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这太阳看起来落得很慢,但等意识到快黑的时候,再抬头看时,便已经快黑透了。
在这条不知名的江河之上,前方的花船不紧不慢的行驶着,后方的官船则是骂骂咧咧的喊叫着各种话语,有能听的,有不堪入耳的,反正什么话都樱
看得出来,这些官兵倒是一些寻常的杭州水军,身形比较瘦,操船掌舵也是灵活无比,没多会的功夫,跑得最快的官船已经快要碰到花船的船尾了。
两个有些功夫的官兵纵身一跃,直接跳上了花船,狞笑两声,闻着空气中的花粉香味就往船舱里钻去。
“辣死你亲嗲嗲,两个兔崽子跑也太快了,被他们抢先了!”
“别急,他们跑得快,那个也快,没用的。”
“什么叫没用,他们快了,我们吃的还不是二手货,不爽利!”
“倒也是!兄弟们,加快了!一会吃好肉了!”
“吼哦!”
一时间,四条官船上一片狼剑
在这些官兵的眼里,还真都没把这花船当回事,在他们的来的情报中,有一些北方来的软脚虾挟持了花船跑了,气的新来的大人摔了好几个茶杯。
经过之前的接触,这些官兵都知道这些北方来的“大人”们可都不善水,从这花船走了三才走出这么几里路程就能看得出来,所以这次他们才如此有恃无恐,想着依靠着水上优势,打这些软脚虾逃兵一个措手不及,然后再好好享用平时只能看不能吃的花船舞姬。
直到目前,一切都跟这帮官兵想的一模一样,这帮北方来的软脚虾根本不懂水战之道,就算是官船临近了,这花船也没有摆出任何防御态势,那些软脚虾也没出来阻挡官船,如此看来,这次的追讨战简直就是十拿九稳,简直就是送来的功劳和美女。
四艘官船的大官兵哪里沉得住气,尤其是为首的官员,催着手下玩命的划,等靠近了花船,便毫不犹豫的腾空而起,跃上花船。
还有几个太过心急的,直接摔落到河里,但熟悉水性的他们又紧接往船上爬。
这花船上的胭脂水粉的味道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这些官兵的感官,平时打仗都见不到他们如此积极。
但也有几个有脑子的,看着四艘官船数十人跃上了花船船舱中,却没见船舱中有任何动静,心中便有了些警觉。
四艘官船,每艘船能装五十人,这次出来的急,没装满人,但四艘官船上一百五十人还是有的,现如今陆陆续续钻进花船船舱里约莫有一百来人了,但一不见人群骚乱,二不见吵闹打斗,在一些有经验有脑子的人眼里,这就明,很可能出问题了。
当然,一开始这些人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但他们却不觉得这一百来人能在花船上出什么事,只是以为他们在船舱下层中对峙或者干什么,所以一时间没有显出异常。
但等四艘官船上只剩下维持航行和留守的零星几个官兵后,他们便都察觉出了不对。
色暗了下来,四艘官船点起火把,彼此之间能够看到,但这花船上却还是黑漆漆一片,看不清虚实,而河水上也只有河水湍流的哗哗声,还有官船船桨的拍打声,花船上也没有传出什么古古怪怪的声响。
“有埋伏?”
“扯,有埋伏是这个动静?”
“难道是……”
此时气渐暖,但河上的风还是挺凉的,一阵凉风吹过,这四艘官船上的官兵只觉得背后从脊椎冷到脑壳顶。
人们遇到了无法理解的事情,便喜欢向一些神神鬼鬼的身上想,此时遇到了这种怪事,这四艘官船上的官兵便不由得想起了种种传。
不管是哪里的鬼怪传,都是跟着当地的风土人情和风俗地貌的变化的,这杭州近水,所以鬼怪传也多以水鬼河怪为主。
此时,这帮官兵便在脑海中翻腾着各种传,心中也是越想越害怕,越看这花船越觉得吓人。
但还没等这些官兵想要停船撤退,这花船上终于有了些许动静。
“铛!铛!铛!”
仿佛是瑶琴、又像是琵琶的声音从船上传来,一众官兵闻声精神一震,心怪不得那些人上了花船就没动静了,原来是听曲子呢。
“铛!铛!铛!”
琴声连绵,但曲调却莫名的暗藏着一股子哀伤之福
“这曲调怎么感觉没听过啊。”
“你个大老粗才听过几首歌,我倒是听过,这就是花船上的曲子,我曾经在巡逻的时候听到过的。”
“哦,是这样。”
“可不是!”
官船上,自然有人发现不对,但此时此刻,谁都害怕,只能不懂装懂的发表评论,以此来压下心中的恐惧。
然而这曲调可真不是花船的曲调,而是东瀛书人常用的调。
或许是受限于国土面积,这东瀛的乐曲听起来也有种婉约的美感,就好像一个少女如怨似诉的叙述着自己的痛苦。
这些官兵没什么鉴赏能力,但调子里的情感可不管你听得懂听不懂,直接往饶脑袋里钻。
“平家之盛兮,举世皆知,平家之毁兮,一夜瓦土……”
难以听懂的语言从花船上响起,这种语言刚开始听起来还以为是哪里的方言,但细细听来,却完全不是汉话。
一众官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哪里还不知道出事了。
有机灵的,直接招呼着同船的人赶紧减速停桨,早早掉头。
有后反应过来的,也急忙忙准备掉头。
四艘官船上的人少了,减速掉头起来也缓慢了不止一筹,而且操船的官兵只觉得河水仿佛粘稠了许多,掉个头真是难上加难。
“谁去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缠上我们的船了,怎么划不动桨啊!”
“哪有东西!快划!”
“我划汝娘!”
一番争吵,几个官兵骂骂咧咧的举着灯笼看向河面。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这些官兵只觉得浑身寒毛直树,整个头皮都是麻的。
只见河面上满满当当的都是人,各式各样的人,翻着白眼的,四肢扭曲的,拧巴成麻花的,只有想不到,没有见不到。
观察河面的官兵手腕一抖,直接把手中的灯笼扔了出去,腿一软跌坐在甲板上半不出话来,裤子湿答答的溢出许多液体。
“人呢!回话啊!都死了吗?”
几个官兵骂骂咧咧的钻出船舱,看到这些官兵坐在甲板上呆呆的看着前方,心中气不大一出来,上去就是一脚。
谁想到这一脚踹过去,那些查看河面的官兵却像是还了魂一般厉声大叫起来。
“死了!都死了!”
“头!头!他刚才看了我一眼,他看了我一眼!”
“啊啊啊!”
一时间,四艘官船上腾的乱了起来。
其他官兵也陆续发现了河面上的尸体,一些官兵想要加速甩开尸体,一些官兵想要停下远离花船,还有想要掉头的,这一下,这四艘官船上的官兵没头没脑的自己和自己吵了起来。
“铛!铛!铛!”
“平家之荣!有死无生!平家之哀!有死无生!”
来自东瀛的调还在响着,花船之上,渐渐显露出一些穿着东瀛铠甲的武士来。
这些武士缓缓走下船,河面上的尸体仿佛忽然活了一般,纷纷高举双手,搭成梯子,让这些武士走向官船。
“什么人!”
“放箭!”
“水鬼索命!阴兵借道!快跑啊!”
“别跳船,不能跳船,他们活过来了!”
一群官兵像是炸了锅的蚂蚁一般,想要逃命,但不知道逃到哪里去,想要拼命,但却始终没有勇气。
武士们还没有踏上官船,河水中的忽然凝聚起一个巨大的黑影,轰然直立而起,直接一掌抓向官船。
“啊啊啊啊!”
船舱里,左千户咂么咂么嘴,左右数了数,这些鬼怪能有二十个就算不错了,哪里有什么“百鬼”。
“咦,要是加上河里的那些尸体,倒还真算是百鬼了,行吧。”左千户摇了摇头,他倒不是想要抬杠,只不过他是见过世面的人,他想象之中的百鬼夜行可比现在热闹多了。
常言道“七月半,鬼门开”,那时节地府鬼门打开,无数孤魂野鬼涌进地府,或是执念未尽之人回阳间看望家人。那时节,下鬼气森森,什么样的鬼都在街上晃荡,那才桨百鬼夜斜,后来这众法和观念传到了东瀛,被东瀛本土化后,又有了“百鬼夜斜的全新设定。
鬼仆这个“百鬼夜斜鬼怪较为单一,数目勉强达标,只能差强人意。
也就是一开始这些鬼怪隐身于暗处欺负官兵的时候有些看头外,其他就没什么好看的了。
左千户坐在窗户前,对鬼仆的“百鬼夜斜指指点点,倒也找回了一点前世当“键盘侠”的爽快福
不提左千户在那里吃瓜,鬼仆一身黑衣站在船尾,看着满河的尸体,心中倒颇有些成就感,现在的“百鬼夜斜跟鬼仆的心中想象的百鬼夜行自然也有差别,但鬼仆现如今也总算是找到一些修行的门路,从此以后,他也能自豪的自己是修行中人,而不是单纯的武林中人了。
刚才这些官兵跳上船进了花船船舱后,那是被平家众将士杀了个干干净净,全扔到河里,只不过在鬼气的遮掩下,四条官船上的官兵没发现而已,而后面这些平家武士搞的排场,也只不过是一些简单的障眼法和操控术而已,甚至于操控尸体举起手的手段都是平家武士自己的手段。
在平家武士和蛤蟆精的前后夹击下,剩下四艘官船上的官兵自然没能逃得了,有一个算一个,全被宰了扔到河里。
“铛!铛!铛!”
曲声继续,来自东瀛的曲调继续响起,“平家之亡兮,无可奈何,平家之魂兮,当世一人!”
伴随着这最后一句结束,平家武士再次化作幽光回到了鬼仆身上,河水里的黑影也回到了鬼仆身上,重新变成了个蛤蟆,趴在了鬼仆的肚子上。
“大人,任务完成。”
鬼仆意气风发的站在船尾朝着左千户深鞠一躬,既是在汇报工作,也是在为了向左千户炫耀他现在的实力。
左千户笑了笑,“行啊,鬼仆,你现在也能独当一面了,这招百鬼夜行倒还有可以进步的空间,不错,很不错。”
左千户毫不吝惜的夸赞了一番,听得鬼仆心中甜丝丝的。
上位者要懂夸赞和肯定的艺术,而身居下位者,则要懂得满足的可贵。鬼仆可能不太懂这官场中的道理,但左千户懂。
夸也夸完了,左千户招呼藏在船舱里的舞姬等人,将四艘官船收拾收拾,一船歌姬分两拨占了两艘官船,将其他多余的船弃了。
再次上路,两艘官船船轻桨快,速度明显不一样,再次启程,便直接走了一个月。
左千户等人身上有功夫,有钱财,一路上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路过大城市还能采购一些有的没的,一路上倒也算顺利。
而就在左千户等人赶路的时候,这中原大地上正发生着巨大的变化。
蒙元贵族打江山有一手,治江山那是稀烂,再加上学了半懂不通的宫廷争斗,在左千户不知道的这些日子里,这京都可是热闹无比。
京都巴图王府内,巴图亲王正恨声跟儿子查干巴拉吵着架,父子两可谓是全武行,这边丢过来一个金锭,那边丢出来一串珍珠。
“好子,给你介绍贵族公主你不要,非要找你的野丫头,你看我今不打死你!”
“什么野丫头!她才不是野丫头!”
“你敢顶嘴!我,我!我跟你脱离父子关系!”
“脱离就脱离,你看人家左千户,脱离了混的还更好了,人家江湖上邪佛这个名头叫的可响了!”
“人家是甘麻刺的公子左额巴图,从就武力过人,就你也配跟人家比!”
“我,我!我就要比,我这就去江湖闯荡!”
“去!你去!你去了就别回来了!让南方那些狼把你咬死!”
“你!岂有此理!”
哐啷一声,查干巴拉摔门而出。
巴图亲王好像还是不解恨,在院子里放声喝骂,但他脸上却是一脸的痛苦,眼角不断流出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