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没多久,她就听见隔壁房间有人推门离去,步履勿勿。
她悠闲地坐在窗户上,静静感知这个魔都。
山雨来临前夕的鸟兽在枝头叽叽喳喳的声音,很像这人声喧闹的集市。
不到半柱香,云端望着房中一个阴影角,道:“姬明乐看得起我,先是姬无妄,又是你。我不过逛逛街而已。”
一个吵哑的声音从阴影处飘出,“走吧。”
“你叫什么名字?我猜你姓姬,是她心腹。她是不是在闭关修炼那朵火莲心?”云端往屋外走,像个顽皮女娃,“你真要陪我逛街?她的心腹每个人都像你这样阴骘没有生机?下次派个欢脱些的陪我吧…”
“对了,你有带魔珠吗?我只有灵珠。”
“姬魑。”黑暗只回了两个字,他永远跟在云端身后两步,不近一寸,不离半寸。
他领命时有些期待,想会会这个解云端,听说解语花一族最能解人心,而且她的背后是韩西河,魔后上次见过解云端之后更加重视她的一举一动。
姬魑是个心性极高傲的人,只臣服于魔后铁腕,他未曾对谁感兴趣过。
有一种人,一直在等待被更强的征服,他们没有明确立场,不会忠诚于谁。
不过今日一见,他发现她人的感知天赋的确惊人,只是与他想象的差太多。姬魑来去如同幽灵,是魔族暗杀的第一人,而他一出现,云端便察觉了。
他想象中解云端如魔后一样阴冷暴虐,或者像韩西河一个疯狂嗜杀。
接下来的三天,云端每天都上街闲逛,几乎将魔都逛个遍,除去一些魔界重地不许进,可是在她的感知下,拦得住什么?
她本想将手中火莲心的消息传出去,奈何这姬魑盯得太紧,一言一语尽在他监视下。云端大约摸清这姬魑的心性,比姬无妄更阴险狡诈,又极能忍耐,像蛰伏的恶狼。
他一面觉得云端不过如此,一面怀疑她是个狡黠多变善伪装的高手,真正可怕的一面藏在这活泼无忧的面具之下。
云端看天色已近黄昏,也走乏了,回头问:“姬魑,魔都最高的楼是哪一座?”
“离恨天。”
“那不是在魔宫主殿吗?”
姬魑没有回答,默认…
“你觉得魔都最安静、视野最开阔的地方在哪儿?”
“你想做什么?”姬魑心中防备着。
“请你喝酒赏月。”云端后退两步,靠近姬魑,一双清透的眼睛锲而不舍地看着姬魑。
姬魑不喜欢被人这样瞧,心中不舒服,随即往前带路。
不一会儿,云端站在一座小宫殿主殿的屋脊上,看着那轮蓝血月,取出酒,一人一小坛。
“喝吧,没毒,韩西河酿的。”这其实是西铮酿的,有一个念头在云端心里回荡,西铮是十二万年前的韩西河…
“看见我脸的人都死了。”姬魑拿着酒,犹豫下还是没将面巾取下。
“哼,这简单。”云端趁他手中拿着酒,一闪手将他面巾扯下,面巾下是张清秀灵动的脸,“你不能杀我。”
“难怪要藏起来,你的脸不够震摄人心。”
云端不再看他,冗自喝酒,她取下面巾的同时看到他眼里的凛冽杀意——若不是碍于她身份,姬魑已经要了她命,而且这张脸看久了容易沉沦。
“这院子选得好,很安静,没有活人。你杀的?”云端看姬魑仍旧站着,手上是一团腥红莲心火。
“你的脸并不影响我对你的判断,你太阴险。如果可以我一点都不想与你打交道。”
姬魑在她两步之旁坐下,仰头饮一口酒。
“这不是韩西河酿的。”姬魑皱眉。
“这是望星醉桃酿,我从天宇宗带出来的,我只带了这酒。你不信,我也不信,但这酒的确是过去的他所酿。”
“嗯。”
“世上有天生的恶人吗?我在魔都逛的这三日,发现魔道中人本质上与仙道的没太大区别,有善有恶,有好有坏。
韩西河不是天生的恶人。
姬魑,你不好奇他为什么杀人如麻,毁天灭地般疯狂吗?”
“这只有他自己知道。”姬魑喝着酒,听云端诉说。
“不,我知道。”
“嗯?”姬魑等着她讲。
“你想知道?那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杀人?如果姬明乐变成这样是因为统治魔界必须如此,那你呢?”
“我?”姬魑侧过头,竟然对着云端笑了,像个孩子,“我不想知道。”
“………”云端没法接话,看着天上的蓝血月,姬魑的善变不在她之下。
屋脊上这两人一动不动坐了一夜,直到天微亮、蓝血月渐渐消失才回沉渊阁与魔宫。
云端回到沉渊阁倒头便睡,做了一个梦:一股酒香将她唤醒,睁开惺忪睡眼,推开望星阁的紫檀雕花门,看见韩西河与一女子在树下摘桃心。
姬魑将面巾戴上,看到云端进入沉渊阁,示意魔卫盯紧。
他无须休息,直接回离恨天复命。
“你身上的酒香?”魔后未睁眼,将魂灵贯注于那朵火莲心,但姬魑身上的酒香令她分神。
姬魑没有隐瞒,将昨夜发生之事一一禀明。
“所以,她看到了你的脸?你若执意杀她,也无妨。”
“是。”
“等等,你若不想杀,也可以留着,随你心意。”魔后心下一动,又补充到。
“是。”姬魑退下,没有表态。
姬明乐看向他离去的背影,这背影与他往常的无异。姬魑是她手中一把杀人的好刀,一直像个影子跟随着她。
她明白姬魑这人不会忠于任何人,只会被打败或者被征服。
“但愿有一天你我不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