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果这份引人注目，耀眼明媚是我的刻意为之呢？”

张羽然曾以为，能让自己说出这个故事的情境，要么是某天自己因为失恋而喝得大醉的深夜，要么就是一次失眠长夜里的互换心事，千万种可能里，就如同她没假设过，李泽会这样知晓她的姓名一样，她也从没想过，在这个人声嘈杂的体院馆里，故事会被这样娓娓道来。

当张羽然15岁的时候，她的体重超过了150斤，因为青春期内分泌失调的原因，脸上长满了痘痘，而天生自然卷的头发，无论每天多么努力地打理，远远望去，却还是像一团起了球的毛线。

在她向那个喜欢的男孩子表白之前，张羽然并没有意识到外表的差异，竟然会给人带来这么大的伤害。在众人的起哄下，听到那句“我喜欢你”，那个男生的脸上尽是厌恶和下不来台的尴尬。那个场景，宛如一个烙印，深深地印在了张羽然的心上，她觉得自己这辈子也不会忘记。而涌进自己耳里的，尽是自不量力，丑八怪这样的议论纷纷。

那天回家后，张羽然把自己关进厕所里，对着镜子看了很久。她终于明白了，原来上帝在赋予造物时总偏颇，有的人得天独厚，有的人注定平庸。而自己不过是错以为是白天鹅的丑小鸭罢了。

“从那天之后，我就不喜欢照镜子了。”此刻在自己眼前的张羽然，眼角眉梢没有了平日的笑意和自信，苏素无法把眼前的张羽然和她口中描述的那个胖姑娘结合起来，但却从她眼底的落寞忍不住翻腾起心底的酸楚，很难想象此刻的张羽然是付出了多么大的努力才变成了自己以为的那个，不曾知晓世事艰难，上天总会对漂亮的面孔特别宠爱。

张羽然大概是感受到了苏素的心疼，也明白这个故事会带来的冲击性。

但张羽然并不想去责怪这个故事里的任何人，因为她很清楚地知道，如果易地而处，她脸上的表情，可能也不会好到哪里去，那个男生，只是做出了一个普通人会有的正常反应罢了。

但她明白伤口需要愈合，而有的人只能选择自愈。

那一年，她仓皇而逃般地转学去了另一所高中，在那里她重新开始，努力减肥，学会把头发拉直，做尽了一切能让自己变得更好的事情。变得太过在意别人的看法，总是需要一遍遍确认对方的称赞是否真的发自内心。张羽然展现在众人面前的自信，乐观和开朗，其实不过是在一遍遍与自我怀疑的抗争中，勉强胜出。

“我不是看起来没有自信，我只是真的…没有自信。”苦涩的语气和低垂的眼眸，张羽然仿佛又回到了15岁那年，那个不敢直视别人，视线永远盯着自己鞋子的少女。

苏素突然明白了，那天晚上白亦在操场上为什么会用那么探究的目光看着李泽，喃喃自语地说应该是好事。张羽然曾经在15岁那年，带着那个年纪该有的横冲直撞，乐观开朗勇敢地表达过自己的喜欢，可结果却让她用直至今日的时间，带着自我否定的前提，一次次验证结果。然而这还不是尽头，不知道要过多久，要有多么大的肯定，那个勇敢自信的少女才能重新住回她的身体里，对她说声好久不见。

世事如此，向日葵只能向着阳光拼命生长，展露笑颜。

“去试试吧，我相信你可以的。”苏素伸出手，轻轻放在张羽然的头上，抚过她的头发。“不要等以后徒留后悔，再到我面前哭哦。”

张羽然噗嗤地就笑了出来，由于眼眶里打转的泪水，苏素在她眼里只有一个模糊的身形，但她却透过模糊的身影，看到了15岁那年的白亦。

她想起，那年，她抱着膝盖坐在白亦书房的单人沙发上，哭着鼻子问：

“难道不够好看就没有资格被喜欢吗？”

原本坐在书桌前凝神看书的白亦，闻言就放下了手上的书，站起身来，走到张羽然的面前蹲下，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那是第一次，白亦那么认真地对她说：

“如果你想要赢得所有人的喜欢，你可以努力去迎合他们。但你要记得，那些爱着你的人，从不需要你有多漂亮。”

就和小时候我们读的童话故事一样，

其实，原来，丑小鸭是可以变成白天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