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让人惊叹罢！数百年前剑阁拙剑峰的开山祖师水娘子在此处寻得异兽秋黎犬，将她赶了出去，占洞为王，后来秋黎犬回来找水娘子复仇，反被祖师胖揍了一顿老实下来，又过了些年头，经过祖师的点拨与栽培，秋黎犬能化人身，言人语，心甘情愿留在此地为祖师看家。”

狄清扬坐在石室的一处白玉床上侃侃而谈，待他说完后，燕裳歌面无表情地回头看了看不远处角落里那一只不足巴掌大的毛绒小白狗正在啃噬着不知从哪里叼来的大白菜，沉默不言。

娇娇似乎感受到了气氛中的一丝尴尬，顺着燕裳歌的目光看去，于是气氛就变得更加尴尬起来。

秋黎犬似乎被二人目光盯得不好意思，于是叼上啃食一半的白菜迈动自己小短腿朝着石室远处走去，脖子上的小铃铛叮叮作响，很有节奏感。

狄清扬干咳一声，语气很严肃地解释道：“很可怕对吧？所以你们不要轻易招惹她，否则她的血盆大口一张，能吞半边山，你们都不够她塞牙缝的。”

一道奇怪的声音响起，随后燕裳歌双手合十，对着狄清扬颔首说道：“对不起三师兄，我方才想起了一件好笑的事情，没有忍住，您请继续。”

但其实他能看出来，狄清扬也是想笑的，还有一旁的娇娇，俏脸憋得通红，红唇紧咬。

“那个……我跟你们讲讲其他的事情。”狄清扬深呼吸一口气，尽可能让自己平复一些。

“关于修行，在神州上的修士都是有境界划分的，虽然一些不那么准确，但大体上接受过无数修行人的认可，判断的条件大致是初时引天地元气入体从而能够感知丹田气海的修士被划分于‘茧凡’；能够凝练丹田气海使之沸腾从而为人体提供强大的力量时被称之为‘化蝶’；待到丹田气海已经彻底蒸腾散如云烟，飘忽不定，不再死气沉沉仿若有神，便是入了‘潜霄’；自此前三境便代表着俗世的大部分修士所能到达的地步，再往后就要看悟性和机缘了。”

谈及此处，狄清扬稍微停顿，看着对面出神的二人，继续说道：“‘潜霄’过后便是‘云雨’，这一步需要修士凭借自身悟性去感知天地间的诸般，而后化成异像定格在丹田气海之中，修士步入云雨境界后便意味着初步掌控了天地伟力，举手投足便不再似凡人。”

“至于最后第五境，是由凡入仙的一境，被称作‘擎天’。”

燕裳歌听到了‘仙’字，微微一愣，开口询问道：“仙？飞天遁地，长生不老的那种？”

他没有听人说过这个世界的‘仙’是什么模样，小时候周遭的人未曾谈论，说书先生亦是不曾言及，此番入耳确有些猝不及防的惊慌。

狄清扬有些诧异，挠了挠头，解释道：“所谓仙，即是在修行一途上巍峨如高山的人，能够遁地，不能飞天，能够长生，不能不老。他们从自己的异像里悟出独特神通，十分强大，如果这种境界的人触了夏国刑法逃亡在城外荒原，恐怕得有数千皇家禁军才能围剿降服，而且得付出巨大代价，否则就只有比他更厉害的人出手。”

“譬如护国神将，又或是皇宫内某位隐藏的很深的……”

狄清扬忽然住了嘴，讪笑一声。

“这事儿不与师弟师妹说也罢，都是些朝廷旧事，对你们敞开心扉说得多了，日后反而会害了你们。”

“擎天后面的境界师兄便不再唠叨了，等日后你们修行到位了自然会听同道人说起，关于修行的功法问题你们只需要朝着石室后边儿那条路走，会到一处地下暗阁，里面有剑阁许多宝贵典籍，这些年无人进去想必都生灰了，你们修行翻阅的同时也记得稍微打理一下，抹得干净些。”

二人点头，燕裳歌又开口询问道：“师兄可否帮我看看病？”

他目光里有着热烈殷切，鼻翼处的呼吸声也加重了些。

狄清扬一怔，仔细瞧了燕裳歌一会儿，终于发现自己这个师弟瘦弱不堪，风吹便倒，明明精神饱满充溢，身子却一副病怏怏的模样。

他暗自称奇，伸手点了秦沚的额头与丹田，问道：“师弟觉得好些了吗？”

燕裳歌沉默了一会儿，诚实说道：“没有什么变化。”

狄清扬点点头，轻拍燕裳歌的肩膀安慰道：“师弟莫慌，师兄我不会看病，只是瞎戳两下……以往在皇宫内看见太医陈秀儿与人看病都是这样点两下，那病人立时便好，你姑且先在山内寻找一门合适的修炼功法，日后可以凭借此信物来渭城皇宫内找我，我带师弟去看看陈秀儿，她的手指头可比你师兄厉害多了。”

“……如此，多谢师兄。”燕裳歌有些哭笑不得地接过了狄清扬手里的一块百年紫檀木牌，上面画有一副栩栩如生的山水画，凝神看时，是个‘狄’字。

“阁内收藏书万卷，你身体先天虚弱，但总有一些奇怪的功法适合你修行，届时虽然未必能治好你的病，多少也会有一些改善。”

“地下暗阁里有拙剑峰的弟子信物，你们最好带着，此处离剑阁的其他八峰并不算很远，拙剑峰的弟子在剑阁内均以长老身份相视，如果你们遇见修行上的问题，可以按照石壁上的地图去剑阁其他峰上听听课。”

狄清扬说完了话，交待完了事情，看着二人没有什么其他问题，起身就要离开，才走两步又突然回头说道：“你们切莫远行于极南处的边疆，那里军人常年戍守，十万大山是神州禁区，就算是擎天境界的强者深入也是九死一生，师弟师妹切记不要过去，边疆附近南山山林由于受到十万大山的影响，多凶兽猛毒之物，十分危险。”

二人急忙点头诺诺，又对着狄清扬行了告别礼，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通道拐角。

世事的回转让二人还有些身处于梦幻之感，微微低头整理了自己的布衣，燕裳歌忽而记起自己忘了问其他师兄的事情，只顾听着狄清扬滔滔不绝地讲解，不知不觉就入了迷。

他偏头看着表情仍然有几分呆滞的娇娇，伸手捏了捏她脸上软肉，温声讲道：“娇娇一会儿晚上得去山下拿些换洗的衣服上来才行，至于茶馆子暂时也放那里别打理了，都是熟人，我教过你写字，你就说裳歌带你远行探亲，得过一阵子才能回来。”

娇娇听后默默记下，又很谨慎，很不舍地补充道：“那这两年赚来的二十几两碎银子我总得带上来吧，毕竟辛辛苦苦攒的，也后肯定用的上，咱们不在茶园子里，万一遭了贼……”

她身为蛮族女子，寻常时候都是比较慷慨豪爽的，唯独对于钱财有些捏得紧，夏国里一旦进了城，做什么都得花钱，她有些想存下积蓄给燕裳歌买些补身体的药，顺便给自己也买些好看的衣服。

尤其是夏国独产的丝绸，轻薄柔滑，穿在女子身上的确有一份不一样的美，娇娇也是女孩子，自然是爱美的，这点儿心思她一直小心收敛，怕给燕裳歌看出来。

燕裳歌这两年一直对她挺好，这种好并非是生活中无微不至的关心，而是一颗夏人与一颗蛮人的心间没有一丝隔阂，这让她很多时候会错以为破茶馆子就是她的家。

所以如果燕裳歌知道她想买新衣服，肯定会为她买，这样二人便没有多余的闲钱给燕裳歌治病买药了。

人的生命健康在娇娇看来实在要比衣服脂粉这些玩意儿珍贵的多，所以这钱对她来讲很重要，一点儿也不想浪费。

“银子带上吧，天黑了，下坡不比上坡，我晓得你腿脚灵活，下去时候务必注意安全。”燕裳歌随口叮咛着，而后娇娇便不再耽搁，带着兴奋快速地离开了山洞，步伐间走路带风。

燕裳歌看着消失的玲珑背影，摇摇头笑了一声，随后拖着有些酸痛的步子朝石室背后的小路走去，小路顺延而下，约莫十丈，有石梯与扶手，虽是陡峭了些，但的确安全。

剑阁历来没有听说自己走楼梯被摔死的先例，燕裳歌不想做这第一人，于是死死抓着一边儿的扶手，微微颤抖地腿脚试探性地往下走。

直到落了地，他才发现暗阁里一点儿也不暗，脚步与地面接触的那一刹，四周霎时一片大亮，各种会发出黄白光的玉石被人镶嵌于地板与墙面，此处虽是简陋，却宽阔整洁，书架就在四周陈列，上面积攒了不少灰尘，木架完全没有腐朽的意思。

一道明亮的青色鬼火悬浮于空中忽而朝着燕裳歌飞来，而后停在了燕裳歌面前的书架上，透过鬼火明亮的青光，秦沚随手拿起一本面前书籍，上面大都是一些剑术和剑道的理解，并没有关于炼气的言论。

燕裳歌并不急，相反他此时心里头兴奋且激动，暗阁之中藏书一眼望去，少说也有上万卷，正如狄清扬先前讲的那般，总有一款适合燕裳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