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惜言没有宿在兰枫阁,查看了一番后便独自从后门出去了。
那女子后来回来的时候发现人已经不在,也没有太大惊讶,转身也出了去,顺便还把门锁上了。
这屋子本就是闲下来的。
惜言从兰枫阁出来后再没有回辛慕的别府,而是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园子里。
韩铮本不应该知道她会出现在那里的。
可今夜的事情,让她不得不提防着身边的人。
已经是深夜了,她刚踏进园子,便发现此刻屋子里还亮着。
星竹转头也被这么晚的开门声吓了一跳:
“阿言?你怎么回来了?”
惜言走进来也诧异于星竹居然还没有休息,便也没客气的翻出来了棋盘:
“走一局吧。”
“好啊,来坐,让你先行。”
星竹放下手中的书,转而执子。
若是平常,惜言知道自己并非他对手,每每下棋全局几乎都在防守,不求赢的光彩但要别输的太难看。
但是今夜,她却处处针对,寸步不让。
星竹也看出了她的棋路虽看似霸道但实则漏洞百出,自家的后院都要守不住了,还一心想吞别人的子。
“究竟出了什么事?你怎么回来了?”
他再等不了了,开口问道。
“昨日你回去的早,韩铮的人后来找到我了。”
惜言一点点和星竹说明了她的遭遇,语气里听得出有疲倦、困惑以及一丝对星竹没等她同行的不满。
“竟会发生这种事。当时我也不知道,只道你在里面同何溪交代完便了事,不曾想…”
星竹盯着棋盘,他也想知道韩铮是如何掌握她的行踪。
事已至此,他们心里都有一点明了:此事绝对和辛慕脱不了干系。
他从一开始出现便奇怪,他明明没理由帮自己,定是有什么,被瞒了下来。
绕了一大圈,他们终是回到了原点。
韩商陌的死,东方府的大火,辛慕的出现,众人争夺的画,来路不明的女子,莫名被卷入这所有的惜言。
既然逃不了,她就再也无法继续让下去了。
第二天一早,韩府的门口出现了一个不速之客。
朝惜言怎么也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她竟然会再次踏进这扇门。
多年未再相见,府里的人一时竟一个也没认出她来,看她一副冷漠决绝的样子只以为是闯进来了哪个寻仇的。
确实是来寻仇的,她和韩府的恩怨多了去了,也不差再加这一回。
也是时候该好好算一下了。
凭什么她一让再让,可有些人却心安理得毫不悔改的利用着她?
府上的一切都没什么变化,可她早就不再是当年任人欺凌的小姑娘了。
她丝毫没理会府上人一脸震惊的表情,径直走到了韩铮的书房。
连门都懒得敲,直接抬脚踹了开。
意料之中,屋里没人。
她先是冷冷地扫了一圈房内四周,与此同时外面的人正因为她乱成一团,可她心里却有一股莫名的舒畅。
多年的压抑,这一天终于来了。
她随手拿起书架上的书,漫不经心的翻着,翻一本扔一本,没多少功夫书架便被她横扫一空。
翻完她直接坐到了案几后的藤椅上,这本是韩铮的位子,她恐怕是有史以来第二个坐在此处的人。
她的指尖一寸一寸地滑过藤椅扶手,垂眸打量着案上的纸砚。
韩大人,你就是坐在这里,毫无情意的指点着旁人的生死么?
可你怎么就忘了,人的忍耐总是有限的,何况还是本就没有什么可怕失去的人。
可您就不同了,您拥有的太多了,真的舍得么?
那我们就来赌一局吧,你这位子该是坐的够久的了。
这时候门被推开了。
既然韩铮还未回府,那此刻来找她的就只有一个人了。
“言言。”
是蔡氏进来了。
惜言连眼皮都懒得抬,她几乎没有变换姿势,仍是坐在原来的位子上。
既是顶着娘亲的名分,却丝毫没有保护好当年还那么小的孩子。
要惜言说不在乎是不可能的。
她身上积攒的被辜负太多了。
“嗯。”
她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她没什么和蔡氏可说的。
蔡氏进来走到桌边的小炉子旁,往里面加了一点什么:
“今天天凉,别冻着了。”
惜言没有吱声,她知道蔡氏是想关心她,但是实在没什么她能做的了。
现下已逾四月天,哪里还凉?
零零散散的火星一跳一跳,看着人刺眼。
“言言,你都这么大了,这些年还好么?”她问的小心翼翼。
“你也会关心我?”
惜言本想念着一点母女之情不这般冷漠,可话说出口却还是没收住。
要说亲人,在她心里恐怕也只有星竹能称得上吧。
星竹此时在干嘛?可能还没睡醒吧。他不知道她来了这里。
“我…我…”
蔡氏磕磕绊绊的似乎想解释什么,她眼神里面充满了不安和焦急,现却又不敢上前。
她也是一直在等一个机会,可不该是现在,有些话还未到见天的时候。
忽然,哗——
蔡氏脚前的地上狠狠地摔了一卷书。
她一下子愣住了。
再抬头便撞上惜言冷冷的眼眸,已经看不出丝毫的念情,那书正是她甩过去的。
够了!
此时惜言已经站了起来,双手撑在案几上,俯身向前,一字一句:
“你如何?担心我?你可曾寻过我?可曾求过情?可曾想过与我共生死?怎么偏偏这么多年过去了,到现在才赶上前来嘘寒问暖。今次若不是我主动找回来,你可曾还有心记起我?!”
她说这些话不仅仅是因着气愤,更多的是心酸,是本该在被偏护的时候却被抛弃的委屈。
惜言不自觉的越说越激动,哪有一个少女是不希望得到偏爱和保护的。
说完她一掌拍在了身前案几上,同时案上已经隐约可见裂缝。
韩铮回来估计要心疼死了,不过这也已经称得上是当下最不要紧的情况了。
蔡氏怔怔地盯着桌上裂痕,似是想不到往昔一别的小姑娘已经这般力量。
惜言此时已经坐了回去:“你走吧。”
没什么可说的了。
这么多年的事情又要从何说起?说她是怎么流落街头与乞丐分食么?还是说刚遇到唐庄主时数不清的争吵和逃离?还是说为了练功吃的苦受的伤?还是说自己怎么就成了杀人嫌犯?
这些,真的有人关心么?
蔡氏怔在原地不知去留如何,恰好此时韩铮也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