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止把自己的围巾解了下来,围在了时九的脖子上,往上拉了拉,挡住了时九的脸。
他修长的手包裹住她冰冷的面庞,直到她把他手上的体温掠夺殆尽,他才觉得自己悬空的心脏安稳了一些。
景止脱下了他身上的风衣,尽管风衣的后面还有一条口子,但好在还是干燥温暖的,给时九一只袖子一只袖子换上。
他后背有一条狰狞的血痕,在雪中看得异常清楚。
时九睫毛颤了颤,“景止……”
“好好休息,不要睁眼,小九。”他带着颤音道。
如果她此时睁开眼的话,就能看见景止琥铂色的眼睛里,有一层晶莹剔透的水雾。
他经历过那么多绑架案,但从没掉过一滴泪。
因为他知道眼泪是这全天下最没用的,救不了他自己。
可当他意识到自己可能会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时,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想要坠落下来。
他喜欢她,很喜欢,是喜欢到想要哭泣的心情。
景止把时九牢牢地护在怀里,挡住从天而降的风雪。
她呓语一般地说:“晚安。”
“晚安。”他答道。
景止觉得自己真笨,时九没有手机,没有钱,是怎么一路走回江城的……
可他只记得要给她出气,要把那些人都送去坐牢。
却没想到她一个人要怎么回去。
她那么聪明的人,为什么却偏偏不记得他的号码,看来自己这个男朋友当得也不怎么称职。
景止抱着时九上车,带她去了景家。
家庭医生看了之后,判断是睡眠缺失,体力透支,睡一个好觉,醒过来吃一顿饱饭就好了。
闻声而来的许竹白问了医生情况,转头就被夏金打小报告告诉给了蓝泽,蓝泽又打小报告给景止。
当天晚上许竹白和许觅柔就被景家的保镖送出了景家,附带景止的一句警告,再靠近他家小九,就宰了他们。
许竹白的怀里抱着一个铁盒子,景止没看,于是这盒子就放在了车上。
盒子里的回忆,是青葱少年时,他和林梓的全部。
他已经不想在深究,是否林梓已经真的已经死去,现在这个林梓又是谁。
她已经不再喜欢他了。
不过也是,他自己看着过去的自己都会觉得有些讨厌。
畏畏缩缩的,因为对许觅柔的内疚,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一样,任由许觅柔作天作地,伤害了林梓。
关于她和他的故事,已经在盒子交给他的时候,就已经全部结束了。
他好像产生了新的内疚,因为伤害了一个深爱着自己的人。
那份未宣之于口,小心翼翼的感情,是被他亲手埋葬的。
许觅柔的脸色泛白,看着许竹白的手搭在一个铁盒子上,铁盒表面印着图案:冰山的面前站着一个憨态可掬的企鹅。
她笑了笑,鹿一样的双眼里聚满了泪水,到头来,一无所有的人是她,凭什么,是她?
她拼尽全力,费尽心机,凭什么一无所有?
许觅柔对着许竹白伸出手,冷漠地说:“哥哥把盒子给我吧,今天我被捅了好几刀呢。”
司机见惯不惯地撇了撇嘴,把车速加快,赶紧去许家,这种兄妹互撕彼此的场景,还是不见为好。
许竹白原本清淡的眉眼,猝然间变得犀利了起来,涓涓的流水,引起了山洪,“许觅柔,够了,不要再任性了。”
许觅柔莞尔一笑,歪着头,依旧伸着手,就像是讨要糖果的小女孩,“就当是哥哥为我做的最后一件事,把林姐姐的盒子给我,以后我就不会要求哥哥为我做别的事情了。”
但出乎意料的是,许竹白并未理会许觅柔。
他雪白的手放到了西服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U盘,而后放到了许觅柔的手心。
“我住ICU不是因为出事故,而是因为林梓把我打了一顿,这是你当初要绑架她的录音,还有道路监控录像。这才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如果你再无理取闹,我那里还有很多备份的文件。”
他的声音里带着疲惫,这是商人之间的权衡。
天平的两端,一端放着一个放着一堆破烂的铁盒子,一端放着一个致命的把柄,许觅柔并不笨,于是她选择了后者。
司机听了第一手八卦,决定回去和兄弟们好好聊一聊。
他们这位少夫人还真是够狠的,每次做的都是惊心动魄的事情,月清集团总裁看着就挺弱的,跟一个文弱小白脸一样,还是他们景少比较好。
而此时被念叨的时九,在景止的房间里洗漱之后,久违地好好洗了个澡。
景晴的尺码和时九差不多,听说时九被景止接到了景家,早早地就让侍从从服装店送了一堆高定衣服给时九。
言外之意就是,时九你别走了,常住在这吧。
当执行总裁,这点眼观八方,耳听四路的本事还是要有的。
依照这两人双向暗恋的闷性格,还不知道要磨蹭多少年才能结婚。
时九在客厅吃饭,景止坐在对面,一桌子都是清淡的食物,完全是对待病号的待遇啊。
景止只是宽慰道,“等到身体舒服一些了,再吃那些辣的。”说着,给时九加了一碗鸡汤,仔仔细细地把上面的浮油撇到了另一个碗里。
噗通一声,景晴从楼梯的最后几层摔了下来,吃痛地捂着屁股,“哎呦喂。”她的头发炸成鸡窝,外套里面的裙子穿反了。
诸多细节表明,景晴绝对绝对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景止眉心皱了皱,绯红的唇抿了起来,他连忙道,“小九,景晴她其实和我没什么关系,她总是往国外跑,思想不太正直。”
“我可不是那种穿上衣服就跑路的,不负责任的男人。”
时九点了点头,垂眸喝粥,“嗯。”
她家景美人这样一本正经地试图和不正经的景晴撇开关系,时九觉得她也开始有点想入非非…
景晴扶着楼梯站起来,三步并两步地往楼下跑,就像身后有人追着她。
她随即想起来自己才是富婆啊,她跑什么啊?
这是她家啊,她怕什么!
她应该躺在床上,然后抽根烟,把钱甩在顾然脸上,然后看着顾然小白脸跑。
后知后觉的景晴噎住了,愤恨地回头往楼上走。
她现在就要拿出富婆的气势,拿钱砸顾然。
哼,这才是总裁的正确打开方式!
时九闷声失笑,觉得姐姐大人意外地有可爱的一面,舀着汤慢慢地喝着。
“小九,好喝吗?”景止问道。
时九点了点头,答道:“好喝。”
“那就在我家多喝几顿,你一个女孩子一个人住在念湾不安全。”景止循循善诱地说道。
时九依旧点头,对于景止的话她向来是没什么抵抗力。
那双漂亮的琥铂色眼睛陡然间亮了起来,“那以后小九就住在我家吧,我家就我一个人住,景晴大部分时间都在国外。”
“嗯……嗯?”时九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有些局促地说道,“可是,我们才刚刚交往啊。”
景止的眼眸黯淡了下来,“小九,你是没有打算和我结婚吗?”
时九的脑海里有一束烟花,砰地一声炸了开来,“结婚?我,和你?”她一时间没明白景美人的思路是怎么跳脱到结婚上的。
“那礼物,你没有拆开来吗?就是我和你告白的那一天送你的礼物。”景止白皙而光洁的耳垂泛起了一层红晕,“那里面有一枚戒指,还有我的小提琴。”
这一次不是一束烟花了,而是漫天的烟火了,以至于时九都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声。
那么重要的礼物,送给当时只认识了五天的她……
“我以为,你是看到了礼物才会答应和我交往,以结婚为最终目标,成为我的女朋友。”景止有些失落地说道,难怪小九一直没戴那枚戒指,原来连礼物都没拆。
要是真的知道了礼物是什么,当时的时九大概又会缩到笨重的壳里,不接受景止的礼物。
但现在,时九反倒有种庆幸……
“礼物没拆,但现在也没后悔。”时九伸出手,握住了景止的手,笑着说道,“请继续和我以结婚以最终目标交往吧,景先生。”
景止觉得景先生这个称呼特别好,时九提起的时候特别好听……
绯红的唇角绽开一抹笑容,刹那间百媚生,摄人心魄。
像是地狱的恶魔,邀之共舞。
时九的眼睛眨也不眨,注视着景止,伸出手放到了他的手上。
在景止左手无名指的地方,有一枚铂金戒指。
时九冰冷的手指在触碰到那枚戒指的时候,指腹瞬时间被一阵暖意焐热。
如果景止是恶魔的话,那一定是一个很暖和的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