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觅柔退后一步,伸手触碰下巴下的伤口,手指上沾染了鲜红的血。
她的眼神中闪过惊恐,强作镇定地说道:“林姐姐,你今天真奇怪,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时九垂眸,笑道:“我说过了,我不是林梓,可你不信。”
刀尖滴下了一滴晶莹剔透的血,滴答一声坠落在地。
时九的嘴角噙着笑,手插在裤兜里,抬指抖掉了刀尖的血滴,利落地把折叠刀收好。
她斜斜地靠在钢琴架上,黑沉沉的眼眸里一片冷漠,镇定自若的模样落在许觅柔眼中却是极为的刺眼。
林梓就是被这样一个虚伪又贪婪的女人害死的么?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以恶制恶,这不过是一个开始。
此时传来了悠扬的小提琴声。
景止已经开始了压轴表演,小提琴演奏的德沃洛克,降G大调幽默曲。
琴声优雅而明快,技巧高超,像是醇厚的酒穿肠过肚,唇齿之间都留下了酒香。
时九唇角带着温和的笑,“只要做过的事情,就势必会留下痕迹,许觅柔,即便你不承认,我也会查出来。”
在时九的身旁,站着林梓的魂魄。
林梓一语不发,只是黑色的瞳孔占据了整个眼睛,里面却是化不开的黑沉沉的气息,像是浓厚的阴霾。
时九的尾指动了动,弯了弯尾指,对林梓说道:“拉钩。”
林梓默然地笑了,跟时九拉钩。
在许觅柔看来,时九只是伸出手指,奇怪地弯曲在空气中。
许觅柔的手指拂过自己的额头,唇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拽了一缕头发下来,吹了口气,头发就掉到了地上。
她走近了时九,在只有一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许觅柔歪着头,甜甜地说道,支离破碎的面容上带着狰狞的笑,“林姐姐现在可真让我害怕,一点都不可爱。要怪,就怪姐姐你自己,为什么要喜欢我哥,为什么要当他的女朋友?”
“林姐姐,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不要在为那些尚未发生的事情责备我了,我会很伤心的。”
“林姐姐就那么在意景少么?那我就夺走他。”
“我会夺走姐姐喜欢的所有人,直到你的目光只落在我身上。”
许觅柔手指摩挲着自己的锁骨,手摩挲着裙子的领口,极为自得,甜甜地笑了。
时九的眼底闪过疯狂的红光,折叠刀森冷的刀片上映射出许觅柔仓惶的面容,刀刃辗转,正对着她的喉咙。
“你不怕我杀了你么?”时九温声问道,唇角勾起,手按住刀柄上,她是认真的。
而林梓的魂魄却闪在了时九的面前,说道:“不要杀了她,时九,会坐牢的,别生气,时九……”
生气?
时九对这个词感到有些陌生,她从来不会生气的。
即便是被扔在一堆疯子里活了那么多年,把自己也折腾成了一个疯子,她也没生气过。
那现在算什么?为林梓这个笨蛋而生气,为笨蛋被这样一个心机白莲花骗得团团转还丢了性命生气?
“时九,如果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你和许觅柔本质上,也没有什么区别。”林梓抓着时九的手,闭紧了眼睛,鼓起勇气说道。
时九挑眉,在脑海里答道:“林梓,你现在是在凶我?”
林梓咽了咽口水,心虚地松开了手,对时九道:“您继续。”
时九闷声失笑。
而就在时九愣神的时候,许觅柔迅捷地伸出手,试图抢夺时九手叠刀,却被时九侧身避开。
许觅柔的身体随即撞到了钢琴架上,扑通一声听起来都很痛。
她弯曲着身体,低着头,扶着钢琴站起身来,手指按过一排琴键,发出一阵乱响。
时九垂眸看向了许觅柔,不知道为什么,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有些不明白了,许觅柔在想什么,林梓又在想什么……
许觅柔的头发盖着头,看不清神情,脊背拱起,阴森又可怖。
片刻后,许觅柔倒吸了一口气,说道:“林姐姐,你变了呢,变得像另一个人,变得不喜欢我了……”
时九眯了眯眼睛,问道:“是你毁了她,她为什么还要喜欢你。”
她现在觉得这正常人的世界里,疯子也是挺多的。
许觅柔吃吃地笑了,“因为如果林姐姐喜欢我的话,我会开心。这世界上为什么要有这么好的人,明明大家都是假装是好人,只有你不是…”
许觅柔的手指在钢琴键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咚咚咚,叮叮当。
从小的时候就是这样,周围的孩子们总是不喜欢她。
讨厌她总是高高在上的态度,讨厌她从来都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讨厌她家里有钱有权,还有个愿意帮她做任何事情的哥哥…
只有林梓能纵容她的任性,纵容她的公主脾气,总是带着温暖的笑,叫她柔柔,她是真心喜欢着她,把她当做是亲妹妹一样。
她们是天造地设的朋友。
是林梓和哥哥表白,他们瞒着她,成了男女朋友…
是他们的错,他们都背叛了她。
得不到的,就要毁掉。
时九呼了口气,身旁已经没有了林梓的魂魄,维持魂魄的形态于林梓而言是很勉强的事。
“林姐姐,我们还能回到过去么?”
“回不去了,那个叫林梓的好人,早就被你害死了,现在在你面前的人,不是她。”时九道。
也不顾许觅柔似懂非懂,又有些震惊的目光,时九径直走出了准备室。
直到走出了博览中心,时九才叹了口气,看着手上包裹的绷带,低声道:“去医院打破伤风针吧,要是感染了就不好了。”
小提琴声已经结束了,时九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慢慢地往前走。
素昧平生,作为一个路人甲,景止大概会觉得认识两天就去两次医院的女生,很麻烦…
透明的玻璃走廊里,景止手里拿着小提琴,如有所感地往玻璃窗外看了过去。
他只看到雪地里一个红色的小点在慢慢地移动,他没有多在意,便继续往准备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