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后境遇变化太快,简直让人实在猝不及防。
她约莫已经猜到了男人的身份。
心底的恐惧与惶惑全都写在了那双水汽蒙蒙的眼睛里。
“别怕,没事了。”
安朔轻声宽慰。
他的声音中带着些沙哑,应是常年在野作战嘶吼导致。
“萧儿今日是来南阁子找君渺的吗?”
黎萧不知作何回答。
君渺是谁?
只听他又自言自语地说:“君渺很高兴。”
“君渺往后都不会把萧儿一个人丢下了。”
“萧儿原谅君渺好不好?”
他稳稳地抱着黎萧,生怕她受一点儿颠簸。
从南阁子后走到一段幽暗的花木甬道,四下安静如许,暮色洒下,给男人的侧颜涂上阴影。
他不算顶顶好看,却是很耐看的那款。
骨相清俊,肤色偏黄,应是一年之中有半年在府邸锦衣玉食,半年在军中风吹日晒的缘故。鼻梁英挺,似是胡汉混血。两汪眼潭深不见底,冷不丁瞅人一眼,便如利剑出鞘,锋芒不可逼视,幸而唇角微微挑起,才将那份凌厉的气场冲淡了许多。
“君渺。”
微弱的气声就像风吹过时留下的幻听。
饶是如此安朔也想被雷电击中一般,突然停下脚步,深沉如墨的瞳子看向怀中人,带着三分惊疑,三分审视,剩下的情愫黎萧读不懂。
“你、方才说什么?”
怀中人眼里映着他的倒影,这对安朔而言,算是种极大的嘉奖和恩赐。
“那个,请你放我下来。”
黎萧很没底气地说。
本来应该是一句义正言辞的话,出口之后竟有些软糯的哭腔。
“再说一遍。”
他的话语太简短,给不了黎萧多少信息。
黎萧甚至分辨不出这话是祈使句还是反问句。
她只担心,自己是否露相太早。
是不是应该再装装傻?
“萧儿,再说一遍。”
见怀中人一脸为难的样子,安朔又道。
他神色里的喜悦已经溢于言表。
黎萧算是听出来了,可听出来之后,更不敢开口了,索性两手捂了脸,不敢再看他那热切期盼的眼神,可耳朵却是红得发烫。
天爷啊!我为什么不是你媳妇儿?
别人穿过来遇见的都是一枚枚清冷孤寂黄金单身,为毛到我这儿成‘名草有主’了呢?
差评!举报!
黎萧欲哭无泪。
“放我下来。求你了。”
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听到的人终于有了反应,将人稳稳地放在地上,而后坚定地剥开她的手,一吻落在额头。
黎萧猛然受惊,条件反射地将人推开。
“放肆!你、你、你……”
胸口像被人装了一颗四驱车马达,大脑充血致使语言系统瞬间崩塌,她“你”了半天,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最后还是落荒而逃。
沿着甬道飞奔,那甬道尽头是个十字路口。路旁假山似曾相识。
黎萧十分确定她中午就是在这里迷的路,于是果断顺着感觉左走。
走,得赶紧走,那个男人有毒,同他多待一秒都是罪过,都是业障。
穿过花厅,不觉头顶星辰坠满
四月初的月亮就像姑娘家的指甲印。
远远地,有些灯火闪烁在樱花林深处。
再走近时,一排青瓦白墙为主的屋舍灯火通明。
主屋的架构宽阔大气,四角飞檐层叠,又用朱漆涂饰门楣与立柱,与后世某些岛国神社的建造竟有几分相似。
或许当年遣唐使来华住的便是这种屋舍。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又迷路了。
此地并非凉风院,可院里侍奉的仆人似乎都认识她,仆人们纷纷停下手中活计,低头见礼。
这是背后有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萧儿今日好乖。”
一回头,她要躲的那人便长身玉立站在不远处。
安朔穿着翻领胡服皮箭靴,束腰玉带上缀了几个香囊玉佩。
此时他笑容浅浅半隐在暗处,平添几分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