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忽明忽暗，牧骏看不清那孩子是死是活。

“手术台”边围着三个人，两男一女，男的应该是主刀，看他们下刀的位置，牧骏大致得出他们应该要给孩子取肝。

“叽叽叽叽叽叽，boss来电话啦！”

牧骏一愣，这电话铃声和他的那个晕晕鸡道具发出的尖叫声高度相似，他再看崔强，崔强浑身发抖，一个激灵，尿了裤子，他咬着牙不敢出声也不敢动弹。

怪不得刚才崔强听到声音那么痛苦。

牧骏也吃不准是不是为了制服崔强，系统才有针对性地给他召唤出了晕晕鸡。

手机铃声大作，背对着崔强的男人扔下手术刀，咒骂了一句：“催催催，就知道催。我们大半夜不睡觉的不都在尽心尽力地干活吗？”

他边埋冤，边朝着床边一个垃圾桶吐了口痰，然后脱下手套，接起放在“手术台”旁边的线网手推车上的手机。

语气瞬间变得低三下四：“是是是。肝源找到了。肾？哦肾源也有匹配的，是是，年纪也差不多，是个男孩。好，今晚弄好给您送过去，保证新鲜......眼角膜？好好，我这里能弄四个。那余款......没问题，好的好的。”

挂了电话，那男人道：“幸好我们还没把这尸体处理掉，人还要眼角膜。”

这时，站在男人对面的女人捧着团血淋淋的东西放进一个盒子，然后走到一边，打开一个冷冻柜。

她正好面朝崔强这个方向，崔强赶紧闭上了眼。

大概是崔强已经清醒了，能听到对话，感知周围，应该也能想像出场景，所以这段记忆里的世界没有像刚才那样崩塌，只是那几个人更加扭曲了些。

那女人扭曲成了头能直立行走的野猪，动作蠢笨，长相无敌丑陋，饶是镇定如崔强，在看到护士那样子，也愣了有一秒。看来崔强对她真是深恶痛绝，在小崔强的想象中，那女人压根就不像个人。

那女人一步步走到崔强身边，猪鼻子用力嗅了嗅，忽然哈哈笑起来：“喂，这小子尿床了竟然，真TM弱智。”

边说，边又凑近崔强：“你是醒了吧？还给我装睡呢？”

那女人沉重的呼吸喷在小崔强的脸上，小崔强抖成了筛子，眼珠子在眼皮底下疯狂颤动，却也不敢睁眼。

女人走开了点，拿起一个针管，正要对着小崔强的脖子来一针。。

这时，灯突然暗了

一个男声道：“怎么回事？停电了？”

他急忙跑到冷柜旁，“叭”的一声打开门。

“完了，不制冷了！”

另一个男人道：“一定是总电闸的问题，我这就去看看。”

“等等，不会是警察来了吧？”

然后是一阵忙乱，三个人面兽心的“医生”走出了手术室。

等了一分钟，没有声音，静的落针可闻。

崔强坐起来，颤颤巍巍地跳下床，脚一软，坐到地上。他手撑地，勉强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对面床边，看着那剖开的身体，又干呕起来。

牧骏注意到这时候的崔强已经开始坡脚了。

小崔强泪水朦胧，呕了一堆酸水之后，想要往外跑，可是那几个人出门之前把门反锁了，崔强出不去。

忽然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响起。

小崔强吓坏了，跌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往后爬，飞快地想要躲到了床下......

“卡擦——”

门开了。

门后探出个脑袋。

也是个半大孩子，瘦骨嶙峋，手长腿长。

崔强惊恐地回头，再看到来人后又松了口气。

“哥！”

“嘘！小点声，哥来救你了！”

手术室场景开始崩塌，画面一转，崔强跑回了家，却看到自己的妈妈正跪在一个肥的流油的中年男人面前，百般讨好。

崔强怒极，赤红着双眼冲进陋室，想把男人推开。

果不其然遭到了男人的毒打。

男人道：“这你的孩子？”

女人冷眼旁观：“什么我的孩子，我身材这么好，像是能有这么大个孩子的黄脸婆吗？这小孩脑子有问题，老把我当妈。李哥你帮我教训教训也好。”

崔强哭得惨，伤得也惨。

世界又扭曲起来，伴随着一个大旋转，这回，牧骏来到了一个杂乱的房间。

之前那个救了崔强的男孩在这房间里翻箱倒柜，走到衣架子前，搜刮了几件质量好的厚大衣，好像看到了什么，愣了两三秒，又把衣服分散地挪了挪。

崔强打开一个破旧的行李箱，那男孩就把东西扔进箱子里。

崔强小声道：“我妈可能也不知道——”

男孩冷笑：“你还关心你妈呢？器官买卖可能得到一大笔钱，你妈没拿钱会把你卖了？你还能帮她偷偷东西，再不济打打下手做做苦力，总归也能赚点钱。不过你赚的钱肯定不如你身上的器官值钱，懂吗？”

崔强垂下脑袋，若有所思点点头：“懂，我妈妈只爱钱，只想丢掉我。“

崔强到底还是个孩子，忍不住掉下眼泪。

那男孩要比崔强年长些，见崔强哭了，走过去拍了一记他的脑袋：“哭什么？你不还活着吗？活着有了本事，就能报复那些对我们不好的人，明白吗？”

夕阳西下，照在崔强身上，崔强抬头，揉了揉眼睛，看向逆光的救命恩人，忍住哽咽：“明白了。”

崔强的影子落到墙上，牧骏现在是个影子，他顺势也就看到了墙上的高度表。

——1米2，小强要买儿童票啦

——1米3，要赶紧买学区房努力！

——1米4，快快长，要比妈妈高啊

看起来，崔强的妈妈似乎并不像是男孩和崔强口中那种见钱眼开的女人。

要是对孩子一点不上心，恐怕也不会写这些东西。

墙上的涂涂画画大部分都被衣柜挡住了。牧骏一下就想到了刚才那高个子男孩的动作。

恐怕他也是看到了这些，又为了避免让崔强看见，才用衣服遮住了。

趁着崔强没留意，那男孩将抽屉里的一个包装精良的盒子打开，掏出里头的手表塞进了自己夹克衫的内面口袋里。那手表目测也要五万多块。

盒子底下压着张卡片，上面写着：“小强的生日礼物，原谅妈妈好吗？”

男孩把这卡片翻了个面。

因为没有更多信息，牧骏现在还不能下结论。

牧骏淡淡地望着夕阳底下相依相靠的两个孩子，内心起不了什么波澜。

人类这种生物，终究太复杂。

忽然，小崔强转过头，直直地看向自己的影子，也就是牧骏。

“你是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