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之后。

这天一大早，钟眠和秦夜便勒令百姓们不要再出门。

天空很暗，乌云席卷了整个懿阳的上空，把所有的光明都掩盖得一干二净。

这种时候，军队最大的用处便出来了。

懿阳水灾泛滥数月，百姓们对于这次的暴雨都是充满了未知的恐惧，所以难免会有些骚乱。

但若是门外守了军队的话。

那自然会安心一些。

卯时，天空开始降雨。

起初还比较小，但没过多久，雨势便越来越大，天色也像泼了浓墨一般，暗得惊人。

不过短短五天，堤坝修建得并不算高。

为了减低洪流的威力，钟眠特地让人向不同的方位，且间隔距离很远的几处划出了几条支流。

她看过地图，洪流顺着这些方位流下去，不会威胁到其他城池。

钟眠不希望伤害到别人。

救一方百姓，而害数方人民。

得不偿失。

只有蠢货，才会这样做。

卯时末，街道上开始出现洪流的影子。

菜苗和种子全都种在高处。

懿阳的百姓们都知道那些菜苗和种子的重要性，所以种的集中，还架起了厚重的棚子，以防暴雨直接把这些全都冲走。

而种子菜苗旁，则划出了一条条沟。

不深，但也不算浅。

“这场暴雨...会下多久？”

县令府门前，钟眠负手而立，她看了看上方黑漆漆的天空，语气平静地开口。

秦夜眉骨轻扬：

“这话，小朋友似乎应该问燕大人。”

自从秦夜戳穿了那所谓的特殊人物特殊在何处后，两人便集体像是忘记了那天的谈话一般，平时是怎么样的，现在就还是怎么样。

钟眠：“...”

“孤问的本来就是燕大人。”险些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钟眠面无表情地开口。

秦夜眨眨眼：“哦。”

然后两人一起看向燕回。

“夫人说，两天。”

面色依旧冷漠，燕回嗓音冰冷地开了口。

两天？

闻言，钟眠和秦夜皆是一愣。

这雨期，着实有点长。

不过这倒也在他们的预期内。

但是她就是想知道...

“燕大人口中的夫人...和我们北陵那位小郡主...”凤眸微微眯起，钟眠嗓音漠然地开口：“是...同一个人的吧？”

同一个人，为何称呼不同？

这位燕大人第一次护送物资来懿阳的时候，明明是唤秦婳小郡主的。

但是不过短短一天...

“夫人身在北陵，称小郡主;身在陵城，便称夫人。”燕回依旧是那张面瘫脸。

钟眠：“...”

原来...竟是这个理啊...

不过听他这意思...她离开燕京不过几天，秦婳居然也到了陵城？

这速度，还真够快的。

雨已经很大了，狂风将雨吹过来，打湿了三人的袍摆，也将其吹猎猎作响。

有雷声响起。

闪电穿过云层。

“雨太大了。”秦夜用内力隔出一层屏障，使小朋友和自己不被雨淋到。

燕回瞥了他一眼。

旋即面无表情地自己用内力隔出一层屏障。

之前就听夫人说...

南屿太子对北陵太子绝对有非分之想...他还不相信。

毕竟两个男子...

他不敢想。

却没想到还真是...毕竟这四天来南屿太子对北陵太子的那种殷勤程度...还有刚刚他只帮北陵太子隔雨的举动...

足以证明夫人的话是对的。

不过就算没人帮他。

他自己也可以帮自己。

钟眠倒没注意这些，只是看着眼前的倾盆大雨，嗓音沉沉地开了口：“是啊...太大了。”

在今天之前，钟眠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雨。

前世今生。

一共三十一载。

都没有见过。

“两天的时间，想来有点长，那些将士守在百姓家门口...”秦夜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燕大人，陵城的将士，应该撑得住吧？”

“自然。”

燕回面无表情道：“我们陵城集体将士，不吃不喝不动记录，最高达三天。”

三天。

正常人三天不喝水，大多都活不下去了。

所以。

这是个令人惊讶的记录。

而且需要注意...

集体将士。

也就是说，陵城军队里，身体素质最差的一个，都抵过了三天不吃不喝不睡。

难怪当年...

东盛与陵城交战，却折损那么多人，那么多疆土。

不过这话，也只是简单一提。

“雨已经越来越大了。”秦夜漫不经心地笑：“小朋友，我们进去避一避，好不好？”

他在征求她的意见。

钟眠抬眸看了他一眼，点头。

旋即三人一同进了府。

县令府中虽安排了走廊，雨并不会直接淋到，但是今日雨太大，所以还是会飘进来。

三人便一路用内力隔雨。

燕回的房间与两人并不同路，所以很快便转道走了。

然后，便只剩下秦夜和钟眠。

两人一直向前走。

气氛很沉默。

钟眠有点讶异地看了眼秦夜。

与她在一起地时候，他一向都是话多的人，但为何今日...

“小朋友。”

钟眠正这么想着，秦夜却是突然开了口。

钟眠抬眸：“嗯？”

“你会不会觉得...哥哥很烦？”

他的神情很认真：“会么？”

钟眠顿了顿，一时无话。

“如果你觉得哥哥很烦...就告诉哥哥。”他抿了抿唇，语气认真地开口：“哥哥会改...而且，也会和你道歉。”

钟眠一愣：“...为何道歉？”

“因为你觉得哥哥烦...哥哥给你造成了困扰。”秦夜勾了勾唇角，声音很温柔：“所以，哥哥自然要向你道歉。”

钟眠微微一怔。

“但是...你不要讨厌哥哥。”

周边有风声，雨声，雷声，她的耳边却只听到了他的声音：“哥哥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

“所以哥哥不知道...”

“该如何去正确地喜欢一个人，没有人教过哥哥...但是哥哥会改...哥哥可以学，你喜欢什么样的...你告诉哥哥，哥哥会努力成为你喜欢的样子。”

他是南屿唯一的皇子。

他一生下来就位居东宫。

别人都告诉他，你是储君，你将来会是一个帝王。

所以...

你该学会，如何做好一个英明的皇帝。

他们教他为君之道，教他是非分明，教他能人善用，教他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他们教他玩弄权势，教他该如何把所有的权力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他学了很多。

毕竟他们教了他身为储君，该会的一切。

却从来没有人教他...

感情是什么？

喜欢是什么？

喜欢一个人...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