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丙芝等前往上甘坪的同时,碧翠也没有闲着。碧翠遵父亲之命一大早就往阁老坪周家、滑泥槽孙家两处,将爹爹连夜起草的书信交付与两位世伯。
彭老爷的信是邀孙老爷和周老爷前往彭家庄共商大计的。此前,三姓族人相互呼应互为犄角抵御外来骚扰,尤其是散兵游勇的入侵,才保存了各自的周全。周、孙二位老爷都十分认同,他们间时常凑在一起,商议如何防犯匪患也是常有的事,今日让令千金亲自登门相邀尚属首次。
彭老爷在信中并未提及商量的事是什么,凭周、孙两位老爷一直以来对彭老爷的了解,越是没有直接说啥事越是显得重要。前些年林楚平那帮**掠乱时,三位老爷几乎每月都有几次商议,直到林楚平被他们铁桐似的联防措施抵挡在外面,最后只好另投别路。孙老爷的马跟在碧翠的马后,看到碧翠青春焕发朝气逢勃的情景十分欣慰,又十分伤感。孙老爷膝下六个儿子,就是没有一个丫头,夫妇俩一直都希望有个闺女承欢膝下,他们年轻时的确有过一个丫头的,可后来出麻诊夭折了,要是健在也该如碧翠一般大小。每次孙老爷到彭府,看到碧翠的样子就会联想到自己死去的闺女。
孙彭两姓原本就是世交,到了他们这辈更多了些交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压于歃血为盟的金兰之交,彭老爷比孙老爷大三两岁,加上他在武德上的修为,孙老爷对这位兄长十分敬佩。记得上一次与彭老爷见面时,彭老爷便提过林楚平流窜到六郎屯欺男霸女的事,孙老爷猜测这次的商议想必与此事相干。
当碧翠与孙老爷回到彭家庄的时候,阁老坪周老爷早已经落座在彭家的堂屋里。彭老爷与周老爷相隔很近促膝而谈,孙老爷在碧翠的带领之下进入堂屋之中,彭、周二位老爷连忙起身相迎,彼此客套了一番方才以宾主重新落座。彭老爷向孙老爷简单介绍了刚才自己与周老爷的商议。彭老爷说:林楚平,也就是今天的林万福,在六郎屯欺男霸女做恶多端,害得赵老爷一家家破人亡,其中一女寄居彭庄上已三年有余,也就是早前我所收的义女丙芝,门头报仇心切,随时随地都在思想着雪恨的事。你们知道我仕湘之为人,既然认下此女,此女之仇即我彭某之仇,何况林万福与我一向水火不容,我决心为丙芝与含恨而死的赵老爷一家讨回公道,严惩恶贼。根据家人彭福前期侦察得来的情报,林万福新近又投靠在当年顶头上司蹇总兵旗下,蹇总兵许允他百总名份,如今已纠集散兵及流民三百余众,利用六郎屯与上甘坪两县交界的地理优势,招兵买马、强取豪夺,大势发展自己势力……
彭老爷的介绍正中了孙老爷的猜测,彭老爷说今天请二位来,让想请二位兄台助仕湘一臂之力共同讨伐林楚平。
孙老爷生性爽朗:只要是二位老爷倡仪的事,我孙海全岂能作壁上观,只是我孙姓一族势单力薄,力量自然不能与二位老爷相比,族中青壮男士加上可调集的其他力量也就一百来人,只要仕湘兄不嫌人少,孙海全愿鞍前马后追随彭兄,铲除余孳还天下以太平。
彭老爷双手打拱高抬:谋二位兄台不弃,仕湘在此先替小女丙芝谢过两位叔叔了。我彭氏族人、家丁,能凑个一百五十余人,加上周兄弟处的一百余人,我们拥有三百之众,趁林万福队伍大多是从四川等地而来,粮草、装备欠缺立足未稳,打他个措手不及,彻底歼灭也就不在话下了。
彭、周、孙三姓族人一直居于深山之中,恶劣的环境让他们的族人个个骠捍,尤其当年遭受林楚平散兵的骚扰,族中男人个个从小练武强身,力志用勇猛捍卫自己的家园。
大计已落定,接下来商议的就是细节。彭老爷说在上甘坪有一处客栈是开黑店的,届于两县交界三不管的地方,彭福上次误入其中险些丢了性命,幸亏他户负使命早早离开客栈实施侦察才躲过一劫。根据彭福掌握的情况,客栈与林万福或许有关系,日前已派彭福携丙芝及另两位家人前往探其究竟,以暴光客栈丑恶行径来对林万福敲山震虎,从心理上狠狠的打击林的嚣张气焰。
接下来,三位老爷又根据彭福画回来的六郎屯、上甘坪、林万福兵营分布的草图展开了研究。一致认为要拿下林万福,宜早不宜迟,一旦让他的队伍训练有素、装备完整,再要拿下他难度就加大了。当然三位老爷对于打败林万福还是有信心的,当年林万福坐守关山坪时常常来犯,均是三姓联盟围剿,让其损兵折将落荒而逃。
三姓族人多年不打仗了,重新集结需要一定时间来重新训练。可机不可失,于是三位老爷决定十日后的中秋前夜直刹六郎屯围剿林万福。这段时间,各路人马进行短暂的集训与整顿,同时严守机密,剿杀林万福要密秘进行,要在林万福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速战速决、结束战斗迅速撤离。
尽管三位老爷并无从军的经历,毕竟他们身经百战经验丰富,擅于在复杂的地形环境下发挥山野村夫灵活机变的战术优势,研究部署这场进剿计划之缜密不压于运筹帷幄的谋士与将军。
最后三位老爷达成一至意见:所有队伍乘八月十四日上甘坪赶场的机会,分散进入集市,入夜开始行动。行动结束后分别从偏刀水、梨花屯、罗卜汝、龙家坝几个方向分散撤离。而此次行事中锋由彭家一百五十人担负,由碧翠、彭福、彭松三人分别带队包围林府,直逼老巢。周、孙二股力量利用上甘坪赶场的有利时机,摸清林家军营的情况,抢占上甘坪有利地形,截断兵营与六郎屯的通道后。彭老爷说从彭福画的草图可以看出,在兵营与林府对面的上甘坪客栈,是一处很好的瞭望台,客栈既可观察兵营动静,也可以直接把控林府的进剿情况,到时三位族长可以坐阵其楼宇之高,指挥剿杀行动。
商议好了大事,彭老爷让家人送上一只雄鸡三只酒碗,彭老爷将三只碗摆在关二爷塑像前的贡桌之上,将力道集中在拇指与食指之间,只见他轻轻一拈,手上的雄鸡扑腾之际,鸡脖已裂开一道口子,彭老爷将洇洇鸡血滴进酒碗之中。
只见鸡血在碗中紧紧抱成团状,久久不忍散开,三人见状心中甚喜。彭老爷将血酒分别递给周、孙二位老爷。三人同时向关二爷的塑像跪了下去,双手将酒碗举过头项:关公关二爷在上:在下彭仕湘,在下周柏雄,在下孙海马全;我等三人今日歃血为谋,以铲除奸邪恶徒为己任,我等甘愿竭尽三姓全力,若有二心、天诛地灭!
话音刚落三人同时将碗中之酒一饮而尽,再将盛酒的土碗狠狠砸在堂屋的清石之上,三只碗碎片横飞,将铲除林万福的决心表现的淋漓尽致。
彭福四人回到彭家庄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彭福等人向彭老爷就此次铲除黑店的事做了汇报,得知林万福暗里是客栈后台,明面却不敢造次一事,彭老爷甚是欣慰。然后就与周、孙两位老爷商议的中秋进剿林万福的计划说与大家知晓,并要求彭福、彭松、碧翠三人迅速清点全族上下可出征人力编队入册,编好队后要在彭府后的练武场强化训练。
彭老爷让丙芝留下,说有要事与她商议。丙芝见刚才义父并未安排自己的事务,知道义父自有他的安排。丙芝一想到三年的杀父之仇即将得以雪耻,心里有说不出的兴奋,也有无尽的忧伤。
义父让丙芝留下来,是让丙芝近日起程前往水鸭子找静缘师太,邀静缘师太如期在六郎屯汇合。丙芝不知为何要把静缘师太圈进这尘世凡俗之争,可义父说这是他当年与静缘师太约定好的,为赵老爷雪仇,静缘师太一定要躬身力行亲眼目睹。
丙芝还是有些不解,本想问出来要怕冒失牵怒义父。义父当即感觉到了她的疑虑,也就按当年静缘师太的交待把丙芝的生世告诉了她。丙芝如梦初醒,原来静缘师太便是自己的生母,她当初对自己的保护与百里奔袭托孤彭府就好理解了。
静缘师太是自己生母。于丙芝而言,这是何等巅覆性的消息,原本以为自己孤苦伶仃,只有义父对自己的关爱。没曾想,原来自己苦命的生母一直在暗中保护着自己,牵挂着自己。丙芝不再是当年赵府的大小姐了,在彭府三年的时间,她懂得了许多人世间的人情世故,更让她学会了感恩。
丙芝在义父与她谈话的第二天一早,便匆匆步入旅途,她急切的想见到静缘师太,自上次丙芝认了彭老爷为义父之后,静缘师太就再也没有来过彭府了。
丙芝此时对静缘师太的思念更加强烈了,她多想立即投进她的怀抱,叫一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