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收拾停当,屠弋就阴沉着脸从外面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太医。那老太医一向为皇子看病,此刻却见到床上躺着一个小宫女,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小声道,“老夫为姑娘请脉。”
水千沫伸出手,花朵在她手腕上铺上了自己的手帕,太医细细的诊了一会,又将手指在水千沫眼前晃动,看她的眼睛,好一会才道,“这位姑娘骨头无大碍,只是全身的筋肉有些拉伤,头也磕到了,有些昏沉也是正常。好好休息几日就好了。”
屠弋的脸色稍缓,向太医道了谢,坐在床边,替千沫拢了拢被子。四殿下的举动让一边收拾东西的太医也看到了,他赶紧低下头装作没看见的样子,这宫里的人自然知道什么能看,什么不能看。
太医留下药方子,花朵拿着方子出去熬药。屋子里一下子清静起来,眼看太医要走,躺在床上的水千沫却小声道,“请太医留步。”
屠弋一皱眉道,“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水千沫勉强支撑着想坐起来,却胳膊一疼,没有坐起来,她勉强道,“只是有些疑问想请老太医解惑。”屠弋扶着她,看向太医道,“劳驾李太医了。”
老太医看看屠弋只好道,“姑娘请问吧!”
水千沫缓缓道,“奴婢这里有一些药材,想请问有何功效?”这话一出,几个人都凝神听了起来,只听水千沫已开始报药名,“当归,甘草,艾叶,川弓,厚朴,羌活,川贝母,阿胶,干地黄,白芍,黄芪,菟丝子,荆芥穗,生姜,枳壳,人参,杜仲,黄柏。”这些药就是水千沫从胡公公那里查到的,内廷送到封宫时荣庆宫的药材,她的记性一向不错,这些药材被她讲得清清楚楚。
只是,水千沫一口气报出这些药,李太医的脸色明显不高兴起来,道,“姑娘莫非在戏弄老夫?这些药材功效很多,很多药方当中,都要用到,要将这些药材药性一一报出来,天都要黑了。”
水千沫一呆,道,“李太医莫要生气,奴婢说的这些都是给妇人用的,您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李太医捻着胡须,想了想道,“这些药材要是用于妇人,倒是可以开出两张安胎药的药方。”水千沫眼神一暗,道,“每种药都可用于安胎么?奴婢一直以为干地黄不可用于安胎呢!”
李太医想了想道,“这干地黄可用于一些孕妇,特别是体热的那种。”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笑道,“对了,有了这干地黄,就可以和其它几味药拼成另一张药方,叫做胶黄汤的。”
“胶黄汤?”水千沫仔细想了想道,“请问这胶黄汤有何功效?”
老太医捻着胡子道,“主要用于妇人有滑胎滑胎出血症状,怀孕时出血,产后恢复不良,外伤出血等等。”
水千沫反复念叨了几次立刻眼睛一亮,笑了起来,道,“奴婢知道了,谢谢李太医了。”她一动,立刻身上就疼了起来,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屠弋见到水千沫的样子,心里还是生气,道,“老实躺着!”一边说,还一边将她按倒在床上,激得她浑身一哆嗦。奈何到了现今,她只有力气瞪着眼睛看屠弋的份了。看着水千沫无力反抗的样子,屠弋嘴角上扬,笑了起来。
李太医站在两人前面犹如未见,只是垂着头安安稳稳的自己收拾东西。他是积年的老太医了,见过当年的元太帝与他的妃嫔,又见过后来的孝献帝与他的妃嫔,到现在看见孝献帝的儿子与未来妃嫔,他连看了三代,早就见怪不怪了。
不过李太医还是在心里偷偷的补了一句,年纪太小,怕身体受不了。
坐在床边上的屠弋没由来的打了个喷嚏,吓得老太医问也不敢问,倒退了几步赶紧出门了。
老太医一出了门,支撑着水千沫的力气似都消失了,她躺在床上,慢慢的吸了几口气。屠弋拧紧了眉头,道,“先休息,身体养好了再说。”
水千沫却不依,强撑着道,“殿下,我想请您做两件事。”屠弋的眼睛微微眯起,凝视着那张苍白的脸,水千沫缓了一口气道,“第一件事就是请殿下将御膳房的宝儿带来,她会送我回去休养,我一个小小宫女住在端本宫不合礼数。”屠弋没有说话,只是眼睛里射出凛冽的光芒。
他坐得笔直,缓缓道,“你好歹也是为我做事,不能让你就这么病着走。我把那个叫宝儿的接过来,你们俩就在这里住着,等你伤养好了再走。”水千沫的眉毛皱了起来,她还想说什么,屠弋却站起身想要走了,水千沫一急,赶紧道,“殿下,还有第二件事。”屠弋回头看着她,脸色有些阴沉。
水千沫眼眸暗了一下道,“第二件事,就是请殿下找到荣庆宫里的粗使宫女金水,她与喜妃娘娘滑胎之事有很大的关系。”水千沫的声音有些颤抖,接着道,“我今天在荣庆宫的一摔,大概猜出了喜妃滑胎的经过。虽然我已经极力掩盖,到底喜妃也不是普通人,我怕会打草惊蛇。若金水还留在那荣庆宫里,我很怕她们会对金水下手。殿下,请找到她,晚了就来不及了!”
屠弋没有动,眼睛里飘过一丝阴沉,道,“千沫,自从上次你问过红翠,提到了那个叫金水的宫女,我便派人去找过。”水千沫听到屠弋找过金水,心里顿时掀起了些许波澜,表面上看屠弋让她调查此事,并没有丝毫打算插手的意思。可是红翠姑姑来的那天,虽然屠弋坐在后面一句话都没有问,其实却是字字听到了心里,而且更迅速的采取了行动。比她预想的还早了一步去找金水。四殿下的心思和行动力与往昔不可同日而语。
压下心头的异样,水千沫注意到屠弋的面色却是有些不愉,于是问道,“那金水在何处?”屠弋嘴唇微微一抿道,“两个月前,喜妃刚一滑胎,荣庆宫的人说将人退回了内廷。我命人查找内廷,却怎么也找不到这个人。”
“......”水千沫眼眸一暗,皇宫大内,怎会无缘无故少个人,这金水怕是已经死了。屠弋看看水千沫的脸道,“也未必像你想的那么坏,说不定她是躲起来了。”躲?能躲到哪里?宫女无人帮忙私自离宫是不可能的事,水千沫勉强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