两个奇异的蠢念头聊以慰藉。
她解语花一族乃佛芽花灵所幻化,不是兽体幻化,怎会有尾巴,还那么多条。
云端的心情好转一点,加速向人影游去,到了近处她方看清,那是索神链,专锁仙魔。
人影之中是一男子,银白色长发几乎铁链同长,飘散在周身,如一朵尚未幻化的佛芽。
云端从未见过男子,解氏一族九万年以来未能离开化羽河畔半步,也未有人能进入,她关于男子这一物种记忆来自先族的记忆传承。
她细细打量这男子,深蓝色长袍,胸口左侧有一片黑色血迹,男子眼睛半睁半闭,如一头将醒的妖兽。
冥冥之中的联系,使云端感到异常熟悉,比此前的声音还熟悉,像是遇到另一个自己。
这是一种来自血脉的无法抗拒的相吸。
当她体内血脉、鬼火和怨气都被那人所吸引时,她陷入清醒与疯魔之间。
她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你的心呢?被谁剜去了?”云端没有多想朝那人直直游去,“你一定等了我很久了吧?”
那一刻她确信这将是她命运所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