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水将军要抓我回去?”宋兼之别有意味地说道,轻轻拍抚怀中女人的香背。
那军人沉默许久,后来便有府兵十几人进了庄园,窸窣收拾着地上的尸体,他们动作刻意放缓,不会惊扰到王城安宁。
“你这次动作轻,又是自卫,陛下那里有狄大人在自然好担待,不过你怀里的女人……”
他话说到此处骤然止住,花玲珑伏在宋兼之身上,娇躯没由来的忽然一颤,心沉到了谷底。
——欲言又止一般是两种意思。
有的商量和不必商量。
玉手下意识想要握住腰间的剑,却被宋兼之按的死死,动弹不得,她努力压制住自己的呼吸节奏,鬓角有细密汗珠渗出。
“我知将军从来不收贿赂,我是商人,咱们公平做个交易。”宋兼之淡淡说道。
第五止水表情不算严肃,今夜的事情可大可小,没有明显的事故,不过死了一些不相关的人,凶手尸体已经在这里,回头怎么说也就是夏皇需要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太好编。
“当然,你是大夏最富有的商人,我想听听你的筹码。”
宋兼之略一沉默,开口道:“我资助将军边疆十万军饷,并且提供新一批精良的装备,为守我大夏河山,可算能抵掉这蠢女人的罪责?”
话音落下,烈风还在吹,第五止水身上的盔甲宛如磐石固定在他的身上,把这些呼啸的声音击打粉碎,消散在夜色中。
“冥府的人……今夜过后,本将军若再在王城中瞧见你,杀无赦。”
他话说完,转身径直离去,淡淡语气里的不容置疑,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他的府兵都是经过严明挑选,收拾场地很有经验,不过一刻钟,街道上便被打整的十分干净,如同昨夜一样太平,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后来风停住,宋兼之才低声笑道:“他有这么可怕吗?”
花玲珑心神疲惫,方才第五止水随意瞟过的一眼,透过她的身体直视灵魂,恐怖的威压使她顿觉自己如同蝼蚁渺小,喘不过气。
“我该怎么报答你?”花玲珑支起身子,眸中秋波频频,唇齿间有兰香。
“传言中,冥府的诡狐最会勾引男人。三个月的相处,我觉得你已经做的足够好,但还有一股稚嫩,这种稚嫩来自于你的人生经历,当你什么时候真的下定决心要报答我,我希望你能离开冥府。”
她听完宋兼之的话,沉默很久,最后淡淡说道:“我做过妓女,所以我才了解男人……至少大部分。”
宋兼之伸手抹了一把小胡子,认真说道:“我去青楼嫖过妓女,但从不给钱,因为我始终觉得男女之间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上,就该纯粹一些。”
“如果以后你想来找我,我希望面前的你不是诡狐,而是花玲珑。”
女人趴在他胸膛处,眼帘微微收拢,唇瓣煽动。
“神木菩提的那件事情干系很大,我不得不去做,倘若事成后我还有命在……一定来找你。”
……
……
皇宫书楼,狄清扬缓缓翻阅着手中卷宗,墨迹的行间字里印刻不寻常的信息,秉烛夜读不是一个好习惯,只不过有些东西不大适合白天看,夜深人静时候才能真正静下心来思考。
他只点了一盏烛火,阁楼间十分昏暗,烛火被窗外的幽幽阴暗抚过,变得不稳定起来,像是一只精灵在起舞。
挥毫起笔,空气中有淡淡墨痕,他手腕如游龙起舞,大开大合,图绘着很奇异的一些符号,生涩而玄奥,前者尚未消失,后者已经重新浮现,一些诡秘而神奇的梵唱从远古而来,窃窃低语,听不真切,一直飘忽向遥远的未来。
奇诡的图案终于完成后,一股明亮的火焰在上面燃烧,青色的光芒闪烁,幽暗寒冷,夏夜间的闷热皆尽散去,书架上木质的拐角冰霜凝结,透过这隐隐约约的图案,狄清扬的眼神穿过书楼投向遥远的沧漓江以西,那里有一处精致的巷子,巷子的人没有睡觉,就坐在院门口乘凉,两个男人,一个女人,两碗豆花。
身后的大树轻轻摇曳,在夜空中发出了沙沙之声,慵懒闲适地入眠。
中年人的手中捧着热腾腾的豆花,里边儿二三葱花绿油油,上边儿漂浮着辣椒香油,初闻时会觉得微微呛人,喉咙干涩轻痒,可其间的香味却让人欲罢不能。
油面上飘散着奇怪的图案,正是狄清扬先前在皇家书院里起手画下的那一幅,中年人粗略地瞧了一眼,便一口喝下,额头上渗出汗珠,暖热白雾在碗间缕缕上升,他微微一笑,对着身边的另一位年轻俊美的男人说道:“神木菩提,你要不要去凑凑热闹?”
俊美男人微微一愣,随后依旧优雅地小口喝着碗中豆花,上边没有一点儿油水辣椒,十分清淡。
“就在西江唱戏多好?非得跑那么远去岚町,我不觉得有什么热闹可凑,无非是各个门派的人都往那里涌入,而且大都是年轻的子弟,旧人没几个。”
“你还年轻。”中年人把碗递给一旁妇人,招呼她再打一碗。
“什么时候找个媳妇?”
俊美的男子闻言把碗里的豆花朝着地上一倒,叹息道:“心魔已生,这辈子不成家。”
中年人沉默了一会儿,打了个哈欠,眼睛兀自眨巴两下,里头有些惺忪的泪花,舒服极了。
“我知道你这病好不了,但我还是要祝你早日痊愈。”
俊美男子微微摇头,淡淡骂道:“那我祝你生孩子没屁*儿。”
……
……
燕裳歌与娇娇就着那匹棕色马儿行进了半月有余才摸索到了渭城,对他们来讲在山里头走路实在太慢,但慢也意味着安全。
最终确认了那些黑衣人的势力已经远走,他才放心带着娇娇在官道上一路飞驰,星夜兼程,直到眼前城门口那两个浩然苍苍的大字出现在视野中时,二人竟有一种求得真经的错觉。
络绎不绝的行人已在进出,二人下马牵着进了渭城,生疏感让娇娇有一些不自觉的紧张,她牵住燕裳歌的手,头顶的烈阳让她觉得闷热,手心里有汗,黏黏湿湿。
城门口的戍守军官不查来往百姓商人,一般没有接到上级命令时,他们只是换一个地方闲聊,过得还算快活,事实上对他们来讲,在此处无聊发发牢骚,怎么也比在边疆整天面临着生死危机来的舒适。
十万大山决计是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地方,夏国内部虽然很多年没有打过仗,可实际上夏国每年都会打仗,就在边疆,王族每年会向人间征兵去各个地方的官方军营里修炼培训,然后直接投放边疆。
那里少有人能够活过数年,但活下来的无一不是大夏最精锐的力量,无论军功和实力。
渭城城门口修建的很宽大,不似纪城,简陋且窄小,有些时候入城时还要担心身旁的人是不是背着柴禾,又或是尖锐的利器,以免被其侧面戳伤。
“娇娇别紧张,咱们直接去皇宫就好。”燕裳歌轻声安慰着,一手牵着马儿,一手牵着娇娇,少女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和一些眼神,她用布条缠住了自己的面部,包括尖尖的耳朵,诚然这样的做法会让她在夏日里觉得十分难受,包裹在布条下方的俏脸已经因为闷热而变得通红,不过她愿意忍受这样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