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钢一脸淡然地说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各大世家，不也在皇宫、朝臣之中安插了许多眼线么？就好比你和允武，不也是赫连世家精挑细选出来，安插在我身边，既是辅佐，也是监视么？”

文宝和允武都是出身赫连世家，一个是志钢的伴读，一个是他的贴身侍卫，就好比谨怀还是皇子时，风流和骁果之于他一样。

所不同的是，风流和骁果出身寒微，在朝中没有根基靠山，身后更没有家族牵制，既依附了谨怀，便万事以谨怀为中心，一心一意辅佐谨怀，不作他想。

而文宝和允武则不同，他们效忠的是赫连世家，一切当以家族利益为重。若是志钢的所作所为对赫连世家有利，他们自然尽心辅佐，可若是他的行为危害到了赫连世家的利益，那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舍弃他，甚至除掉他，绝不会念半点儿旧情。

志钢心里清楚，这些世家大族，心高气傲，其实是看不起他这个赫连世家旁系之女所生的皇子的，甚至说句大不敬的话，他们连谨怀都未必看得上。

好歹钩月虽然是旁系出身，身上还流着他们赫连世家的血，可是谨怀的生母沈氏，却不过只是一个单姓贱婢出身。可是偏偏谨怀赢得了夺嫡之争，他们再不满意又能如何？还不是得尽心辅佐谨怀，并从家族中挑选嫡系女子送进后宫，以期维持皇族与世家之间的关系，并为家族谋取更多的利益。

在各大世家的想象中，像谨怀这种身后没有外戚支持的皇子，好不容易登基为帝，为了坐稳皇位，应该更加巴结讨好他们这些世家才对。然而，谨怀却是偏偏不按套路出牌，非但没有倚重他们，反而开始不遗余力地打压。

他们百年世家也是有底蕴的，谨怀的那几次动作，还不至于让他们伤筋动骨，但也绝对损失不小就是了。更令他们忧心的其实是谨怀对待他们这些世家的态度，他们相信，只要谨怀在位一日，就一定会继续想方设法地打压他们，直到将他们连根拔起。

赫连世家其实原本是对柔嘉寄予厚望的，指望着她能替谨怀诞下一位皇子，然后全力扶持他上位，志钢不过是个备选。然而，钩月那个蠢货，净做些损人不利己的事，好好的一步棋，就这么被她给废了，让他们打的如意算盘泡汤了，气得他们连杀她的心都有了。可是如今，他们也只能选择志钢了。

家族的打算，自己的任务，文宝心里自然是一清二楚。他相信志钢心里也有自知之明，哪怕晓得这些事情，表面上也得装作一概不知，表现得对他信任有加才是。但他万万没料到，志钢竟然突然发难，直言点破，就这么撕下了那薄薄的一层窗户纸。

文宝慌忙跪下表忠心:“殿下这话是从何说起？微臣和允武都是殿下的人，赫连世家也是一心支持殿下的，殿下怕是对我们有什么误会？”

志钢或许是一时冲动，说话有些诛心，但他却得维持着双方表面的体面。而且，跟在志钢这么久，他对志钢也并非全然没有情义可言，毕竟都还只是孩子，还做不到像大人那般冷酷无情，为了家族利益可以牺牲一切。在他还有些单纯稚嫩的想法里，志钢也是他们赫连家的人，赫连世家与志钢之间并不会存在利益冲突。

然而不知怎的，志钢今日明显不想给赫连世家面子。

“误会么？”志钢落寞一笑，“文宝，说起来，你我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兄弟。可是你知道么？比起你，我居然宁可相信素昧平生的刘珺。”

“殿下，是文宝做错了什么么？”文宝难以置信地看着志钢问道。

志钢的话，让他心里很是受伤。

志钢没有回答文宝的话，只是淡淡问道:“文宝，如果有一天，当我和赫连世家不得不对立时，你会选择谁？”

“怎么会？殿下也是我们赫连世家的人啊，为什么要对立？”文宝不假思索地道。

“我不是赫连世家的人！我是皇子！是皇族之人！”志钢厉声纠正道。

见文宝被他吓得有些懵，不禁轻叹了口气，放缓了语气说道:“我是说如果，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你会选择我，还是选择赫连世家？”

见志钢似乎是较上真儿了，文宝蹙起了眉头，一脸的为难。

志钢见此，自嘲一笑:“这个问题对你来说很难回答么？也罢，是我想多了。你起来吧，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殿下，我不会让赫连世家与你为敌的。你相信我，大家都是一家人，如果有什么误会，说开了就好了，我会尽力从中斡旋，没有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不至于走到那一步的。”似是终于有些明白志钢的顾虑，文宝赶忙道。

志钢对此却是不置可否。

伸手拉起文宝，志钢淡淡一笑，安抚道:“今日是我胡思乱想了，并不是对你有什么意见，你别往心里去。”

文宝赶忙摇了摇头道:“让殿下心中不安，是文宝的不是。”

志钢轻轻拍了拍文宝的肩膀道:“今日是我魔怔了，这些话，以后再不提了。明日是我第一次上朝，咱们得好好准备，总不能让人看了笑话去。”

志钢适时地将话题转移回了正事上。

文宝拱手道:“殿下放心，赫连世家也一定会在朝堂上全力支持殿下的。”

志钢这厢正琢磨着明日如何在朝堂上大展拳脚，树立起自己的威信，却不想世事难料，皇甫王朝如今是风雨飘摇，正在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又岂是他一个未成年的皇子轻易就能力挽狂澜的？次日早朝得到的消息无疑给正处在风口浪尖的皇甫王朝又蒙上了一层阴影。

北牧大军进犯边疆，连下数城！铁蹄所过之处，边境百姓苦不堪言。领军之人却不是北牧人，而是——

呼延克里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