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章 夜袭(1 / 1)琮琪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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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

问阙阁的后院简直像电视剧里皇宫的御花园一般,当真是落英满地,百花争艳的感觉就算是在黑暗中也如此诱人,何况又有那点点星辰作伴,这般情调丝毫不逊于大堂里的歌舞升平啊。

院子正中间有一个小亭子,郁良人此时正挥着他那把羽扇静静的等候我们,虽然已在夜色之中,但这四周的花草香气配上那倚在枝头的月光,与他一袭白衣相映,更显优雅之态。而当我们刚刚坐下,他端起酒杯淡淡一闻,唇角勾起一丝冷笑,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却是。

“韩公子从外世而来,为寻归路行至此地拜访莫宗正前辈,又为借取磁石面见过陆菁理事,却得知磁石被窃,忧思忡忡之际,偏又碰上我郁某人的麻烦事,此松陵之行,真是坎坷波折啊。萧姑娘虽为你拿来了卓理事的磁石,却也不知,姑娘独行前去暗查君山古迹坍塌一事,结果如何?”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无不震惊,我们从未向他说过这些事,即便他能从我的短发能猜到我的身份,也不该连磁石的事都了解的那么清楚,还有,他说萧翎姐暗查君山古迹坍塌又是怎么回事,怎么连我都不知道,我记得她明明是说想起来家里有些事才回去的啊。

“郁,郁先生,你,你在说什么啊?”我磕磕巴巴的不知该说什么好,一桌人早已都是傻了眼,但这一切却似乎全部在他的预料之中。

“恕在下失礼,我曾派人调查过诸位的行踪,不小心探得了一些意外的情报而已。”他说的如此轻松,可我们听着却开始有些恼火。

“你派人调查我们?凭什么啊!”絮儿终于沉不住气,两只手狠狠的捏着杯子。

“南姑娘莫要动怒,在下并无恶意,只是觉得相逢有缘,很想与各位交个朋友,但又天生心性多疑,想要先稍微确定一下诸位的身份罢了。今日在此设宴,正是因为在下已经确认,各位都是与在下志同道合的正义之士,故直言相告,还望各位不要怪罪才是。”他说的是道歉的话,脸上却是一副赢了比赛般的喜悦,让人听着想忍,看着却不想忍。

“哪有你这么交朋友的啊!你想知道我们的身份可以问啊,派人偷偷摸摸的查我们,跟贼有什么两样呀?”,絮儿的火越发压不下来,我只等着她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偷窥狂”,这种让人咽不下气的事情,放她出去尽情发泄就对了,看萧翎姐和竹一的表情差不多也都是这个意思。

“贼?嗯~这个称呼,我很喜欢嘛。”

“额,拜托!你不要这么恶心好不好!”

这次不只是絮儿受不了,我们听了也都抽了脸,平日里像仙子一般端庄儒雅的郁良人,今天怎么变得有点轻浮的味道,被说成贼居然还一脸享受的神情说喜欢。絮儿的杯子已经快要捏碎了,萧翎姐一直在灌酒脸上有种无言以对的感觉,竹一的眼里也充满了对这位“漂亮哥哥”的惊讶。

“我可是实话实说啊,能被女孩子称为‘贼’,可是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福分啊。哈哈哈,想不到郁某此行,竟还有这等意外收获。”

看他侧着脸,眼角放出一种近乎是妖魅的挑逗,感觉他的形象渐渐开始崩了啊,现在连絮儿都接不上话了。倒是萧翎姐听着这些胡言乱语还自己干了好几杯酒,却依然保持着清醒。

“先生既然说想交朋友,那便不要再有什么猜测或隐瞒,大家就都交一交实底,才算是朋友之间该有的坦诚。”

“正合我意!”郁良人似乎早就在等这句话了。

“那么,我来告诉你,我去君山古迹查到了什么,你来告诉我,问阙阁两年前发生了什么,如何?”

“再好不过!”

“萧翎姐,你真的是去查那个古迹了吗?”

“没错,我告诉你们说我要回一趟家,确实是回去了,但当天就回来了,之后就直接躲过乐正家的巡访兵潜入了君山,在坍塌的古迹周围仔细的调查了一番,因为我怀疑这不是什么天灾,而是人为作乱。”

郁良人转过身来,眼神变得很严肃,竹一也焦虑的盯着萧翎姐,毕竟这事关是否有人恶意加害于她的爷爷,絮儿却似乎一点都不好奇,开始研究起了桌上的菜,回想起到她们早上的窃窃私语,大概她是那时就已经知道了。

“那么,结果呢?”郁良人好像很在乎这件事,手中的扇子都静止了下来。

“是天灾没错,没有人为的痕迹,可能就是地震吧。”萧翎姐说的若无其事,竹一也安心的叹了口气。

“如此,倒是我们都想多了。”嘴上是这么说,可从郁良人的表情来看显然是没有相信她的话,只是继续侧过身去扇着风看着月亮不动声色。

“先生,我说完了,现在该由你告诉我们,乐坊两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这个嘛......我突然觉得现在说不太好,还是以后再聊这个问题吧。”这家伙居然想耍赖。

“啪!”絮儿猛的拍了下桌子:“你耍我们啊!你想知道的已经告诉你了,我们想知道的你居然说以后再聊!你信不信我今天就让你没有‘以后’啦!”

我们全都被她吓了一跳,竹一的筷子都掉了,郁良人也被惊的肩膀一紧,又遭到了恐吓,连忙服了软:“别别别!我说我说!额,两年前这乐坊里的一个很有名气的女子知道了某位洲主的秘密,被对方私下里处理掉了,为了避免乐坊散播谣言,那位洲主便找了个子虚乌有的罪名,试图将整个乐坊连同这里的人全都铲除,幸好有一个神秘的贵人出手相救,才化解了危机。”

他的话,让我联想起了小二告诉我的一些事:“那个女子是窦知辕的妹妹吗?”

“嗯?”他似乎很意外我会知道这件事:“没错,就是她。”

“那她是知道了哪位洲主的秘密,最后又是谁出手救了乐坊呢?”

“不知道。”

“不......”真是让人有些无语啊,他拒绝我时那爱搭不理的样子,哪里是不知道,分明就是不想说。

“啪!”絮儿又拍了一掌:“你真的不知道?”

“是乐正家,她惹到的是乐正家,但后来是谁救了乐坊,我真的不知道!我也是在那之后才来这里的啊!”看他举着手求饶的样子,应该真是知无不言了。

如此,倒也说得通了,那天在酒摊,那些人是见到了孔思才不敢再说下去,方才在乐坊大堂,是因为钟老板不想让丑事外传,也怕再次得罪乐正家,才及时制止了小二。

“沙沙~”某处传来微弱的草动声。

“什么人!”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萧翎姐已经丢下酒杯飞奔了过去。而与此同时,从声音发出的方向飞来一支短镖,贴着我的耳边划过,直朝郁良人而去,他目光一定,身体微转用手中的羽扇向下一挥,便将短镖打落在他面前的杯中,酒杯霎时炸裂开来,杯中的酒漫过那短镖流淌出去,这一切快到让人几乎无法反应。

而身后,从那草丛中也瞬间跑出一个黑影,萧翎姐拔出被月色擦得雪亮的匕首紧追而去。此人动作很敏捷,迅速跳到附近的石板路上向外逃离,似乎是会一点轻功,他的动作倒是让我突然想起了那日在莫家跳上屋顶逃走的人影。萧翎姐一路跟着他追过去,从花坛后一个拐角处消失了。

被这突然的袭击破坏的酒桌上,那经烈酒泡过的短镖躺在杯子的碎片中,身上还绑着一个纸条,郁良人将其取下打开,上面只有四个晕开却还尚能辨识的红字,“好自为之”,从字体来看,与他那日给我看过的,称是黑衣人塞给他的字条应该是出自同一人之手。竹一已经扑到了絮儿的怀里颤抖不已,郁良人看过字条,却轻蔑一笑,随手丢掉了。

没一会儿,萧翎姐便回到了亭子里:“没追上,此人对这后院和附近的街区都很熟悉,一直利用地形拐角混乱我的方向,把我甩掉了。”说罢,把那又重又亮的匕首往桌上一敲,便又开始喝起了酒。

郁良人看了她一眼,哀怨的叹了口气:“哎~萧姑娘确实是女中豪杰,身法和气概都很不凡,酒量也很惊人,只可惜却是个无情之辈。”

萧翎姐摔下酒杯,狠狠的瞪着他:“我刚才可是拼命的帮你抓刺客,你还说我无情?”

“你就只顾着去抓人,却没有看见一只飞镖朝我而来吗?”

“那请问先生,那只飞镖伤得你重不重啊?”

“哼,我已经将它打落了!”

“那不就得了!都是练武之人,你唬弄他们几个外行人就算了,真当我也看不出来吗?”

“什么?”我和絮儿竹一三人异口同声。

“先生羽扇的扇骨下,都藏着细刃吧,你要隐藏,也给那羽毛粘得厚一点。你扇呼了一晚上,坐在我这个位置,已经快被那刀刃折返的月光晃瞎了眼了!”

被戳穿的郁良人竟还满脸得意,更加使劲的扇着他那把白羽扇,这次连我都看得见有刀刃反射的光了,难怪刚才那么坚硬的飞镖都能直接打下来。

“此人应该是你们问阙阁内部的人,而且是个女的。”萧翎姐在灌酒之余不紧不慢的给我们透露着刺客的信息:“她不仅熟知地形,能避开这后院里所有设置了下人看守的出入口,从不被人察觉的死角跑出去,而且我原路返回的时候,在地上捡到了这个。”

她拿出一个脏兮兮的丝质手帕,上面的绣花看着总有些眼熟。

“嗯,没错,这是我们乐坊每一位有资格登台表演的人都有的东西,但,也只有我们会有。”郁良人看着这手帕好像也并不惊讶,我倒是觉着,他在看到那短镖上的字条时就已经知道刺客是谁了,甚至,可能更早。

不过就像他那天配合我的装腔作势一样,我也来配合一下他的故作无知好了:“郁先生有何打算?若是拿着手帕在乐坊的人里面一个一个的找,找到手帕丢失了的人,是否就能确认刺客的身份了。”

“呵呵,不必了,郁某心中已有定夺。”果然,他并不想再查下去了。

“酒没了,再来一坛!”萧翎姐可真会喝啊,看她的样子,大概也已经知道郁良人在装傻了。

而后我们都没有再聊刺客的问题,反倒真的像朋友一样,开心的喝了半天的酒,最后除了只喝茶水的竹一和千杯不醉的萧翎姐,我们仨都喝的晕乎乎的了。

“自今日起,我便视各位为此生的挚友了,以后你们来这问阙阁,一切免费!还有,你们也都别喊我什么‘郁先生’了,直呼大名便是。”郁良人醉得坐都坐不稳,东摇西晃,说着话都是手舞足蹈的。

“对对对,你也别喊我什么‘韩公子’了,就叫我小韩吧,那种古典的称呼我本来就听不惯。”

“是啊是啊,叫什么‘南姑娘’的我也觉得拘谨,直接叫我絮儿就行了嘛。”

“好!好!就这么定了,来,接着喝,窖里还多得是呢,继续喝!”

天晓得那晚大伙儿总共喝了多少酒,虽然其中大部分都是萧翎姐消灭的,可是他窖里的“陌上醇”几乎被我们扫荡一空,回去的时候大家已经是站都站不稳了。

“哎呀!萧翎姐姐,你的衣服都脏了!”竹一注意到她衣服的裤脚上满是泥土。

“哦,这个啊,是刚才追那个刺客的时候,追到一家人的菜园子里,似乎是刚浇了水,踩了这么多泥土。”

我们几个不是扶着栏杆不走就是干脆走错方向,好不容易才顺着小门先回到了大堂,正准备从正门出去,在大堂里,钟老爷和钟姑娘正在清理着杂物。

“呦,几位这是要回去?哎呀,都醉成这样了,不如我叫人给你们清几个房间出来,今儿就歇在这吧。”钟老爷倒是很热心。

“好啊好啊!”絮儿可从来都是来者不拒的,但萧翎姐却坚持拒绝:“不了不了,我们回去还有别的事要办呢。”

我虽然喝的头昏脑涨,可意识其实还算清醒,恍惚中,也发现了一件重要的事:钟姑娘今日没有拿着她平时甩来甩去的手帕,而她的鞋子上,也沾满了泥土!不过我想,在一旁靠着高背椅子傻笑的郁良人应该也已经发现了,自今天晚上起,我坚信他的洞察力远远比我想象的要强。

就这样,萧翎姐拎着我和絮儿两个,带着一路小跑的竹一,匆匆的回到了莫家,把我们丢进屋里后,她迅速把莫家上上下下仔细巡查了一遍,确定各处都没有异常后,回到我们面前,突然变得很严肃,也很急躁:“你们以后,不可以再去见那个郁良人!”

“为什么啊?他虽然是个很讨人厌的家伙,不过我觉得他其实挺可爱的,你说呢小韩?”絮儿已经有点前言不搭后语了。

“嗯,还好吧,而且人家今天毕竟说好了跟我们交个朋友的。”

看着我俩昏昏沉沉的样子,萧翎姐干脆给一人拎起一只耳朵,这种待遇,以前还是只有鲁伟先生才能“享受”得到的。

“那你们俩知不知道,君山的古迹坍塌其实就是人为的,而且很可能跟乐正家和宇文家两家都有关系!”

“啊~我知道啊,你早上就跟我说过了嘛。”絮儿果然那时就知道了。

“那你们又知不知道,长天市的理事,就是姓郁,而且那个郁家,是和宇文家一个鼻孔子出气的!”

“这......”我俩突然就清醒了过来,在鄀畋城,同一个市里,姓氏相同的基本可以确定是一家,如果郁良人是那个理事家的人,那他很可能就是为宇文家办事的。

“你们今天也看到了,此人并不简单,这段时间我们在松陵分别都做了什么他已经查了个一清二楚,今天我骗他,他肯定也是知道的。”

是啊,他如果真的是“敌人”,那这般实力确实不是我们这种糊里糊涂的人能对付得动的。

“一个乐坊的琴师,常年呆在别的市里这就已经够奇怪了。我在想,如果坍塌事故真的是乐正家和宇文家联手制造的,那么他郁良人很有可能就是宇文家派来做这件事的。他刚才问我调查的结果,就是在试探我,假如被他当场确认我们知道了什么,此时此刻,只怕我们都已经被绑走送去宇文家的府牢了!”

萧翎姐当真是急坏了,她先前在乐坊表现得那么淡定,其实心里一直是惴惴不安,生怕我们说错了话的。她一直拼命的灌酒或许也是在掩饰自己的焦虑,而并非单纯的贪杯。

如果一切真如她分析的这般,那么今天这场“营救”行动,根本就是郁良人设给我们几个的鸿门宴!甚至于所谓的刺杀,也很可能是他安排的人自导自演,如此想来,更让人觉得这个眉眼皆是笑意的男人实在可怕。

我们被萧翎姐训了好久的话,竹一还像个小秘书一样,在旁边打着哈欠给她做着训话内容的补充和记录,说是写下来免得明天我俩酒醒就忘了。

我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那一天,连梦里都是在被训斥,似乎还听见谁说什么:“明天我们没什么事,去医馆看看你爷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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