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幅画的命运说来也是巧合。
现在就连原本毫不相干的楚文崇都要盯上惜言,也是惜言的运气不咋,事情一开始要怪也只能怪楚文崇他自己府上闹了贼。
他家里一个奴才前一阵在赌场输了一大笔钱,眼看着还不上就要被人追着砍了,这人就想着怎么死还不是死了,干脆赌一把,保不准事成就真让他逃了呢。
于是就盯上了楚文崇府上一些个值钱的东西。
要说楚文崇最宝贝的,肯定就是他夫人留下的唯一的这幅画,那奴才就以为这个是最值钱的。
他府上还保留着不少夫人在世时的样子,比如说,府上除了必要的几个下人就没养旁的人了,那看家护院的就更别提了。
于是乎在月黑风高的夜里那个奴才就偷了东西跟着人就消失不见了。
奴才带着东西到了外面的暗市上,本以为是来历不明的东西,能卖钱顶一点债就不错了,没想到居然有人开出了天价要他手中这幅画。
这个天价,就来自陈国公。
陈国公平生素爱收集大家名作,亲眼见识过这天底下几乎一大半的珍品,眼光自然高的离谱,可他竟愿意为了一个无甚名分的女人的随手之作。
其实他并不知道这幅画的来历,问过那奴才也问不出个究竟,拿了钱那人就再没出现过。
那些钱不要说还债,够他下半辈子风风光光再也不用与人为奴。
可惜,等到楚文崇发现画作遗失,派遣手下的暗世去寻,不出半日便找到了他。
他现在早就死了。
楚文崇也知道了画在陈国公府上。
要说曲折,实在是陈国公那一阵运气也不咋,因为他府上,当时也招了贼。
最后这画一番辗转就落在了安陵城第一女贼朝惜言的手上。
至此,三个运气不好的人一个追一个的就被绑到了一起。
要说陈国公又看上这幅画哪儿了,他其实看上的不是这画本身,而是角落里落款的雪莲印章。
那印章的形状极为特殊罕见,与寻常的印十分不同。它形呈一朵怒放的雪莲状,精巧细美,看来似乎是为女子所有。
这印陈国公一生见过两次,一次是多年前在皇宫里,一次便是这回。
他也说不上这印是不是真的有什么惊天的价值,只是实在太过特殊,让人见过一次便永远不会忘。
他也没想到居然还能再一次见到。
辛慕也是知道这幅画对楚文崇的重要性,多少也知晓他对已故亡妻的心意,这东西是他剩下的唯一念想了,就这么丢了楚文崇不疯魔才怪。
就是那次他想替自己老师取回画的时候偶然遇见了朝惜言。
楚文崇紧接着也追到了陈国公那里,他亦震惊于陈国公会花这般大手笔买下这画,便自然以为陈国公知晓背后的故事。
陈国公祖上也是开国的功臣,先祖赐了他一族世袭的爵位,到他这一辈在朝中虽不至手握重权,但也是身份尊贵,在朝廷中占了个首席养老的地位。
不过风光归风光,他在府上被盗之后确实被气的卧床不起,在这期间楚文崇私下里去拜访过他。
陈国公虽然损失惨重,但一生里也经历过几件国之大事,虽然自己不曾参与多少,但也着实是个见过风浪的老头。
加上楚文崇看来又确实心急在意,他心里竟对这个不是很熟悉的人生出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于是他便和楚文崇讲了一桩旧事。
当年前帝刚刚举国迁都至安陵的时候,连带着一路惊动了大岳王朝几座大城,几乎一半的国民多多少少都受到影响,有的人被迫背井离乡,有的人则得势占了大批的地,在新的土地上称霸一方。
当时天下几分,饶是大岳国力尚称得起数一数二,如此大的事情不到半年时间便落成。
那年秋天四方各国纷纷派出自己的使臣前来恭贺这盛大的乔迁之喜。
彼时的陈国公也只是尚未承爵的小郡王,跟随自己的父亲进宫参加各方来朝所举行的国宴。
虽位不及此时,但是那时候的小郡王却已经十分钟情于典藏字画。
前帝按辈分也算是他的长辈,知他醉心与此,便也有意成人之美,就特许了他可以自由出入于御内珍品的藏库。
这对于当时的他来说这恩许比任何赏赐都来的珍贵。
由于国都都是刚刚落成的,这里虽已经安置的差不多妥当,但是一切看来都比较匆忙,免不了有一些角落被忽略。
尤其是这品藏库,里面的东西吃不能吃喝不能喝,打仗也派不上什么用场,自然就成了被冷落之地。
当时的陈国公看着这么多的宝贝不慎保管放着落灰心疼的要命,巴不得从自己府上搬出来当个看库的门童。
他在这里面钻了将近半个月,细细的打量着每一幅名作。
后来某一日,他在书库里面发现了一幅画。
画本身没什么起眼的,就是落款的雪莲印章,精巧细致,着实令人惊叹。
三十年了,他没想到还能遇见。
画上的内容他早就记不得了,但是当时他特意寻人打探过,能雕琢出如此特别的雪莲形态,这样的技术绝非大岳的匠人所有,况且岳王超偏据南地,气候颇暖,多水少山,压根儿不生长雪莲这种植物。
果不其然,他寻到这画乃是虽当时东夷国来朝的贺礼。
东夷偏据蛮荒之地,与外族往来并不十分密切,因此对于外面的人来说多少有着一点神秘。
陈国公当时仗着少年人的一股风发意气便去拦下了当时已经准备离开安陵的东夷使团,说是想见一见这印章的主人。
按照礼俗,这种东西所刻之人大多并非是其所有之人,况且既然是作为一国的贺礼千里迢迢被献了上来,那这东西多半也是属于哪个王族的人。
不过他对这王族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当时想着的是若是有缘定要结交那位有着玲珑心的匠人。
这画当时怎么说都是顶不起眼的,东夷人也没想到在这大老远的地方居然有人巴巴的找上来居然就为了这玩应儿。
陈国公至今都觉得自己的一生平平无奇实在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成就,原因就是他把此生的运气都结在了那天。
他居然真见到这匠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