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桌上的闹钟刚好显示6点30分。
地点是钟山小区的客厅。
李晓郁闷地把闹钟电池抠了,伸个懒腰,自进卫生间洗脸刷牙。
主卧的卫生间里有面大镜子。
镜子上与视线平行的位置还残留着许多胶带残余,黏糊糊,黑黢黢几团,都是单词纸签留下的印记。
最新这张写的是……
“哎呀妈!”
一抬眼,差点儿魂飞魄散。
她蹲在洗漱台下喘了好几口大气,这才擦掉眼泪,平复过来。
起身,重新看看那面“照妖镜”。
镜子里的女生两眼无神,乌青深重,鼻头上油光闪闪,嘴唇因为上火,起了一圈小泡,像偷偷涂了口红却没有擦干净留下的残印,低下头,干枯毛燥的头发就给心灵的窗户拉上了窗帘。
“李晓?你又怎么啦?”
厨房传来中年妇女暴躁的关切声,背景曲是熟悉的《煎鸡蛋》:啪嗒,滋啦滋啦滋啦……
“没事儿。小强。”
李晓敷衍道。
总不能说被自己的脸吓哭了吧。
“已经快八点了,还不赶紧收拾好了去上课,还磨蹭什么呢?”
“嗯,马上。”
她于是把头发随便捋了捋,绑成低马尾。仔细看看,若是去掉那些“厚厚的伪装”,这张脸放在长安应该比黎娘子更讨喜。
只可惜……
唉。
李晓对着镜子里的人做了个鬼脸,然后低头去找自己的牙刷。
刚才那惊魂一面吓得她把牙刷都扔了,这会儿围着洗漱台找了几圈,哪儿也没有,回身一瞥……想死。
她只好含恨把牙刷从便槽里拎出来,扔进垃圾桶,之后挤了满满一捧洗手液把手冲干净,确定手上只剩下淡淡的茉莉花味儿后,才掬起几捧自来水来洗脸。
出门。灶台边。
身材圆润的保姆系着格子围裙。胖乎乎的大白手握着铁锅铲,刷地铲起两块煎鸡蛋,轻轻放在热气腾腾的面条上,最后撒上葱花。
香味飘荡在公寓里,整个房间都被温暖了。
“宫阿姨,好香啊!”
李晓两眼反光地看着早上的鸡蛋面。那汤汁熬得浓稠乳白,热气腾腾。那鸡蛋煎得厚薄均匀,黄金白玉似的,混着香菜的香味,令人垂涎三尺。
她已经很久没吃过鸡蛋面了。
“你平常复习辛苦,要注意营养――”
保姆说着,端起面嗦了一口。
“早饭买点儿牛奶面包什么的,别老吃路边油条。书包给你收拾好了,校服在门口挂着,7点05分了,赶紧走,别误了公交车……”
说着她又喝了口汤,一大碗热汤面呼啦呼啦没几下就吃完了。
“阿姨,我也想吃面。”
李晓卑微地说。
然而锅里除了面汤,连根葱都没剩下。
宫阿姨大手扳过她的肩膀,猛地往房间一推。
“吃面多费时间,你来得及吗?再说耽误了上课又得请家长,还不是要我给你顶包挨骂?赶紧拿书包上学去,别忘了带钥匙。”
李晓只得沮丧进屋。
早上能吃碗热面,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她不配。
拿了书包走到门前,那股鸡蛋面的味道还氤氲在房间里。她们家是两室一厅带厨卫,主卧自带卫生间。李晓睡主卧,宫阿姨睡客房。每天早上宫阿姨起床都会第一时间收拾李晓散落在客厅餐桌上的文具和试卷。
“哦,对了,刚才你母亲打了电话,问你今晚有没有时间她陪去一趟医院。李先生今天过生日,想见见你。”
听见“李先生”三个字,李晓换鞋的动作停顿了一会儿,然后接着换鞋,穿外套,装好门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