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间房子又开始距离颤抖、拉伸、扭曲、旋转。

小崔强的外皮逐渐剥落，变幻成了成年版的，但还不是牧骏最开始见到的崔强那虎背熊腰的人形模样。

这个崔强要年轻个十几岁，身材干瘦，明显看得出瘸腿。不过，他已经剃了个光头，这颗卤蛋头倒是和十几年后的中年崔强一模一样。

幼年崔强变换成青年崔强，人高了，影子拉得很长，附身在影子里的牧骏发觉自己好像可以动弹了，于是手一撑，整个人竟然就从地上的那一长条黑影里爬了出来。

牧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当然看不出人样，依旧是那一片黑糊糊的马赛克。

他应该还在崔强的某一块记忆碎片里。

和之前的几方小世界一样，即使有阳光打进来，整个背景的主基调都很是阴冷。这一回，牧骏来到的记忆不如之前几段清晰，周遭雾茫茫的，一股诡异的腐烂臭味从下至上蔓延开来。

牧骏顺着味道往下望去，发现自己正在一口沉井的井壁上，脚边是个没盖严实的井盖，恶臭就是从那里源源不断地冒出来的。

牧骏现在虽没五官，却能闻到味道。他直觉这井透着不祥，刚想打开，对面的崔强突然扑过来把盖子合严实了。

崔强抬头，牧骏正好也瞪着他。

耳旁似有若无地传来“哐哐”的响声，混合着涓涓水流，很有节奏。

牧骏朝声源处望去，只见得白茫茫一片。可惜崔强的这片记忆世界很是糊涂，除了那一口无甚特色的枯井，其他物什都虚化成了一团团的影子，看不分明。

等等，这个声音......

牧骏想起来了，李敏在参观客房时，走到阳台往下望的那匆匆一瞥，密布的树荫底下是不是就有一口井？井边上就有一处日式添水。

那应该就是添水发出的声音。

所以，这一处就是“清花”旅社的后院了？

崔强看到牧骏似乎被吓坏了，匆忙松开手，瘸着腿往后退去。他眼神躲闪，惊恐万分，一脸san值快掉没了的表情：“你、这些都是你干的？”

牧骏已经大致猜到了井下的是什么，站起来，反问：“什么是我干的？”

他站在井壁之上，居高临下，忽然长腿一迈，跨过井盖。

崔强：“你是恶魔，一定是你干的！你、你不要过来！我不是、不是女人！你、你......”

你说不过来，我就不过来了？

牧骏可不是听话的主，轻巧地跳下一米多高的井壁，闲庭信步地走到崔强跟前。

这一看，马赛克牧骏还比1米外强中干的崔强要高上大半个头。

“怎么？你是男人？你看看你，像个男人吗？不就见个无脸怪吗？用得着怕成这样？”

牧骏看不见自己的脸，不过他摸了摸，脸上没洞没起伏，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像拍恐怖片的。

于是，牧骏笑得更欢：“不如把你割了，打扮打扮，你看你这光头，给你带个假发，也能凑活成个女人呀”

前世，熟悉牧骏的人都知道他阴晴不定，说他人好，他是个破案率极高的侦探，也的确算个正义的好人吧，但同时，他性格恶劣，尤其是年纪小的时候，喜欢恶作剧，以整人为乐，不太有同理心，情感淡漠，人缘极差，注孤生标配。

牧骏笑得欢，崔强抖得更欢。

如果崔强能看到牧骏的眼睛，那他就会发现牧骏的眼中根本就没笑意。

牧骏伸出马赛克手，正想要给崔强一拳试试这具身体的身手，哪想到崔强这不争气的怂货腿一软，直接跪到了地上。

这么怂，要叫他单独犯案，那就是天方夜谭。

崔强穿着件连帽卫衣，牧骏把那卫衣的两条绳子系在一起，打了个蝴蝶结，还“和蔼可亲”地拍了拍崔强的肩膀，“循循善诱”：“去过井下头？”

崔强吓得直哆嗦，没反应过来，满眼疑惑，犹豫地点点头。

牧骏：“谁带你去的？”

崔强的表情忽然扭曲：“你不知道？你不是！你不是大哥召唤来的恶魔？”

看来这幕后boss就是崔强口中的“大哥”了。

牧骏忽然就想到了那个在小崔强记忆里看到的那个比崔强大上几岁，“教导”崔强要复仇的男孩。

按他最初的猜测，徐寻也很有可能是主谋之一，但鉴于徐寻和他长得很像，如果那男孩是徐寻的话，牧骏不会认不出自己小时候的脸，更何况徐寻怎么看都要比崔强的年纪小上许多。

所以，主谋另有他人？

牧骏：“大哥是谁？”

崔强瞪着牧骏，忽然抱住头，发出痛苦的嚎叫：“大哥用生命召唤来恶魔，帮我复仇。可是那恶魔太强大了。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太弱、要不是我、要不是我，她们也不会......”

牧骏猛地上前，一把拽住崔强领口的蝴蝶结，将他硬生生地给提溜了起来。

万幸，牧骏的身体虽然成了马赛克，但该有的力量似乎一分都没少。

牧骏冷哼：“她们？看来，你们还杀了挺多人。”

崔强跟川剧变脸似地忽然就变了脸色：“她们是罪有应得！她们都该死！杀了她们，她们就再也不会害人了！”

受害者成为加害者。

恶念滋生，吸引恶魔附身是早晚的事。

牧骏猛地将崔强甩到井边。

崔强直接撞到了井壁。他没刹住车，上半身扑到井盖上，把井盖撞歪了。

扑面而来一股更浓郁的混杂着化学药剂和鱼腥的刺鼻气体。

崔强往井里看去，忽然扭过脖子，“哇”地一声喷出一口血。

他惊慌地往后跑，身体失去重心，再次姿势很难堪地倒在地上。

似乎井里有什么可怕至极的东西。

崔强六神无主地往后爬，一边爬一边回头看那口井，连牧骏就在眼前也没看到。

于是，他的胳膊和肩膀就碰到了一双腿。

崔强惶惶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牧骏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崔强磕破了头、手掌和膝盖，黑色的浓雾呼呼地从这些伤口处冒出来，融合进牧骏那看不清的身体里。

吃了好几次黑气，牧骏也发现了，似乎只要崔强受伤，这寄生魔的黑气就会被他吸收掉。

崔强只觉得自己的力量正在光速消失，身体干瘪下去，腿一软，水柱滴滴答答地掉落到地面上，竟是吓得尿了裤子。

对杀人犯，不论是什么样的杀人犯，牧骏都没什么兴趣和颜悦色。

他一脚踹到崔强背上，崔强没扛住，脑袋又“咚”的一声砸到了那口井上，脑袋撞出了个大包，鲜血四溅。

牧骏又抬起一脚，死死踩住崔强的脸。

“难得有个身体，我可得好好运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