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儿这话说得很不好听，甚至有些诛心，不过她是故意的，故意要离间他们，一旦信任产生危机，分崩离析是早晚的事。

“这位夫人倒是聪明，要使离间计吗？不过可惜，在下并不是赵县尉，让您失望了。”

“那请问，阁下如何称呼？”清儿倒是真的好奇，这人在捣什么鬼。

“在下赵大令，并不是什么县尉。”

小白翻了个白眼，“合着您自己给自己罢官了，还是您觉得自己应该和县令一样殉国，如今却没能如愿，所以无颜面对？”

赵大令并不在意颈间长剑，“你说的有道理，我正是这个想法。”

既然确认了他的身份，清儿暗中松了口气，“赵大人，既然您承认了身份，那我也就不多说了。如今朝廷已经派军驻守西都县，可以保障大家的安全。我们今日过来，也并非说一定要带大家回去，只是不忍各位放弃祖业，远离故土。甄县令初到任上，首要任务就是统计县中伤亡，若各位不配合，就只能把你们算作伤亡人员，诸位的房屋田产，也只能充公，还望大家好好考虑。”

“你说的是真的？我们人还活得好好的，凭什么给我们充公？”一人道。

小白瞥了他一眼，“无主之物，为何不能充公？”

“胡说，那是我们的东西，怎么就是无主之物了？”

“你人都不在了，如何算是有主？县衙战后会逐一统计县中人口，凡是无法统计的人员，均默认死亡，名下所有财产充公。不过你们应该也没什么财产，所以不用担心，毕竟这儿山清水秀，更适合生存啊！”

小白朝清儿眨了一下眼，看看，我学的是不是很快？

接着又有一人问，“你们怎么能这样？往年打仗，也没见到官府这么欺负人，我们要向州府告你们！”

清儿上前走了几步，“这位大哥，去州府告状未免有些麻烦。这样好了，我手上有一份户籍簿，你们告诉我籍贯和姓名，我把你们的名字勾上不就行了？”

赵大令哈哈大笑，一手将秋水剑夺下，反手制住了小白，“新来的甄县令，倒是有点能耐。”

小白不慌不忙，“我也是有点能耐的。”然后手腕一折，宛如游鱼一般，迅速脱身，只是没能将剑取回。

清儿从怀中拿出了户籍簿，“赵县尉，你们不愿意下山，我们并不强求，只是过来统计一下，对你们来说有利无害，这点你可承认？”

赵大令倒也坦诚，“你说的没错，不过我倒是好奇，你和甄县令是什么关系，肯为了他翻山越岭，不顾自身性命？”

清儿眼眸弯了弯，“他是我相公，如今有伤在身，无法出府，只能由我代他行事。您还有何疑问？我都可以为您一一解答，直到您同意让我们统计人数。”

“甄县令以前在何地任何职？”

“无职，他是今年的二甲第一名，由陛下亲自指派担任西都县令。”

“县衙可有余粮？”

“并无，北狄和西戎将县城屠戮殆尽，尸横遍野，县衙连张完整的桌子都没剩下，更不要说粮仓了，一粒粮食都没有。”

“那你们要我们如何下山？大家一起饿死吗？”

“我们已经将情况汇报给了知府，若知府不救，那就汇报给陛下。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陛下仁爱，不会放任不管。”

“等陛下的圣旨到了，我们恐怕已经饿死了，你拿什么来保证？”

“我并不能保证，所以我只是来统计人数，等到把粮借来了，我才能按图索骥，不然你让我把粮食发给谁？”

“如此说来，你们自身都难保，却还想让我们下山跟着受死，是不是有些用心险恶了。”

小白实在听不下去了，“我们说的是统计，不是让你们下山！你耳朵有毛病吗？”

赵大令摇头，“劳姑娘关心，没毛病。只是我觉得你们有毛病，如今城内空虚，你们正好可以借机向朝廷求援，何苦来这荒山野岭寻我们？到时候钱财你们留着，爱民如子的名声你们担着，我们即使死在山里也与你们无关，你们有什么必要来趟这浑水？所以我想不通，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清儿收敛了笑容，若说目的，他们是有的，只是想尽自己的一份努力，对得起朝廷的俸禄，想要赢得好名声，步步高升，更想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她父亲是前任侍中，当得起一声贤相，她和小金子怎么能丢父亲的脸，让老人家面上蒙羞？所以即使为了自家爹爹，他们也不会干出伤天害理之事。但这些就没必要和外人说了，对于不相信的人来说，只会成为笑话。

“赵大人想知道目的，其实很简单，这是我家相公第一次做官，不想遭人弹劾，更不想年纪轻轻就断了前程，所以该做的我们一个都不能少。若是三年一过，百姓怨声载道，我们还怎么升迁？毕竟所有人都想往上爬，我们也不例外。”

赵大令像是信了，将剑还给了小白，“你们想要统计，我并不反对，但他们答不答应，我就管不着了。”然后转身进了山洞。

没有了阻挡，清儿算是成功了第一步，从户籍簿上找到了赵大令的名字，然后给他划了个勾。

“好了，刚才我也说了，只有划勾的人是还活着的人，他们的房屋田产我们会保留，其他人则全部充公，你们可愿意说出自己的籍贯和姓名？”

拿着木矛的百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不知所措，谁也不愿意做这第一人。

清儿也算是摸清了他们的心理，无非就是不想出风头，被人指指点点。在村子里，似乎做事积极的人总是遭人恨的，如今大家都住在山洞，更没有什么秘密可言，所以他们不想遭人排挤。

山不来就我，那我只好来就山了，清儿看了看这几个人，他们仍旧排成一排，手中拿着木矛，只是没有再指着他们了。

“那就从左往右吧，你们一个一个来，不愿意的人也没关系，不就是充公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你们也不在乎。”

不，他们很在乎，若连这点家产都没了，那才真的是什么都没了，尽管不愿意，这几个人还是老老实实登记了自己的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