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花朵照料的尽心竭力,虽然水千沫住的地方比自己的屋子好了太多舒适的很,水千沫还是只在端本宫里休养了一天,一能够下地行走,她便坚决不肯再留下来,回了自己的翩若轩。
宝儿刚扶着她躺到床上,就传来了敲门声,宝儿开了门,却是个长得无比俊俏,比女子还要美艳几分的小太监,正是二殿下身边的靠心。宝儿以前在云妃那里当差,自然是认得的,她愣了一下,福了一福道,“靠心公公有礼了。”
靠心绣眉皱了皱,看了看宝儿,又看了看水千沫狭小的屋子道,“请问水千沫女生才人住在这里么?”宝儿点头,靠心将手里的一包东西递给宝儿道,“我家主子有东西要交给水女生才人......”
话还未说完,水千沫已扶着墙走了出来,对靠心福了一福,靠心不敢怠慢,赶紧还礼道,“水姑娘,这是二殿下特意让杂家带给你的,这是一些药材,请您收下。”
水千沫身体还虚弱,只是这么几步,就在脸上微微见了汗,她微笑道,“谢二殿下的好意,不过,奴婢这里有医女开的药材,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殿下的赏赐太丰厚,奴婢不敢领受,还望公公带回去吧!”
靠心笑了笑,靠近水千沫小声道,“水女生才人快不要这么说,二殿下说了,只是举手之劳,让姑娘调理身体的。请姑娘想一想去探望殿下的情谊,殿下不方便来,心意与姑娘也是一样的。”他这么说,倒让水千沫有些不好再推脱,只好接了过来,道了声谢。
靠心笑了笑,与千沫拜别。他刚一走,宝儿便从屋子里走出来,一边扶着水千沫,一边笑眯眯伸出手指比划道,“怪不得呢?二?还是四?”水千沫顿时无语揉着宝儿的头发,心里却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屠潇的动作好快。
又养了二天,水千沫自觉身体大好了,便去向广公公销假。璇玑阁还是老样子,伏苏香气缭绕,四壁都是通到屋顶的书架,架子里放着珍贵的书册,站在屋子中间,恍然会有书架向自己倾轧的感觉,无端的让人心情压抑。唯一有生气的,便是书案旁青瓷桶里插着的一点嫩黄的美人蕉。
广公公坐在暮气沉沉的书案后抄写着书稿,听见她走进来也不抬头,只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道,“真的好了,不用再养几日?”
水千沫知道公公疼她,故意俏皮的福了一福道,“公公,真的好了,奴婢现在壮得像头牛。”
广公公却不为所动,垂下眼皮,手里重新拿起毛笔,没写了几个字,还是忍不住道,“今日好,明日又伤,你这样,什么时候是个头。”
猛的听到这话,千沫脸上笑意还未退,就突的脸色一黯,心里翻涌了半天,却只能苦涩的说出一句话,“奴婢也不想的。”
广公公抬起头,看着她,叹口气道,“是啊!谁人谁命!”随着话音落地,璇玑阁里刚刚散去些的压抑又回来了,甚至比往时更沉重些。
广公公提着笔,叹了口气道,“今日二皇子和四皇子都回来上学了,仪元殿的人是难得的齐整。若是你身体还不大好,就多养养,杂家可以派别人去,你就回来这里帮忙抄录几本书,这里清静,也比凑那些热闹强些。”
水千沫心情仍在起伏,广公公的话听在耳中,却像是注入一股温泉,心里顿时暖和了不少。这样遮遮掩掩的话透出的那意思,她明白,公公这是心疼她,想让她避开宫里的纷争。可是,千沫不由得一叹,哪里能避得了呢?从她入宫的那一刻起,她就避不开了。从她踏入端本宫和景天宫的一刹那,就与屠弋和屠潇连在了一起。
千沫强打精神,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道“水千沫谢公公抬爱!奴婢并不是不想,只是公公说的对,奴婢的命改不了。”水千沫又行了个礼道,“奴婢去仪元殿当差了。”
“你呀!”公公长叹一声,心知有些事是想停也停不下来了。
仪元殿。
水千沫从茶水间的门帘缝里看去,三位皇子齐聚一堂,伴读的公子们也来了不少,讲课的司博士,明显比平时多了几分劲头,讲得更为生动。到茶歇时,殿里明显比往日热闹了许多,几位皇子相谈甚欢,连平时冷冰冰的屠烩都露出了笑容。
水千沫捧着茶盘走了出来,一一将几位殿下的茶水和小点放在桌上,到四殿下面前时,屠弋只是上上下下的看着她,全身冷峻的线条缓和了不少,“看上去好像没事了。怎么不多休息几日。”
似是感觉到周围的几点视线,水千沫恭敬且端庄道,“谢殿下关心,奴婢已经大好了。”
屠弋点点头,看着千沫一副人淡如菊的样子,他忽然嘴角一挑,唇上带笑道,“既然好了,欠本宫的那些点心、吃食,什么时候送来呢?”
水千沫一怔,登时瞪大了眼睛,她未想到,屠弋居然还记得这件事,仓促之间只能眨眨眼睛道,“奴婢慢慢做,殿下慢慢吃,那么多吃食要是一齐送去,殿下会吃成胖子的。”话一出口,水千沫就懊恼不已,这个一着急就说实话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啊!
屠弋的眼睛忽的睁大,失笑道,“那说好了,二天一样,要是不好吃,就得重做。嗯,就先做那个桂花米糍糕吧。”屠弋靠着桌子,抬起下巴,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
“是。”水千沫只好无力的看着他,点点头。
屠潇紧挨着屠弋,却彷如什么都没听见,只是端起茶杯喝茶,与梁矶和端木正武说笑。屠烩看了一眼屠弋,对屠潇道,“二哥,这四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吃了。”
屠潇挑挑眉,没说话,只是云淡风轻的喝了一口茶,又喝了一口茶。
屠烩低头一看,目中突然闪过奇异之色,似笑非笑道,“二哥,你喝的是我的茶。”
屠潇一口茶含在嘴里,喝也不是,吐也不是,假装取出手帕擦嘴,才吐在手帕里,含混不清的说,“这茶闻着倒好,为兄只是想试试看。”
屠烩诧异,他怎么记得他的二哥从来不喝罗汉沉香,说不喜欢这个味道。
仪元殿里嬉笑一片。水千沫躲在茶水间里,听着那些熟悉的声音。日子似乎又回到了以前的样子,所有的人带着笑,小心的避开那些伤痛的话题,假装那些都没发生过。
其实每个人都知道,这些事不会结束,也不可能再也不发生。自己变了,身边的人也变了。还会笑,还会闹,那么开心的样子也许并不是单纯的掩饰,也许是在小心翼翼维护,保护的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最后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