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水千沫好奇的看着吴隐道。
“后来,公子让他们在村口的一个山坡上修一个船型的石头钟楼,还说必须得在一年内造好,若是造不好,这个村子还要遭难。”
“那些人一定很着急,怕是都去求那孙眊了?”水千沫笑道。
“还真是!你怎么猜到的?”吴隐奇道。
“一年就要修好,需得有人出钱出力,这个村里,最有钱又肯出力的就是孙眊了。”水千沫轻叹,他家里平白遭难,差点妻离子散。若有可能,孙眊大约也想一走了之,可他既然在村子里修桥修路的大费苦心,也是知道在外面更难落脚。所以,这次他也只会是咽下这口气,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那孙眊受着气还要出钱出力,也是可怜,为何公子不肯亮出自己的身份,那样也能救他啊!”张五黑迟疑道。
“怎么救?难道官府能将这一村的人都杀光么?那是他们村历来的陋俗,惩罚了一个两个带头的,村民还在,恶念还在,孙眊还是无法在村里立足,像今天这样的事迟早还会发生,还不如,这样演一出,他们一家才不会流离失所,能好好的生活下去。”花藤壶懒洋洋道。
“嗯!有道理!”李青点头。
“公子让在村口修钟楼,真的能有用么?会不会还是害了那孙眊?”薛碧潭迟疑道。
千沫打开窗子看向外面绵延的青山,道,“想来那个位置应是山上雨水入村的口子,只要钟楼将那雨水挡入旁边的山涧,肥蛮村就不会经再历这样的事了。
“若是雨水太大了,挡不住呢?”薛碧潭并不放松道。
“挡不住的话,那钟会响啊!多少能保住村里人的命!”千沫螓首微垂,念着白玉空这一次的仁厚。他的智量甚大,稍稍用上一点,便可救人无数。
众人都恍然的频频点头。
白玉空从门外信步走了进来,看了一眼水千沫,淡淡道,“那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若要孙眊和与他一样的人平安,需得除了村民心中的恶念才行。”
众人都沉默下来,水千沫琉璃般的眼眸亦是暗沉的,“多少年的陋俗,很难啊!”
白玉空却轻轻的摇头,目中渐冷,道,“我问过孙眊,他前年才从外面回来的,之前,村里并没有这样的陋俗。”
“什么?”众人都吃了一惊,彻骨的冰寒像病一般慢慢爬上每个人的心头。在所有人的认知中,这种陋俗可是遍布在整个大山的所有山民之中啊!
而且,时间只有短短的两年。
“谁?为什么?”水千沫深深的皱着眉,吐出了每个人心中的疑问。
白玉空没有回答,只是缓缓踱到一面墙前,抬头看着墙壁上最显眼的那张画,他的神色虽平和如常,眼底却是黯然的。
众人都随着他的目光看去,众人心中越发沉重,这一路,几乎家家户户都张贴着这幅画,一个捧着玉瓶的仙女,她的身边围绕着骑着猪牛羊的男仙和女仙。
“复祖娘娘!”水千沫眉尖紧蹙,一字一字的读出她的名字,喉咙里腥涩异常,如字字啼血。
“这人云遮雾罩,除了那些现身施法的段子传说,村人视她为神祇,相信自己的一言一行都会被娘娘知晓,所以对她的事情讳莫如深,并不敢多讲。”白玉空淡淡道。
“真有法力?”许灰惊讶道。
白玉空不语看向窗外,夜空中淡淡的迷雾遮住了月色,他眼底的迷雾亦是重重。
看他这个样子,众人都只觉得举头三尺处似有人窥视,忍不住心下发冷。
张五黑突然脸色有点怪异的看着白玉空、水千沫和花藤壶三人,手脚比划道,“这位娘娘莫不是喜欢漂亮的男子和女子?”
众人一愣,立刻恍然,道,“怪不得孙老对你们毕恭毕敬,大约是觉得你们是去拜见这位娘娘的信徒。”
花藤壶抱着臂膀,面带嘲讽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怪不得往来山中的人这么多呢!”
众人都沉默下来。
张五黑突然一拍大腿,双眼放光道,“藤壶,你会背诗了!不枉你天天在被子里点灯,我还怕你烧了自己的屁股呢!”
花藤壶顿时满脸通红,一个箭步跳过来恨恨的握着张五黑的嘴,道,“小爷爱好广泛,看看书怎么了?也不难嘛!小爷一学就会!”他一眼也不敢看水千沫,紧张的手脚无措。
水千沫虽诧异,却很欣喜,道,“学无止境,真好!”她是由衷的高兴。
花藤壶立刻满面笑容,憨憨的凑过去,道,“真的么?”
水千沫展颜笑道,“我还有不少书,都送给你!”
眼看花藤壶都要飘起来了,符离冷冷一笑,对吴隐小声道,“老吴,《陋室铭》是不是公子五岁时读过的?”
吴隐还未回答,白玉空轻飘飘道,“错了,是三岁。”
水千沫顿时窘得什么似的,为何这三人就是要为难花藤壶呢!她担心的向他走了几步,却见花藤壶黑发一甩,傲娇的一扬头,道,“你们,是在嫉妒么?”
什么和什么啊?这人的脑袋里到底是如何走的路,如何搭的桥啊!
除了白玉空,所有的人同时仰天扶额,恨不得大叫三声。
第二日。官道。
雨水漫过的山路都泥泞非常,原本苍翠的山林突然变得斑驳难看起来,有些山石被冲刷下来挡住了道路,更危险的是那些摇摇欲坠,却不知何时会落下来的大石。以前常常能听到的山间大合唱也没了,只剩下几只鸟儿孤单单又孤单单的啼鸣。
一整天马不停蹄的奔波后,众人勉强找到一处不那么危险,不那么泥泞的地方休息。
看看天色已晚,众人都知道今夜又要露宿野外了。虽然每个人都又饿又累,可是该做的事情却不能少,大家几个人一伙,纷纷拖着沉重的脚步去拾柴。
空山人语响。
花藤壶有一搭没一搭的玩着他的飞镖,咕哝道,“肥蛮,哪里肥了?长肉的没有,长腿的也不多,穷得连余粮都拿不出来。”
水千沫听得好笑,也是真的有些发愁,她们带的干粮和备用的粮食快要吃完了,没了向导,就不知身在哪里,也不知住在哪里,更不知前路还有多远,这后面的路难道要饿肚子么?
吴隐大大咧咧道,“怕什么,靠山吃山,你有飞镖,我能设陷阱,正好抓些个野物来吃,开开荤!”
“咔嚓”一声,一根枯枝被水千沫踏断,一句话从脑中电光火石般掠过,她抬起头,异常认真道,“山中的野物不能吃。”