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梦方才之所以那么问，其实也是存着一些试探琦梦的心思的。

以前的她，从未对自己的亲姐姐有过什么怀疑，只以为她就是如她所表现出来的那般，中规中矩，守着志钊安安静静地过日子，没什么野心，更不会有害人的心思。

然而，这次景瑟小产事件，却是让璃梦觉得蹊跷得很，明明哪个环节都不可能出问题，偏偏就出现了纰漏。尤其是那个胭脂，璃梦亲自反复确认过了，的的确确是没有任何问题，可是不知道没什么，或许是女人的直觉吧，她总觉得这胭脂本该有问题才对。

更可怕的是，璃梦隐隐有种感觉，那个在暗中动手脚的人，正是看似最不可能的琦梦。没有任何依据可言，只是一种直觉，或者说，是姐妹之间冥冥之中的心灵感应。

心里如是想着，璃梦便也这么问了出来。

她和琦梦是亲姐妹，这又是在琦梦的寝宫中，说话自然没有什么好避讳的。景阳宫素来被琦梦严防死守，也不用担心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被传到外面去。

面对自己的亲妹妹，琦梦倒也坦然承认了。

“你猜得没错，问题的确是出在胭脂上。”琦梦坦诚道，“不过你拿走的是没有问题的，景瑟现在用的、太医检查的，包括穆千雪托人给她带的那些，全都是没有问题的。真正掺了麝香的，早就被我暗中处理掉了，一点儿痕迹都没有留下。”

尽管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当真正听到琦梦亲口承认，璃梦还是不免心惊。

“为什么要这么做？”璃梦质问道，“景姐姐一直把你当成亲姐姐般敬重，把你当成她最信任的人，她并不会妨碍到你什么。”

“那是因为她现在只能依靠我！”琦梦冷漠道，“可是如果她有了孩子就不一样了。她会成为一宫主位的贵嫔，搬离景阳宫；她的孩子，不论是皇子还是公主，都将成为她未来的倚仗；她是一个容易知足的人，一旦有了孩子，她便会觉得她的人生已经圆满了，从而失去了斗志；当未来面对某些选择的时候，她也会因为有了牵绊而投鼠忌器。这样的人，不利于我掌控，很难再为我所用。所以，景瑟不能有孩子。”

“这叫什么狗屁理由！”璃梦从不知道琦梦居然有如此奇葩的脑回路，忍不住骂了脏话。

忽然间，璃梦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很多事情似乎都串了起来。

“景姐姐第一次小产，也与你有关是不是？还有之前延禧宫走水，别说与你无关！”璃梦直直地盯着琦梦的眼睛道，“曾经的独孤氏庶人，恐怕替你背了不少锅吧？”

“独孤月晴也并不无辜，那些馊主意也的确是她想出来的，我只不过是故意假装不知道罢了。”琦梦对此并没有否认。

“‘借刀杀人’，姐姐好计策。”璃梦冷哼道，“那这次钟离婕妤小产呢？也有你的手笔？”

“不让景瑟生孩子，是为了更好地控制她；可是钟离木兰肚子里的孩子，却是真真切切会对我造成妨碍。”

显然，琦梦并不知道木兰给谨怀戴了绿帽子的事情。

不过，璃梦现在也没心思与她掰扯这些。

“你该不会是想着让志钊当太子吧？”璃梦冷冷地问。

“有什么不可以？”琦梦反问道，“当今陛下，不也是单姓宫女所出么？”

璃梦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今日琦梦带给她的冲击，可是有点儿大呀。

“这世上从来都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好人没好报，我也不是圣母白莲花，不会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批判你什么。只是有一点，要做就要做到天衣无缝，永远不要给人留下任何把柄。继续装着你的贤惠，使着‘苦肉计’，再在别人最没有防备的时候背后捅刀子，你一向做得都很好。你记住，不管你要做什么，都与我无关，但要是哪一天你所做的事情连累到我们刘家，那我可就顾不得什么姐妹情分了。”

璃梦也不是手中没有沾过鲜血的人，前世悲惨的经历更是让她摒弃了那些无谓的善良。在这后宫之中，别看大家表面上姐姐长、妹妹短的，真正手上干净的又有几人？

琦梦其实也就是打了几次胎，甚至大部分时候并不是由她主导，她只是“消极怠工”罢了，这并不会让璃梦感到无法接受。

相反，她倒是希望自己的姐姐可以更心狠一点，果决一点，能够有能力更好地保护自己和家人。不过现在看来，琦梦的段位，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要高多了。

至于璃梦方才质问琦梦，也不过只是替景瑟感到不值罢了。毕竟，她和景瑟的关系，也算得上是那种比较好的姐妹了。

“你放心，我所做的一切，本就不是只为了自己，我也是为了我们刘家。倘若出现什么意外，我自会一力担之，绝不连累家人！”琦梦郑重地向璃梦保证道。

璃梦点点头:“希望如此。”

姐妹俩将所有事情都摊开了说，自以为不会被任何人听了去，却不料，刚刚从第二次小产的悲伤之中振作起来，正要来给琦梦请安的景瑟，却是一字不落地听到了所有的内容。

因为都是“自己人”，所以景瑟没让殿外守着的宫女太监禀报。那些宫女太监也都早就对此习以为常，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谁曾想，就是这一疏忽，让景瑟听到了她这辈子都宁愿从不曾听到过的秘辛。

克制着想要闯进去质问琦梦的冲动，景瑟小心翼翼地没有弄出任何响动，在未被琦梦和璃梦发现的情况下悄悄离去，假装自己未曾来过。

飞也似地“逃离”景阳宫，景瑟失魂落魄地独自走在甬道上，心中一片迷茫，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不知不觉间，她来到了储秀宫的大门口。看着宫门上挂着的牌匾，景瑟踌躇再三，还是咬牙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