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锦的印象里,她每回去三十三重天的临蓬宫炼丹药,途经天庭,见着的各路仙家,皆对司命星君敬重有佳,想来司命星君应当是个厉害的神仙,但这般厉害的神仙,每到凤凰的栖梧山就必吃闭门羹,由此可见,凤凰应当是比司命更厉害的神仙。
虽说有因合帝君在上,但送了几十颗仙丹才见着一面帝君,还是帝君吩咐了两句话就不见的景象,地锦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不敢叨扰帝君他老人家,如此算来,请教凤凰便是上上之选了。
地锦从云头上落下,进了栖梧山,由着小童领着自己一路穿引,到了沐宸宫主殿。地锦每每到栖梧山都要都要感慨一番,凤凰果然是厉害的神仙。自己有处仙府已经很满意,而凤凰却是有一座仙宫。这要是让曲沃见着了,啧啧,他怕是想搬到这处来。
地锦见着凤凰时,凤凰正在焚婆罗花,橙黄的婆罗花在凤凰的炙火中开始滴滴泣血,可把地锦心疼坏了,连忙上前去打断凤凰“这花开得这般好看,怎的就给烤了呢,你若不喜,让我搬回我仙府好了。“边说还边走上护着婆罗花。
凤凰一愣,平日里哪里敢有人打断她炙花,这小仙倒是有趣,似是全然不知婆罗花是何物,缘何需要炙烤,还想护着。
凤凰被逗笑了,”这婆罗花是涅槃之花,须得用炙火焚上三个时辰方才会由橙红的花苞开出赤红的婆罗花,这赤红的婆罗花才是真的好看呢。“
地锦松开了护着花的手”这……这样啊……那要不,你继续烤?“
凤凰扑哧一笑,拉着地锦去到边座上,唤了小童奉茶。
”你当真是和天庭的那些个老古董不同,甚是有趣,此番前来,可是为了看我炙花?“
凤凰揭了茶盖,自顾自的品着茶。
”仙上你可莫要笑我了,我之前连仙草都没见过几株,何以能知晓这天地间还能有婆罗花这般的妙物。说来,也正是因为见识短浅,道行低微才特地来请你指点的。“
”你想要我指点你什么?“
”如何才能精进法术修为,抑或,哪里有好的术法典籍可以用来修炼?“
凤凰盯着地锦看,嘴里念叨着”精进修为“,拂着茶碗盖子,兀自沉下眸子,竟有些神伤。
地锦瞧着这般景象,只得小心翼翼地问”小仙可是说错话了?“
“没有,你没有说错什么。”
凤凰放下茶盏,“是我太久没有听到天族之人想要提升修为了。上一个醉心修为的人,我已经有两万年没见过她了。天界之人仗着有有几位帝君护佑,已经不思进取好些年头了,难得你一个地仙竟然有这份心思。”
地锦嘿嘿一笑,不好意思说自己其实也没这份心思,不过也是如梦初醒罢了。
”这天上地下,六界凡尘,但凡上好的术法典籍,都被收进重华宫了。“
”重华宫?“地锦回想着她去因合帝君的临蓬宫炼丹药时听过仙子提过。
”重华宫,可是如今司尘帝君的居所?“
”我呸,什么他的居所,不在他的逾羡宫待着,非得霸着群姚的居所,若是有一日群姚归来,我看他还敢在里待着!“
地锦甚是心惊,一来没想到凤凰这般讨厌司尘帝君,二来,凤凰这是同时唤着两位帝君的名讳,记得当时在灵均堂学规矩,有一条便是尊上神,不可直呼名讳。
”仙上说的可是群姚帝君?直呼帝君名讳,会不会不妥啊……“
凤凰拍拍地锦脑袋”本座真身是凤凰神鸟,在飞升前本就是群姚的坐骑,如何不能直呼名讳了?“
地锦眼珠子咕噜咕噜地转了转,终是将天上地下的那些传闻话本串联了起来。
司战帝君群姚,在洪荒四十二万年生祭洪荒之劫,封印了上古神兽,换来六界万年安宁。
传说天君之妹无相元君也在那场浩劫中归化,但无人说得清是个什么缘由。那无相元君还是洪荒三十三万年时,群姚帝君所救下的。
后来司尘帝君便搬进了群姚帝君的重华宫长居。不过也不常在天界,司尘帝君时常待在西天梵境,一去就是千年。重华宫自群姚帝君陨灭后,似乎就成了天界禁地,除了司尘帝君,无人敢进。
地锦很是心疼。
心疼那些上好的典籍,就这般蒙了尘。
地锦正了正神色”若仙上与群姚帝君这般亲近,为何不替帝君守着重华宫呢?“
”本座看见他们天族之人便来气,一个二个的都昧了良心般。“凤凰长袖一拂,险些将茶碗打翻,地锦赶忙按住茶碗,凤凰见了,敛了怒气,拿出一方余烬红的促织锦帕交予地锦。
”你且拿着这方帕子去重华宫,宫内都是群姚的旧人,不会有人敢拦你。若是有人拦你,你便来告诉本座,本座倒想看看哪个敢这般忘本。“
地锦摸了摸锦帕,宝贝地揣进怀里,千恩万谢的离了栖梧山又跌跌撞撞的腾云往三十三重天去。
地锦虽拿着凤凰给的锦帕,但心底却是没谱的。
她一个地仙,若不是帮因合帝君炼送丹药的缘故,何以能入得最高的三十三重天。
听天上的仙婢说,三十三重天只有上神居得。
从前这三十三重天只有三座上神的宫邸,群姚帝君居重华宫,司尘帝君居逾羡宫,因合帝君居临蓬宫。
后来兰芯上仙捱过了七十二道天雷,由上仙飞升成上神,这三十三重天便多了一座存芜宫,是为兰芯上神的府邸。
兰芯上神归化后,因合帝君化为烟帐凝聚兰芯上神陨灭的神识。再后来,群姚帝君祭了洪荒劫,这三十三重天便只有司尘帝君一位上神了,只是他总是前往上仙去不得的西天梵境,是以,这三十三重天天,算是空着了。
直到洪荒四十三万年,兰芯上神陨灭的神识被烟帐养护凝聚,因合帝君才回复神体,但兰芯上神的神体并未如愿归来。因合帝君便开始流连尘世,日日买醉不醒。
统共四位上神,陨了两位,余下的这两位,一个流连凡界,一个长居梵境,伺候上神的仙婢都求着管事的仙君让自己回天庭伺候,三十三重天万年见不着一个子人影,实在是,过于冷清。
但冷清也有冷清的好,因着因合帝君的临蓬宫太过冷清,地锦每次去炼仙丹时,宫中的仙婢都格外热络,笼着地锦同她们讲讲这凡间趣事。
地锦遂把在凡间听过的话本挑拣着讲讲,仙婢们听得入迷,还唤了旁边几座上神宫的仙婢来听,一时竟舍不得让地锦回越荒山。是以地锦虽只是低阶地仙,飞升后的这些时日,摸得最熟的,却是上仙无召不得入的三十三重天,不过也仅限于因合帝君的临蓬宫,群姚帝君的重华宫宫她还未曾去过,但重华宫内的仙婢却是来听过她讲凡间话本的。
地锦将锦帕明晃晃地拿在手里,时不时还就着帕子招摇地理理鬓发,生怕别人看不见这方锦帕。
入得重华宫,仙婢们看到那方帕子皆是有些吃惊,却也未曾问阻,地锦就这般畅通无阻的来到了重华宫的椒杼馆。
椒杼馆,重华宫藏书之所,六界珍奇术典尽被搜罗。
地锦刚推开椒杼馆的门,一只脚迈入殿内,一只脚跨在殿外,踟蹰了半刻才敢走进去。
只是一座椒杼馆,便不知比她越荒山的仙府大了多少倍,法术仙籍如浮屠舍利般悬空陈列,典籍边缘泛着蓝色幽光的悬于一处,泛着金光紫光的又悬于另一处,层层叠叠,铺陈得盛大威严。
地锦看着头有些晕,她试了试拨开其中一本典籍,噔的一声,这本典籍从悬空之处飞出,飞到最前头的净莲座上,兀自打开,招式术法如幻影般在地锦眼前一一浮现。地锦看得痴了,招招式式都看不出破解之法,这随意一本便如此厉害,阅过这满殿典籍之人,岂不是……
地锦现下方是知晓,她未曾见过的群姚帝君,何以是司战帝君了。
地锦目不转睛地看着一页页浮过的典籍,觉得心口热得慌,摸了摸胸口的滚烫,发现怀中的红鸳佩,竟泛着红光,地锦刚掏出来还没瞧个仔细,一阵风幽之声拂过,红鸳佩便被夺了去。
地锦抬头,不知何时出现的男子,堪堪悬于净莲之上,正拿着红鸳佩凝视。
地锦隔得远,只瞅着他那身玉纹青的衣袍料子不错,玉冠束发,羽带飘飞,微微低着头凝视着红鸳佩,模样看不大真切,身形颀长,应当是个俊美的男儿。但纵是俊美男儿,也不能这般平白抢人东西,地锦走上前去,想讨个说法,俊美男儿抬头,这回地锦看清了,哐的一声便跪下了。
白面玉冠,剑眉下挑着杀气阴沉的桃花眼,正色威严,只一眼,便如置深渊。除却凡间庙宇话本传言他喜月白之色,如今却身着玉纹青的外裳外,眼前之人,与庙宇里受六界香火供奉的那人一般无二。
“小、小仙拜见司尘帝君。”
地锦哆嗦着,怎的她一个低阶地仙总是撞见顶顶厉害的仙上呢?天上如今统共两位上神,还都给她撞见了。虽说开开眼总是好的,但这二位上神皆是生得好看却不怒自威的,还不如曲沃好亲近呢。
司尘却并不理会她,地锦缓缓抬头,只见司尘帝君握着红鸳佩的手缓缓放开,红鸳佩竟又回到了她跟前,地锦不自觉地伸出手,震颤着发着红光的红鸳佩敛了红光,安安静静地躺在了她手上。
“她竟然选了你”司尘帝君对着地锦无可奈何的一笑,落到了的地锦面前“既是选了你,你便要妥帖安放。”
地锦听闻,抬头疑惑地望着司尘帝君,这红鸳佩分明是你夺去的,怎的还怪我未曾好好安放呢?心中虽是腹诽,嘴上却是不敢言的,只能猛的点头。
“你可是常常帮因合送丹丸的那个地仙?”
“正是小仙”
“你捏着的这方促织锦帕可是凤凰所赠?”
“正是”
“起来吧”
地锦诚惶诚恐地起身,却见司尘帝君已飞身至净莲座前,净莲后飞瀑横流,那飞瀑之水,不见源头,就凭空飘虚的寻欢横亘在净莲座上,银珠飞溅,时隐时见。司尘单袖一拂,净莲飞瀑皆不见,一堵暗门缓缓打开。原来,那净莲飞瀑皆是幻象,地锦看得呆呆的,也不知道挪步。
“还不跟上来。”司尘已经径直入内。
地锦方是如梦初醒,跟着司尘入了暗门。
暗门之中,天河星象悬于头顶,诸方之石上嵌着天书兵法,地锦跟着司尘帝君七绕八绕,终于见着了一方书几。
司尘帝君从书几旁的偏柜上拿出几本术典,抖了抖灰,交到地锦手中。
“这些是她鸿蒙时分练习的术法,对群姚来说简单,对你来说却是不易。回去好生研习,待到修为跟上,方能看懂外头的典籍。”
地锦想问问司尘帝君是如何知晓她是前来找上好的术法典籍的,刚抬起头便瞧见了司尘帝君身后的画像。
红衣艳艳,英气妩媚俱备,眉眼间都是出世的美。
她认得的,那个在梦中唤她小娘子的人,美得见之不能忘。
地锦想告诉司尘帝君,她见过这名女子,但是话到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声音就卡在喉间,急得地锦对着画中美人干瞪眼。
司尘见她一直盯着身后的画,缓缓转身,也对着画出神。
地锦放弃了挣扎,只想夸夸画中的美人,顺带问问这绝美的女子是谁,没想夸人的话却是说得出口的。
“不知画中的女子是哪位仙上?当真是容貌一骑红尘,倾世绝美。”
司尘背着手望着画却并不回头“那是自然。宇宙洪荒,沧海桑田,唯有群姚,只见一面,便能将人魂魄勾去万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