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日光透过窗纸越渐明亮,也不知老师讲到了哪儿。因记得下一堂是历史课,李晓便不睡了,挣扎着想要起身来走走醒神。
这时候她却发现自己身子乏力,几乎动不了,紧接着又是一阵晕眩,身上如坠千斤,不知在黑暗中陷落了多少时间,终于看见那么一丝光亮。
她尝试着睁开双眼,可还没等完全看清眼前景象,耳边便传来吱呀的木门开合之声,视野模糊之中,一个身穿齐胸襦裙的女子端着水盆款款绕过屏风。
女子头上绾着双丫髻,放了盆利索的拧出一张方巾,轻挪莲步走到李晓床前。
李晓下意识地又合实了眼,一动不动地躺好。
这感觉与她小时躲懒不学习挺像——明明已经醒了,却不肯起床,眯着眼看大人在房间里来去地忙碌,仿佛只要不被发现就可以一拖延下去。
“娘子,今日可好些了?听说修缘大师回京了,今日老爷与公子特去钟山寺探访大师。您最喜欢听修缘大师的法会,可要快些好起来,万一错过又得等上好几年。”
丫鬟的声音温柔软懦、似埋怨又似哀求,可惜榻上昏睡的人依旧毫无反应。
她不由叹了口气,又兀自絮叨起来。
“前日箬儿出去打听,那位安府的少将军才貌双全,是位良配呢!眼看着好事将近,您可别再孩子气了,快些好起来,到时蓑儿陪您出去挑花布做衣裳……”
丝巾擦过额头脸颊,余下温温软软的触觉,就如丫鬟的关怀之语一般叫人猝不及防。
――什么玩意儿。
――这梦里触感这么真实吗?
“娘子,您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烫?心也跳得这么快。快来人――”
那婢子见状大惊,忙奔出房门去找人。不多时,原本安静的屋子挤满了伺候的丫鬟婆子。
李晓压抑着心底即将漫溢的兴奋与震惊,胸腔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却始终不敢睁开双眼。
她能明确地感觉自己肉体的存在,感受到周围人来去行走的鲜活,但这一切发生地太莫名其妙。她还有些不敢相信。
就这么穿了?
难道不需要一场天灾人祸作为媒介吗?
太草率了吧!
这时候,屋里貌似又来了位医士为她看诊,旁人都称他为:叶先生。
叶先生先走到床前掀了掀李晓的眼皮,又替李晓探了探脉。
大夫袖中有些微微草药气,叫人闻了心下舒顺平静不少。
“望”过,“闻”过之后,只听医士回身就收拾行囊,似乎是要离开。
“贵府既请了高人,又何须叶某在此卖弄?告辞!”
叶先生的论断掷地有声,吓得绿蓑急忙上前拦阻。
“先生此言何意?我家有幸得您援手,何须再请旁人。”
这话并非奉承。
那叶纪元出身于京中杏林名门悬壶斋,年方而立却已名声在外。
晋唐开国至今共经十三任医正执掌太医院,其中悬壶斋就贡献了八位。这一辈悬壶斋弟子中又数叶纪元为个中翘楚,市井中人人都猜下任医正必定姓叶。
听了绿蓑的话,叶纪元还不满意,又问了一遍。
“当真没有旁人插手医治?”
古来大凡少年得志者,都有恃才傲物的通病。
叶纪元也不例外。此人不仅医术有名,气量狭小也是出了名的。
他给人看诊有一条规矩叫“医不易手”。凡他诊过的病人,若在痊愈之前另找了别的医士看诊,便等于从他的生死簿上销了号——此生再无请他治病的可能;其余大夫先看过的病人痊愈之前转求于他,他也一概不予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