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无疑是一个漫长的东西。

秦夜跟着那位少年帝王楚夜跟了许久，也终于跟到了楚夜来到北华的这一天。

也终于要见到了那位…

北华王女，元舒郡主，华眠。

华眠。

…好熟悉的名字…熟悉到，就像是…抚上心口的位置，秦夜若有所思地眯起了双眼：已经…

…刻在了心里。

但是明明之前…从未听过的…对了…从前…从前…他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秦夜突然就很好奇。

怀着好奇的心理，他和楚夜终于见到了那个人。

面容清丽的少女，精致的眉眼间还带着几分稚嫩，她的神色淡无波澜，一双漂亮的凤眸里，就像是没有星辰的夜色，凉得惊人，暗得惊人。

秦夜的心口，不受控制地一阵撕裂般的疼。

然后…

眼前顿时一暗，再恢复光明时，耳边便传来了男子略带不解的声音：“…公子？公子？您怎么了？”

秦夜下意识地扭头看去。

是云焕。

明昭帝楚云玦最器重的属下，顺和帝楚夜最信任的长辈之一。

但是…

他叫自己什么？

眉心不动声色地一拧，秦夜刚想开口，视线却是接触到了一旁正放在小摊上贩卖的铜镜。

镜子里，映出了一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容。

红衣少年，鲜衣怒马。

…是…楚夜。

秦夜不由得怔了怔。

“公子？”

云焕怎么也没想到，自家小主子不过是看了一眼那位元舒郡主而已…怎么就…怎么就直接失魂了呢？

命定之人的影响力，就那么大？

完了完了…如果让陛下知道了…他恐怕就要死翘翘了…

云焕简直担心得不行。

“…本公子…没事。”

秦夜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变成楚夜，但心底却莫名得并没有多么慌张和不适，他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唇角勾起的弧度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

“再看看好了…毕竟…”

就像是已经规定好了程序一般，秦夜几乎是没有经过思考地便把这句话说出来了：

“这才见了第一面呢。”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

还没反应过来的云焕：“…”

他下意识地便跟了上去。

接下来几天，两人便继续在暗中观察那位北华王女，元舒郡主华眠。

而突然变成楚夜的秦夜…

他竟然奇异般得，完全没有不习惯的地方，也没有任何人对他产生怀疑…就像是这具身体…

本来就属于他一样。

秦夜对于这个奇怪的现象不免留了个心眼。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

秦夜和云焕也习惯了每天都要去皇宫门口看一看华眠。

但是有一天…

“人呢？”

等了一天都没等到人的秦夜眉心微紧，他看向一旁也是一脸懵逼的云焕，素来漫不经心的嗓音里透出丝丝危险的讯号。

“这…”

云焕顿了顿，旋即很上道地开口：

“属下这就立刻派人去北华皇宫查看一番。”

秦夜冷着脸不置可否。

旋即两人率先回了客栈。

直到深夜，派去查探的人才回到客栈前来汇报。

“元舒郡主今日并未去王府。”

一身夜行衣的暗卫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汇报情况：“据说，是因为昨日和王府的人起了冲突…所以这才…”

起了冲突？

秦夜一怔。

然后他的眉心拧紧，语气有点危险地开口：“什么冲突？又是怎么…”

“起的冲突？”

“属下无能，当时元舒郡主和其父涪江王乃是在涪江王府书房谈的话…若是要查出来，恐怕需要费些时日。”暗卫有些为难地开口。

“既然查得出来，那就查。”

秦夜凉凉地瞥了那暗卫一眼，语气里带了点冷：“朕如今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

暗卫应声：“是。”

旋即他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室内重新恢复寂静。

眸光定定地盯着窗外一片黑沉的天空许久，秦夜终于起了身。

他现在有了一种冲动。

一种去见一个人的冲动。

他平时去见那个人不过是兴趣使然而已，但今天莫名地，特别想见她。

秦夜从来都不是什么喜欢委屈自己的人。

既然想，那便去做。

所以他便去了。

传闻元舒郡主自小便受北华帝的喜爱，所以凭借着郡主的身份，就一直住在皇宫之中。

而元舒郡主的寝殿…

那更是由北华帝亲自下令修建，名曰：“元舒殿”。

由此，可见其荣宠之盛。

但秦夜却觉得…若真是受尽荣宠…又为何，会被派去千里之外的南屿和亲？所以说，荣宠与否，还未可知。

秦夜的方向感算不上好。

他只看过一遍北华皇宫的地形图，所以根本记不住什么路线…但偏偏，却记住了那一座，元舒殿。

大抵是…

冥冥之中，早有注定。

他很轻易地来到了元舒殿。

此时已经不算早，宫殿之中也早已陷入黑暗。

秦夜莫名地有点失望。

但是他并不打算现在就走，所以他潜入院子，拐了个弯，走向宫殿窗口的位置——但是…

秦夜的脚步顿住。

今夜月华如水，皎洁的月光下，身着雪白单衣的少女，面无表情地坐在窗口的桌前。她的长发就那样披散着，一张未施粉黛的小脸依旧清丽绝伦，她微微抬了头，月光反射进那双眼型漂亮的凤眸里，闪耀出一片璀璨的星河。

噗通。

噗通。

心跳声清晰地响在他耳边，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密密麻麻的，宛若针扎的疼痛。

他这是…

眸中泛起不解，秦夜抿了抿唇。

怎么了？

火红的长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秦夜终于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往殿内望了一眼，却发现少女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窗外。

她没有发现他。

秦夜也不知道自己此时到底在失望还是松了口气。

但是久留终归是有被发现的风险，秦夜不怕麻烦，却也不算喜欢麻烦，所以他又看了坐在窗口的少女一眼，便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待他离开后。

微微歪了歪脑袋，华眠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窗外秦夜原本站过的位置，长睫微微闪了闪，像是知道了什么，但是神色却依旧没什么波动，令人难以捉摸她的情绪。

旋即她重新扭过头，眸光冷寂地盯着桌子上的文案。

文案上，唯有一行小字。

太傅顽固，阻本王大业，定除之。

华眠把文案收入手中，无声地闭上眼——下一瞬…

一阵尘埃幽幽地跌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