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钟眠一句“孤...也有点”兴奋了一整天的秦夜差点一整晚都没能睡着觉。

不对，他的确是一整晚没睡。

因为直到次日天际微微发白，太阳即将升起的时候，秦夜才怀着满心的兴奋迷迷糊糊地睡去。

...

北华皇城暮景城内。

“这就是暮景城啊...”俊美绝伦的少年，唇角带着漫不经心的弧度，他的眸光懒洋洋地扫了眼周围的环境，有点兴致缺缺：“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北华与南楚商业实力相当，两者的皇城自然是没什么不同的。”

一旁的云焕恭敬开口。

“云焕叔说的是。”楚夜神色慵懒地收回目光：“那个华眠...是住在哪里来着？”

云焕叔原本是父皇的人。

是以楚夜对于他，还是有一定的尊重的。

“元舒郡主深受北华帝宠爱。”

云焕对于自己这位从小看着长大的小主子简直没办法：“是以，她自然是住在北华皇宫的。”

“深受宠爱？”

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唇，楚夜眉骨一挑，没再说什么。

若是深受宠爱...

又怎么会舍得让她远嫁他国去和亲？

帝王的宠爱...

能有几分真？

楚夜一直是不相信天命的。

是以来北华之前，他并不觉得自己会对那位北华王女华眠产生什么别的感情——更不觉得自己会如表叔所言的“天命”一般，情不自禁地爱上那个人。

但是千绝殇说了：

“天命如此，信与不信，陛下都改变不了。”

改变...不了。

不可逆转，此为天命。

...

南楚，国师府内。

“表叔...您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中堂里，青年一袭素白长袍静坐，他的脸色很苍白，身形瘦削，就像是病入膏肓的人一般：“您既然能算到天命...就一定有办法救华眠的对不对...您是千家之人...千家素来精通玄法...表叔...您帮帮我...帮帮我好不好？”

青年的声音很嘶哑。

他从来都没有过这么狼狈的时候。

少年天子，高不可攀。

有谁见过他这般像是失了魂，将死之人的模样。

“我帮不了你。”

他的对面，面容精致的青年语调波澜不惊，像是看淡了生死，显得有些冷血：“阿夜，我的确能帮到你...但是...我不能帮。”

楚夜一怔：“为何？”

“你知道的，传言说，习隐世千家之玄法，可逆转时间，回到过去;亦能破碎虚空，让人在另一个世界重生。”青年精致的眉眼波澜不惊，淡漠得令人心惊：“这，是真的。”

千家之人，的确有这种能耐。

“那...”眸中迸发出璀璨的光芒，楚夜张了张唇，刚想开口。

千绝殇却是不咸不淡地出声：

“但其中代价，我现在...承受不起。”

楚夜下意识地：“什么代价？”

“寿命。”千绝殇冷漠地抬眸，看向楚夜：“余生，所有的寿命。”

他原本是不怕死的。

寿命而已，他不在乎。

千绝殇给自己算过卦，他原本是命中无妻，孤独终老的命数——但是偏偏，就出现了一个变数。

若是再早几年，千绝殇会毫不犹豫地答应楚夜的要求。

因为他不在乎生死。

这世间太无聊，他要那些寿命也没什么用——而楚夜是他表兄的儿子，他自然就会帮忙。

但是现在，他不能帮。

他有了喜欢的人，有了更在乎的人，也有了倾尽全力活下去，活的长久的理由。

他不能死。

因为那样，那个女孩，会哭。

他最舍不得她哭了...

别人哭，他厌烦;但是她一哭，他就心疼。

“很抱歉。”千绝殇眸光漠然，他语气清冷得近乎冷血：“阿夜，我没有帮助你的可能，因为，我还不想死。”

楚夜脸色煞白。

他唇瓣微微动了动，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能说什么呢？

怪表叔么？

不能的。

他知道失去爱的人有多痛苦...他又怎么能自私地让小姨也体验一边那种感觉？

但是说不怪表叔么？

这是假的。

怎么能不怪呢？哪怕知道华眠的死和表叔没有任何关系...哪怕知道表叔的确没有义务帮助他...但是听到表叔拒绝...他还是会忍不住埋怨...

人就是这样一种奇怪的生物。

理智上是一回事。

情感上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所以...到底该怎么办？他到底该...怎么办呢？

华眠啊...

她明明还那么小...

她明明...还只有十五岁啊...她还那么小...谁能救救她...谁能来救救她...救救她，也救救他。

鲜血从唇边慢慢溢出，楚夜定定地盯着手中的茶杯，眸色，开始一点点黯淡了下来，最后，直至湮灭，直至消亡，化为虚无。

千绝殇无动于衷地看着。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

许久之后。

“我...我知道了。”楚夜的声音嘶哑，他撑着身子起来，却在站起来的时候，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晃了一下：“今日...我麻烦表叔了...”

千绝殇默不作声地看着。

直到楚夜抬步，正欲离开。

“其实...”眸光微微一动，千绝殇抿了抿唇，嗓音清冷地开口：“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

楚夜猛地转身看向他。

“隐世千家之玄法，都素来是概不外传的。”纤长的睫毛微颤，千绝殇迟疑了许久，才开口：“但是你知道，到如今，隐世千家，只剩下了我和流锦。”

流锦，是千绝殇之子，今年不过三岁年龄。

“表叔的意思是...”

楚夜的眸光顿时亮了起来。

“...其实我的私心，并不希望你这样做。”千绝殇的嗓音不咸不淡，有点冷漠：“我可以，传你千家之玄法。”

楚夜毫不犹豫：“好！”

“楚夜。”千绝殇极少这般认真地唤他的名字：“你要想清楚，你是南楚天子，你还有父皇，也还有母后，还有小姨，也还有表叔...你还有皇祖父母，也还有外祖父母，你的人生不仅仅只有华眠...”

“你还有亲人...你父皇他们只是离开了，并不是离世了...若是有一天，他们知道了你的事情...”

“你让他们如何想？”

“楚夜，你必须，要想清楚。”

“...我想的，一直很清楚。”唇边弯出浅淡的弧度，楚夜垂眸轻声喃喃道：“表叔...你自己，也是爱惨了小姨的...父皇也是爱惨了母后...你们知道的...”

“没有她，我活不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